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
    雲中道長一臉淡然，出聲阻止即將上前的屠蘇。
    屠蘇不解，靠了過去低聲道：“老師，師弟這般胡來，是會死的……”
    雲中道人麵不改色，“屠蘇……好好看看你師弟此時的神情。”
    屠蘇照做，發現一向不苟言笑，寵辱不驚的楚明不知為何流下了淚水。
    那雙灰瞳不再冰冷。
    它和常人眼睛一樣，有了溫度，有了思念。
    “師弟……”屠蘇喃喃，有些心疼。
    雲中道長道：“屠蘇，等你經曆多了便會懂得，有些事情哪怕是跨越生死，也有不得不為的道理。”
    “老師，學生不懂。”，屠蘇微微搖頭，如實道。
    “沒事……某年某天，你也會為了某人某事奮不顧身。那個時候，你便懂得為師今日所言……”
    雲中道人語氣不急不躁，說完不再理會屠蘇，重新看向楚明。
    淩雲鍾上染滿楚明鮮血，在屠蘇擔心的目光下，楚明抬起手，目光決然地向淩雲鍾砸去。
    轟——
    淩雲鍾爆發出轟鳴，響聲化為無形震波向四周推散，使得山林樹木戚戚作響。
    隻是一聲響，可鍾聲悠長，即便是遠在嘉關甚至更遠的人都能聽見了這震耳鍾響。
    遠方尚且如此，至於在場觀眾，個個手捂自己耳朵，陷入失聰狀態，驚慌失措。
    鍾響雖洪亮無比，但淩雲鍾這一次並沒有爆發出反震之力。
    這般看來，楚明應該無事才對。
    可奇怪的是，楚明卻如同丟了魂兒一樣跪在了鍾前，滿臉呆滯，陷入失神狀態。
    “師弟！”
    遠處屠蘇見狀，內心擔心不已，猛搖頭強行讓自己清醒。
    稍微恢複一二，屠蘇不顧耳朵的疼痛向楚明跑了過去。
    將楚明抱起，屠蘇不停地呼喚，可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
    身為當事人的楚明，渾然感受不到四周的動靜。
    此時的他，眼前坐著兩道人影。
    那是一位老者與少年。
    兩人坐在篝火旁，相互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似在約定著什麽。
    一老一少說說笑笑，滿臉幸福與滿足。
    “阿公……”
    楚明嘴唇顫抖，不停叫著“阿公”兩字。
    屠蘇不知其口中“阿公”是誰，但見楚明開口說話，內心慌張平複不少。
    於是，屠蘇連忙回頭向自己老師看去，希望其出手相救。
    然而讓屠蘇困惑的是，雲中道長不知何時離開了。
    與此同時，屠蘇抱著的楚明爆發出驚人的魂力。
    那是一股遠遠超出引魂的魂力，並以極快的速度飆升著。
    “這……”
    屠蘇驚愕萬分，“師弟的魂力較之剛才渾厚了數倍，正向著引魂中階進發！？”
    雲中道長曾同二人說過，魂力以下、中、上三階來劃分一境。
    與玄氣不同，魂力一境中每一階段代表一重天，幾乎不存在能越階挑戰的可能。
    如若有，那或許就是修為差距過於巨大了。
    過了大約十來個呼吸，楚明修為沒有絲毫的變化，但魂力卻到達了引魂中階！
    據屠蘇估計，倘若自己與楚明魂力相碰，自己五招之內，必敗……
    “到底發生了什麽？師弟魂力怎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屠蘇看向淩雲鍾，瞬間露出了然之色，“是淩雲鍾？這麽說來，老師早知道九響後會發生什麽，所以才故意讓師弟犯險的……”
    想到這裏，屠蘇暗自一笑，抱著楚明站了起來。
    ……
    此刻，所有人的耳力已經恢複。
    他們看向楚明的眼神中盡是尊敬，甚至尊敬中帶有絲絲的恐懼。
    三響為凡，六響為天驕，七響為妖孽，八響為至尊。
    那麽，九響是什麽？
    十響，又是什麽？
    “這少年，未來定是超越沉風的存在……”
    “有這少年在，隻怕日後西賦所有年輕人都難望其項背咯……”
    “少年至尊？不，隻要此子長大，定能鎮壓一代人，冠絕一世……”
    眾人內心暗道，紛紛鼓掌，為楚明喝彩。
    楚明已昏迷，屠蘇代替其對著四周人報以微笑，表達謝意。
    目光來到張昊身上，屠蘇平靜道：“張昊，這場比賽，我師弟贏了……”
    張昊麵露苦澀，低下了頭。
    “昊兒！那楚明隻是修為比你低，所以才能勝你一籌！”見張昊如此頹廢，身邊的張晴晴開口道。
    “姑姑無需安慰我，人貴自知，我天賦……不如他……”，張昊搖頭，大膽承認自己的失敗。
    張晴晴臉色難看，轉頭盯著屠蘇，不甘道：“你什麽眼神？昊兒隻是輸給了楚明，可並未輸給你屠蘇！”
    “論天賦，我不如師弟。但要論整體實力，此刻我或許還是要比師弟強一絲……”
