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太理解方心話裏的意思。
    暫時不會對付我，但也不能放鬆警惕，畢竟到目前為止我的嫌疑仍舊最大，所以需要嚴防死守，以免我真的負罪潛逃……是這個意思吧？
    我忍不住笑著問道，“所以呢，方大族長打算怎麽處置我這個‘家族敗類’？”
    ‘家族敗類’這個稱呼出自方程之口，自打見麵之日起這小子對我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來生吞我的肉。之前我還有點兒搞不清楚他到底什麽毛病，現在總算找到了理由。
    他一直把我視作殺害方心父親的凶手，自然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為自己尊敬的老家主報仇雪恨。
    方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唉，這可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我一時三刻還真想不出好的對策來對付你。不如你給我一夜的時間，我明天再給你答案？”
    事到如今，我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我苦笑道，“該不會還要開一個家族聚會，舉全族之力來算計我吧？”
    方心聽後道，“那怎麽能夠！你的名字現在還在亡魂令上呢，我還要和其他幾族的族長商量一下，看看是暫時將你的名字撤下還是有其他的辦法！對付你的人著實不少，怎麽樣，有沒有覺得害怕？”
    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情逗我。
    我笑著道，“有些事怕也沒用。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躺平了等著迎接你們的招數就是了。”
    “切！”方心可愛地撇了撇嘴，“又在騙人了，我才不信你會這麽乖乖就範呢！我們算計你的時候，你一準也在想辦法算計我們，隻看誰的本事更高明，辦法更厲害罷了。”
    小丫頭聰明得狠，居然把我給看穿了。
    我微微一笑，一臉平靜地道，“我得給你們增加一點兒遊戲難度，貓捉老鼠的時候，一定會挑反應最靈敏，跑得最快的那一隻來追，這樣才有挑戰的難度。如果老鼠直接裝死躺在地上，貓大概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畢竟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死耗子是要留給瞎貓的。我這也是為你們著想，一個頑強抵抗的人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打敗哪個才更有挑戰性呢？”
    方心聽完之後，笑得十分歡快，“你這個人呀，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滿嘴的瘋言瘋語。而且能把這些胡說八道的話正兒八經地說出來，也不得不讓人佩服你的本事。何況這件事情之中，誰是貓誰是老鼠還不可知，說不定到最後铩羽而歸的反而是我們呢。”
    斌大叔聽她這樣說，表情雖然沒怎麽變，但眼神卻寫滿了不屑。
    方程更是恨不得直接開口問一句——他也配？
    我當然不配了，對方畢竟是一整個家族！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與一個家族為敵。
    不過讓我輕易束手就擒也是不可能的。
    我人生的字典就沒有‘認輸’這兩個字。
    我坦言對方心道，“如今至關重要的便是那段被減去的回憶，如果最終找回記憶的結果，仍舊是我殺害了同門的話，不用你動手，我會自己了結的。”
    方心聽後微微一愣，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意外。
    這一刻我的心情反而特別地平靜。
    我自小便沒有父母的關愛。
    在身邊同齡人都在蜜罐裏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我正跟老杜鬧情緒整日地想要離家出走，徹底逃離眼下的生活。作為親人和長輩，老杜無疑是世上最合格的人，他寬容地收留了來路不明的我，給我溫飽，讓我在一個溫暖的環境中長大。要不是他，我的人生將會截然不同。我可能早早地就成為了路邊的一具無名屍骨，就算有幸撿回一條小命，說不定也會從此走上邪門歪道，不會有這樣安穩的生活。在情感上，我感激老杜，並始終對他心懷感恩。但作為一個養父，老杜無疑是不合格的。或許他從來都不會表露自己的真心，對待我總是淡淡的，仿佛沒有一絲感情。他自小便對我實言相告，對於我的身世沒有半點隱瞞。我多希望他能騙騙我，讓我相信自己就是他的兒子。或許，我和他相處的會更加親近。
    老杜……實在太tm正人君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被減去了重要一環的原因，在聽說親生父母已經逝去甚至始作俑者還極有可能是我的前提下，我的心情居然沒有特別大的起伏，仿佛生命裏至關重要的情感也隨著記憶消失了一般。我當然震驚，詫異，甚至是不敢相信……
    但我的心卻始終空落落的，甚至連最基本的難過情緒也沒有。
    我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我真的已經冷血到了這個地步？
    那可是我的親生父母啊！
    方心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反倒是剛安靜一小會兒的方程冷冰冰地說道，“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別髒了我們的手！”
    他的話成功刺激到了我，於是我抬頭衝他一笑，挑釁地說道，“我還真就後悔了，到時候就讓你動手，看你能拿我怎麽辦！”
    “你！”方程氣得說不出話來。
    外麵的大雨沒有減弱的跡象，桌上的溫水也已涼透。
    對話談到這裏，似乎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方心果斷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明天再來杜老板這裏做客！希望到時候得到的不是杜老板連夜出逃的消息。”
    她有意無意地稱呼我為‘杜老板’，不知道是故意調侃，還是根本不願意承認我是方家的人。
    無論是哪一點，我都並不在意。
    何況我壓根也沒準備接受方家人這個設定。
    我笑著道，“歡迎坐客，小人必定結草銜環歡迎方族長的大駕光臨。不過可別再打秋風了，喝茶還是要給錢的。”
    方心笑容燦爛地道，“真是個黑心商人，明明是杯涼白開，你居然還想要錢？”
    “大姐！水費也是要花錢的啊！”我忍不住哀嚎。
    方心微微一呆，隨後便道，“我的年紀在你之下，不用稱呼姐姐，叫聲妹妹就行了。”
    妹妹……
    我看著她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方心不再多說，轉身準備離開，不過臨出門前，她忽然回過頭來笑著問道，“先前你說屋子裏藏有炸藥，究竟是真的還是嚇唬人的？”
    我哈哈大笑，“當然是嚇唬人的，我這裏連鞭炮也沒有，上哪兒給弄炸藥去？那就是個收音機的遙控器，沒想到還真把你們給糊弄住了。”
    “呸！”方心不服氣道，“我一眼就看穿了你的小伎倆，不過懶得揭穿你罷了。”
    說完這番話，她不做絲毫停留，帶著斌大叔和方程冒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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