第47章 人心不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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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以南是秦北,地屬荒涼人心不涼。
如今幾年秦狄兩國不見波瀾壯闊的關外小型戰役,多是些遊哨輕騎的短兵交鋒,幽州白馬遊弩手和滄州雲羽輕騎就成了最讓人垂涎的兩大兵種,能從邊境割下幾顆狄蠻子的腦袋掛在馬鞍返營,不僅那些滿腔熱血無處揮灑的新卒,老卒瞧見了都要眼紅豔羨,在賞罰嚴明的北境邊軍,這可是要被計入功勳冊的戰功,做不得假。東線邊境上那些仰仗老子關係進入軍中的紈絝子弟興許還會做出以平民老百姓冒充北狄蠻子換取戰功的慘惡行徑,北境軍紀嚴苛,絕不敢如此。
這一日看似平平無奇的黃昏,滄州一隊輕騎深入獅子鼇,便與北狄姑蘇三十餘遊騎狹路相逢,沒有任何言語,兩隊廝殺一場,互有傷亡,事後,滿臉血汙的普通雲羽輕騎陸二公子檢查屍體才發現,敵手竟是陳閻麾下的黑鷹欄子,心生狂喜,同時又有些後怕。後背被狄刀劃出一道深可見骨大口子的陸子邙騎在馬上,銀白馬鞍一側栓了顆黑鷹欄子的頭顱,鮮血淋漓。這次突如其來的小規模戰役,己方陣亡四人,敵方被全殲,四具袍澤屍體分別被掛在了隊率和標長的馬背上,這是軍中天王老子來也改不了的鐵律,北境沙場馬革裹屍還,隻要沒到萬不得已的必死境地,在不影響重大軍務的前提下,都要把陣亡袍澤的屍首帶回家鄉埋葬。龍驤軍製,二什為隊,五什作一標,陸子邙的標長是一位二十五六的青壯男子,能在這個年齡做到標長,即便在猛將如林的北境也很少見,一身傲骨非同凡響,不過再怎麽傲氣,見到被一貶再貶的吳猛,仍是規規矩矩一口一個老隊率的喊著。
陸子邙瞥了眼身後那名馬鞍上掛著八顆北狄欄子頭顱的中年男子,心中別提有多羨慕了,這家夥是個入標不久的新卒,名叫朱慶,能叫這種爛大街的名字,相貌自然也是平平無奇,可是就這麽一個人,戰力卻是生猛異常,幾乎僅憑一己之力就把敵手全部橫掃,原本以陸子邙為首的輕騎都對這個沉默寡言的老實漢子不報任何期待,但這趟同行殺敵,就連旁邊那個老爹是北境正四品武將的孫庭侯都對他刮目相看,言語間絲毫不掩飾對其的讚賞,要知道這姓孫的小子,在整個北境也算得上一號人物,隻要不碰到像梁塵陸子邙這樣的一流公子,絕對是個到哪兒都橫著走的貨色。陸子邙的老爹雖然一直被有心人詬病沒有實權在身,但在前月被提拔為青州經略使之後,就再也沒人敢在北境吹這股子陰風了。
陸子邙所在的這一隊輕騎,幾乎都是像孫庭侯這類的將種公子哥,隻不過家世大多都沒孫庭侯這般顯赫,軍營中也就陸子邙和家世相比起來也不算太差的陳康時常跟他混跡在一起,被袍澤們戲稱為“三人幫”,據說前段日子還斬雞頭燒黃紙拜了把兄弟,誓要同仇敵愾。所以這次與久負盛名的北狄黑鷹欄子捉對廝殺,當陳康瞅見平日裏一聲不吭隻知道埋頭揮劍的朱慶替陸子邙破去了暗中射來的刁鑽一箭,也就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同樣,陸孫二人對這漢子也高看一眼。以他們三人為典範,跟著同批入軍的紈絝子弟,雖說身上壞習氣尚未完全褪去,但跟那些龍驤軍都不敢踏入更別提成為雲羽輕騎的北境將門子弟相比,已是出息了不止百倍。此刻陳康正吊在後邊跟袍澤們插科打諢,說他小時候一直被家裏人逼著念書,記得有次先生考他朝聞道夕可死矣作何解,自己靈光一現,隨即應答,說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就陰死你。先生聽了之後,就差沒有吐出一口老血。不曾想鬥大字不識一升的文盲老爹聞訊匆匆趕過來,非但沒有訓斥他,反而豎起大拇指誇讚道我兒好出息,把那特地從京城學宮請過來的先生氣得當場摔袖離去,說啥也不肯教了。到最後,家裏見他實在不是塊讀書的料,隻得請一名在滄州還算有名氣的武教頭傳授所學。以後不用再背那晦澀生僻的書中大道理,真他娘是萬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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