    話音落下，屠蘇腳下玄氣環徐徐亮起。
    八寸九環。
    屠蘇的實力讓所有人啞然，即使是張晴晴也已無法可說。
    八寸九環是什麽概念？
    在同境中，除了那幾乎不可見的極境者，就不可能存在比之更強大的人。
    張晴晴歎息，目光在屠蘇臉上多看了兩眼，親自將張昊背在身上，離開了。
    隻是短短幾個呼吸，張晴晴眼神中的情緒變化讓屠蘇有些困惑。
    從那雙眼中，屠蘇先是看到了後悔，然後是自責，最後是釋懷……
    沒做過多猜想，屠蘇看向孫瓊，“孫道長，這次可以宣布了。”
    孫瓊點頭，輕咳幾聲，激動萬分地宣布道：“此次鳴鍾祭第一，乃嘉關楚明！”
    啪啪啪啪——
    無數的掌聲響起，屠蘇在孫瓊的幫助下將楚明背了起來，送入道觀內院療傷去了。
    楚明獲得鳴鍾祭第一，可以說已經拿到了進入翠微山林曲宗的入場券。
    接下來，楚明與屠蘇二人隻需要等待來年的入宗考驗了。
    當日鳴鍾祭觀看人有許多。
    次日，楚明敲得十響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地傳播開來。
    賦都內，很多世家得知此事後為之震驚，暗自開始謀劃一些事情來。
    這些世家，當然也包括沉家。
    ……
    賦都，沉家別院。
    一襲寬鬆碧綠紗衣的少女，正躺在太師椅上翻閱書籍，悠然自得。
    書籍泛黃，書頁有些殘缺，不難看出年代有些久遠了。
    書內用古文寫著各種巫術，品級極高，任何一個放在外界都能引發一場血雨腥風。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就在少女仔細學習巫術之時，別院外傳來婢女的呼喊聲。
    少女微微蹙眉，有些不悅地看向大門。
    見婢女急急忙忙地衝進來，少女道：“心晴，我說過很多次，我喜幽靜。倘若你再像今日大呼小叫，我定不顧幾位老祖阻攔，將你趕出別院。”
    “不不……小姐你誤會了。”
    婢女麵露委屈，連連擺手，解釋道：“是小姐說讓我多多留意有關鳴鍾祭的消息，於是今日消息剛從嘉關送達，我便立馬來告知小姐了……”
    得知緣由，少女眉頭舒展開，淡淡道：“那也不該如此慌忙，成何體統？”
    “不是的！”婢女臉上泛紅，有些激動開口道：“小姐有所不知，此次鳴鍾祭出現了黑馬，震驚了所有人！”
    “黑馬？”
    少女內心浮現某道身影，露出不出所料的微笑，道：“心晴，你且說說，是怎樣的黑馬。”
    那叫心晴的婢女神秘一笑，道：“是一個叫做張昊的人，敲響淩雲鍾八次！平了沉風公子的紀錄！”
    “張昊？！”
    少女詫異，狐疑道：“難道不是一個叫做楚明的人？”
    心晴一愣，喃喃道：“心晴故意賣個關子，小姐怎麽知道還有匹黑馬叫做楚明的……”
    少女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微微蹙眉。
    心晴誤以為惹其不開心了，立馬道：“回稟小姐，的確還有個叫做楚明的年輕人！其破了沉風公子的紀錄！”
    “破了表哥紀錄？”
    少女一下從太師椅上坐起，打直了背，“楚明敲出了九響？！”
    心晴臉上如花兒般綻放微笑，“何止！楚明敲出了十響！所有人稱其未來可鎮壓一代，冠絕一世！”
    “十響？！壞了！”
    少女大驚失色，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
    心晴被自家小姐反應嚇了一跳，小心翼翼道：“小姐，這是怎麽了？”
    少女不答，連忙讓婢女心晴去準備車馬，風風火火地向賦都某處人煙稀少的小別院趕去。
    別院不大，被諸多屋子環繞。
    令人奇怪的是，四周屋子意外的空曠，好似長期無人居住一般。
    來到別院門口，那叫心晴的婢女止不住顫抖起來，似很是恐懼此地。
    “小姐，這突然是怎麽了？為何您要來老祖所處別院？”心晴一雙眼四處打量，語氣中流出懼怕之色。
    少女還是不語，隻是讓婢女心晴門口等候，推開門，獨自走了進去。
    外麵街道本已是冷清，別院內更是寂靜。
    除了偶爾的蟲鳴鳥叫，別院無一絲響聲。
    少女熟絡地行走在其中，很快來到一座屋前，走了進去。
    屋內多是些陳年老木鑄成的家具，散發著淡淡木香。
    中央正龕上放著密密麻麻的牌位，以香祭之。
    其下蒲團上坐著一個暮氣沉沉的老者，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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