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錯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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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天來得特別快。
進了三月,仿佛一夜之間,煙雨迷蒙中,桃花便開了。
三月京城,依舊春寒料峭。
洛子清獨居在清影院內,形單影隻,寂寥無邊。
他軍職未變,洛家軍也依舊在其指揮之下。
太傅去後沒多久,皇上便將羅立軍複用,重任京郊神機營指揮使。
當初芒山護衛不力,太子遇刺,羅立軍被革職在家反省。
如今複職,皇上顯見得是要重新起用洛家了。
也是,以薛家為首的文士清流已成一盤散沙。
除了有軍功兵權的洛家,還有誰能與趙家抗衡呢?
以卵擊石也是擊,皇上斷不能坐以待斃。
隻是洛子清意誌消沉,去軍營練兵都不太提得起勁。
皇上……皇上那個老匹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一肚子壞水。
世人的嘲笑,洛子清如今無所謂。
讓他不堪忍受的,是清影院裏一片寂寥。
他派了長岩領著幾個府兵,去北疆尋找雪娘的下落。
一直沒有消息,他也不抱什麽希望。
北疆那麽大,長岩又從未去過,如何能找到人?
洛子清終日把自己關在清影院內。
一個人坐在軟榻上,吃飯,喝茶,看書。對麵,便是雪娘的座位。
沒做完的那雙冬靴,一直擺在那。
好像在等著雪娘隨時回來,拿起來接著做。
他常常回想,雪娘在的時候,嘰嘰喳喳忙忙碌碌的樣子。
有時想起她說的某句傻話,會不由自主地微笑。
大多時候,都很難受。
但是去了別處,又更難受。
清影院好歹還有雪娘的一些蛛絲馬跡在。
在別的地方,做別的事情,他會暫時地忘記雪娘,心情放鬆起來。
然後莫名其妙,心裏有一種空落落的不適感。
好像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難過很傷心的事情,他不配這般高興。
然後就突然想起來,哦,雪娘走了。
突如其來的悲傷,像一把鋒利的刀,反複地刺穿他的心。
那感覺太痛了。
他寧願待在清影院,時時刻刻記著雪娘。
不要忘記了,再想起來,一遍遍地,把心拉開口子,一道又一道。
與其一次次掉進深淵,不如一直待在深淵底處。
辛如其知洛子清鬱鬱寡歡,拖著他出去喝花酒。
“大丈夫何患無妻,花酒喝幾盅,溫柔鄉裏眠一回,你就忘掉憂愁了!”
辛如其信誓旦旦地保證。
洛子清瞥他一眼,要怎麽樣才能像他們那樣,生就百孔千竅心肝?
像個漏壺一般,處處拋灑情意,自己卻無動於衷。
他不行,他就實打實一顆心。
以前不喜歡羅雪娘,便一點不想靠近。
現在喜歡羅雪娘,就隻念著她,日思夜想,輾轉反側。
“喝酒可以,不許叫那些濃妝豔抹香氣熏人的勾欄女子,咱們好好說說話。”
“行行行,今日哥哥我舍命陪君子,單陪你喝酒聊天,可以了吧?”
辛如其也是沒轍了。
酒過三巡,洛子清紅著眼問道:
“要如何,才能不惦記一個人?咋老就往眼前心裏邊鑽呢?想忘記就是忘不掉。”
辛如其一口酒噴出來。
“你不至於吧?害相思病了!薛清瀾就那麽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洛子清黯然,搖搖頭。
“不是薛清瀾。”他說。
世人眼裏,他厭棄雪娘,癡情於薛清瀾。
“你,不會是惦記那個和離出走的羅娘子吧?”
辛如其本來斜靠在軟枕上,此時坐直身子,瞪著眼睛問道。
見洛子清悶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他喃喃自語道:
“我的個乖乖,你還真是天降奇葩啊,這京城裏上下,都以為你對齊王側妃情深意重,念念不忘呢……”
他對著洛子清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問道:
“我說你既然這麽舍不得那位娘子,怎麽能幹得出來貶妻為妾這種事啊?你不知道這種事情,對女人來說,等同於萬劫不複嗎?”
洛子清一聽這話,心就揪起來。
“那我總不能讓薛清瀾做妾,她為妻吧?”
直到今日,洛子清還是覺得,雖然雪娘委屈,自己的做法沒有什麽大錯。
“那倒也是,薛清瀾是太傅嫡女,身份尊貴,以她為妾,羅氏為妻,確實也不是那麽回事。”辛如其也承認。
洛子清若是與薛清瀾說,納她為妾,那比趙啟新那小子還不如呢。
提都不用提。
“話說回來,這事道理上你沒什麽大錯,情份上卻實在有點傷人,你要是對羅氏沒動心,傷了也就罷了,既然對她動心,你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兄弟!你傷她,最終不還是傷自己嗎?”
什麽叫傷她就是傷自己?
洛子清不明白,醉眼猩紅,瞪著辛如其。
辛如其一條胳膊甩上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解釋:
“這麽跟你說吧,你我是好兄弟,對吧?”
洛子清點頭。
“那假設好兄弟我,假設哈,一不小心,調戲了齊王的一個寵妾,這事不太上得了台麵,且得罪了齊王對吧?”
“齊王帶人來砍我,這個時候你是幫我藏著呢,還是把我推出去交給齊王正法?”
說完,辛如其也瞪著醉眼,看著洛子清。
哪想到人家直愣愣地瞪回來,好一會不說話。
“不是吧?兄弟!你還真要把我交出去給齊王砍?”
辛如其急了,一把推出去,這兄弟別做了!
洛子清收回視線,慢吞吞地說:“我自然要護著你。”
心裏想,調戲人家寵妾,這麽沒品的事情,辛如其你要真幹了,就不是我兄弟了!
辛如其一拍他肩膀,
“那不就對了!甭管兄弟還是女人,你隻要動真心了,用真情了,那就得護著,啥時候都得護著!錯了你得兜著,哪怕回頭私底下訓教都成,當著外人的麵,得毫不猶豫地護著,那才是真兄弟!”
“那羅雪娘,身份低微,別人可以說,可以輕視,你卻不可以,不但不能輕視,你還得捧著她,得說:雖然你是孤女,但在我眼裏,你就是天上皎皎明月,高貴不可攀,懂嗎?”
辛如其的話,讓洛子清心裏一片茫然。
要這樣子對她嗎?
他不但輕視了,還振振有詞地說了,說她做妾更合適。
許是酒喝多了,洛子清覺得渾身燥熱,心底的不安,一層一層堆積上來。
難道,真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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