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岸上的靈魂驚聲尖叫，一個個退開老遠，生怕靠近河水也被拖走。
    老頭將船靠在岸邊，對我道，“這便是冥河的對岸，你的目的地到了，趕緊下船吧。”
    我看著岸邊擁擠著的靈魂，詫異地道，“怎麽這麽多人啊？”
    老頭道，“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死後便會來到冥界，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一直都是這樣的。”
    我輕輕歎了口氣，感慨著世事無常，“這麽多靈魂，哪個是你要渡的？”
    老頭不耐煩地道，“跟你有什麽關係？趕緊下船，別再囉唆了，小心我把你拉回去，到時候看你怎麽辦。”
    我笑著點頭，“好好好，這就走，催什麽？”跳下渡船，腳便踩在了河岸上。
    老頭道，“趕緊回去吧，離開得越久，靈魂便越難回到原來的身體，你小心變成植物人，到時候什麽都幹不成。”
    我低聲道，“多謝，希望你和老太婆能夠早日輪回，不再受冥界的辛苦。”
    老頭不再多言，低頭整理起渡船來。
    我也不再逗留，轉身便往外麵走去。
    找路口說不定還得找一會兒呢……
    我向玄炘問道，“你也幫我留神盯著點兒，這出口不知道被藏在了什麽地方。”
    *
    就在我轉身離開之後，船上的老頭緩緩抬起了頭。這時他的身後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形，正是先前幫我煉化神器的灰色靈魂——大名鼎鼎的冥王。
    隻聽他低聲道，“他便是你要渡的最後一人，你和老太婆的罪孽已經贖清，可以進入輪回道了。”
    老頭驚愕地道，“贖清了？”
    冥王冷淡地道，“怎麽？在冥界帶得久了，還有些舍不得快離開？”
    老頭低著頭沒有吭聲。
    冥王道，“回去收拾收拾，這就去投胎轉世吧。看在你這些年辛苦的份上，我會讓你投胎到一戶富貴喜樂的人家，這一世還是幸福平安地度過吧。”
    老頭遲疑道，“那我老太婆……”
    冥王輕輕歎了口氣，“你還真是癡情，到這會兒還沒忘記她。要不是因為她前世犯了個殺孽，罪孽太重，你又何必辛苦千年？”
    老頭苦笑著道，“我和她有過三生之約，豈能輕易放棄？冥王自己也是癡情人，為了救沉溺於水下之人，甘心在冥界一待就是萬年，想必最能理解我的心情。”
    冥王麵無表情地道，“你還真敢說話，我的事也敢輕易妄論。不過看在你癡心一片的份上，我就順了你的心意，讓你和她的下一世仍然能做夫妻。不過三生之約到此結束，下一世你們對麵不相逢，會成為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老頭失神片刻，“可是……”
    冥王道，“你們已經做了三世的夫妻，緣分已盡，再強求也不過是斷孽緣，你又何必執著？”
    老頭失落地點了點頭，“冥王說得是。”
    冥王道，“好好珍惜最後這一世的相處吧。”
    老頭忽然道，“我有一事不解，懇請冥王答疑解惑。”
    “說來聽聽。”
    老頭道，“冥王高高在上，從來不管靈魂之間的事情，這次為何要出手幫這個方家的小子？”
    冥王道，“我和他的前世也算有緣，這次幫他，隻是為了盡那一世的朋友之義。”
    前世？
    老頭聽得目瞪口呆。
    冥王在冥界已經待了上萬年，若是和方寸有前世之緣，那方寸的身份必定不簡單，他前世又是何等人物？
    他張了張嘴，正欲再說，冥王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麵對著空蕩蕩的渡船，老頭愣了片刻，這才搖著船槳沿路而回。
    河岸邊的靈魂高聲叫道，“老頭，快回來！我們還沒上船呢！”
    這老頭卻充耳不聞，隻想快些劃到對岸，與老太婆抓緊輪回，開始新一世的人生。
    *
    我和玄炘在河岸邊摸索了半晌，卻始終沒有任何進展。
    我腦洞大開地說道，“這就看出冥界的設施不合理，起碼要在醒目的地方標注好安全出口，這樣一旦有什麽意外情況，大家也能根據指引離開，哪會像咱倆現在這樣，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出口是什麽鬼樣子。”
    玄炘小聲提醒道，“這位先生，咱們兩個現在是偷渡過來的，說不定鬼差已經在聞訊趕來抓咱們的路上了，你還要求安全出口，是不是過分了點兒？”
    過分嗎？我不覺得。
    找著找著，我看到前麵一片火紅色的花朵。
    如同火焰一般在黑暗中盛放。
    傳聞中的曼珠沙華，彼岸之花。
    我好奇地道，“這裏連陽光也沒有，花是靠什麽進行光合作用的呢？”
    等我走到近處在發現，原來這些彼岸花根本就不是生長在土地上，在花根的下方，堆砌著一具又一具的靈魂，花根密密麻麻地紮入靈魂體內，從其中攝取營養，所以花朵才會開得如此燦爛。
    而作為花肥的靈魂則如同骷髏，看著就很嚇人。
    我急忙退開了兩步，生怕稍有不慎花根也會紮到我的體內。
    玄炘道，“不用怕，據說這些‘花肥’都是罪孽深重的靈魂，這也是贖罪淨化的過程。像你這樣行事光明磊落的金色靈魂，彼岸花是不喜歡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和玄炘在岸邊兜兜轉轉走了幾圈，卻始終沒找到出口，而且來到冥界的新鮮靈魂也多是憑空出現，根本就無法追尋蹤跡。
    感覺冥界就是個有來無回的單行道。
    這可如何是好？
    我向玄炘道，“你再仔細想想看，當初那鬼差是怎麽把你帶出去的？”
    玄炘回想了一番，“我真的不記得了，好像很輕鬆就出去了的樣子。”
    還輕鬆？這不是在氣我嗎？
    玄炘提議道，“要不我們躲在暗處，等著有鬼差從這裏路過，咱們看看他是怎麽出去的，有樣學樣不就行了嗎？”
    這大概是他說得最有用的一句話了。
    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我隻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行吧，就這麽辦。”
    玄炘忽然歎了口氣，“萬一最近都沒有鬼差外出辦事，那可就完蛋了。”
    我恨不得直接將他嘴巴封上。
    接下來也不知道是玄炘的烏鴉嘴起了作用，還是冥界一片祥和太平，真的沒有要處理的事情，我們等了很久，始終也沒見到鬼差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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