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結婚後兩家父母本來商量著給兩人重新買一套新房,但是蕭暮雨和沈清秋拒絕了。這套小房子承載的是兩個人原本以為不可能實現的夢，裏麵的一切都是兩人一點點布置好的，雖然不大,但是卻足夠溫暖。
    況且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住什麽地方也已經不重要了。
    眼下蕭暮雨回三區工作,沈清秋重新回到了五區,雖然調離了原崗位,但是這次天網事件調查清楚後，上麵還是給了沈清秋嘉獎，這一點倒是和幻境裏沒有區別。
    天網的整頓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蕭暮雨新婚後婚假都沒休,就忙著處理工作。隻是每當看到天網裏那些熟悉的東西時她總忍不住想到沈十一，他完全是出乎她預料的一段程序，他的自我覺醒和演變，基本都是他自己在植入天網的過程中獨立完成的。
    她隻是給了他一個框架和載體，他的血肉他的意識都是他自己衍生的,她根本就不算是創造了他。而最終她之所以可以活下來，還能夠重新擁有沈清秋全是因為他。
    她很少和沈清秋再提起沈十一,在內心深處，那是她觸及不得的傷口。在漫長的循環中,她一直以為沈清秋沒有過往的記憶,一直是她獨自承受著那種無望的痛苦,直到那一次沈十一突然出現給了她回應,她才覺得自己有了夥伴。
    每每想起他，蕭暮雨就覺得心底發疼。而這一天在處理天網的過程中,蕭暮雨在查看天網核心程序時,竟然在裏麵發現了一段很眼熟的程序,她心裏驀然一跳手裏的光標停了下來。當她停下來仔細看了看後，發現這竟然是那段屬於沈十一的程序代碼。
    沈十一最基礎的部分都是蕭暮雨經手的，為了避開天網她耗費了很大精力偽裝它，這麽多天過去了，組裏其他人根本沒發現他，但是躲不過蕭暮雨的眼睛。她打開一看，發現裏麵完整的運行邏輯都還在，這就意味著，如果天網能夠繼續運行，沈十一作為核心代碼大一部分，也可以繼續存在於天網中。
    看到這裏，蕭暮雨手指微抖了幾下，一時間內心百感交集。按照眼下他們的打算是要遏製天網再產生自主意識的可能，關於這一點蕭暮雨是讚同的。在科技發展還沒有到能絕對把控人工智能時，讓它率先發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天網的例子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工智能都可以是沈十一，而且人是會變的，人工智能如果會思考會不會改變，蕭暮雨也說不準。
    眼下這些東西隻有蕭暮雨熟悉，所以怎麽做都在她一念之間，她看了它許久，她不知道想了多少次沈十一，眼下可以看到他的機會就擺在眼前，她卻不能不管不顧。因為這程序眼下的確還是他，但是如果真的演變出新的人工智能，他還是不是沈十一，蕭暮雨沒有一點把握。
    想到這，蕭暮雨收回了手，看了許久屏幕後關掉了界麵。一整天她都神思恍惚，回到家時依舊是心神不寧。
    沈清秋回家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的蕭暮雨，她平日裏下班要比蕭暮雨晚半個小時，所以蕭暮雨都會在她回來之前就開始做飯，但是今天廚房沒動過。
    沈清秋敏銳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關上了門時蕭暮雨被驚醒了，她回過神站起身有些歉疚道：“我還沒來得及做飯，你餓了嗎？我現在去……”
    “發生什麽事了嗎？”沈清秋擔心地看著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去廚房。
    蕭暮雨沒說話，她就這麽看著沈清秋，然後抱住了沈清秋。
    這是少有的脆弱和依戀，察覺到蕭暮雨的心情，沈清秋伸手抱著她，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的暮雨遇到什麽了，心情這麽不好？”
    蕭暮雨越來越不會在沈清秋麵前隱藏情緒了，她不安和難過時，一旦遇到沈清秋了，總會想要靠著她，就這麽趴在她懷裏，就覺得很安心。
    “我又遇到一個難題。”她低聲說道，閉上眼睛放鬆了身體。
    沈清秋察覺到她身體重量靠了過來，索性用力把她整個攬在懷裏，帶著她往沙發那邊走。
    “什麽難題，和我說說。雖然我沒有你聰明，但是我可以給你作參考，嗯，然後堅定不移地支持你。”沈清秋放柔了聲音，低低道。
    “是工作上的問題嗎？”說完她猜了一句，然後又自顧自搖了搖頭，工作的事難不倒她媳婦的。
    果然蕭暮雨也搖頭了，她在沈清秋懷裏靠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著沈清秋，眉心微皺道：“我發現十一了。”
    沈清秋眸子裏的神色猝然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十一還在天網？”
    “嗯，我原以為他融入了天網後意識徹底湮滅了，可是他不但複刻了天網，也複刻了自己，他還在天網核心程序裏，但是意識已經沒了。”蕭暮雨說著心裏無比難受。
    沈清秋聽到這心裏已經明白了蕭暮雨說的難題是什麽了，她眼裏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你其實很舍不得他對不對？”
    蕭暮雨眼睛發酸，“嗯。”
    “你想留下他，可又怕他會成為第二個天網。”
    沈清秋把蕭暮雨心思弄得一清二楚，蕭暮雨又應了一聲，然後苦澀道：“我相信他不會，可我怕回來的不是他。如果是我一個人去承擔，我還能賭一把，可是它的能力我無法預估，萬一它是第二個天網，我又阻止不了它，我就是千古罪人。”
    沈清秋聽著眼裏也有絲憂慮，私心裏她是希望沈十一回來的，他之於蕭暮雨之於她，意義非凡。她和沈十一從一開始互不對付，到後來相互幫助，是有感情的。而且沒有人比沈清秋清楚沈十一對蕭暮雨有多好，明明一開始不喜歡自己，卻任由蕭暮雨給他取名沈十一。這個本該是無心無情的機器，卻把他獲得人的思想後，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她們兩人。
    “那我們能不能暫且把他保下來，你們現在不是在找克製天網的方法嗎？如果找到了，能不能留一個後手，用來製衡他。如果發覺他不對勁，就此扼殺，或者讓他永遠沒辦法外溢出去。這樣一來，哪怕他有別的心思，也不能像天網那樣為非作歹。”沈清秋認真思考著，她心裏很清楚蕭暮雨其實已經有了決定，隻是害怕而已。畢竟太網帶給她們的傷害太沉重了，無論是個人和社會都承受不了第二次。
    蕭暮雨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說不出的感動，她看著沈清秋的眼睛，“萬一出事呢，你不怕嗎？”
    沈清秋嘴角微微上揚，眼神睥睨間自有一股輕狂桀驁，這是出副本後蕭暮雨很久沒見到的。隻聽她淡淡道：“我和你說過，我不是好人，這句話現在依舊適用。你考慮其他人，可我卻不在乎那些。至於其他的，隻要你想，天塌了我都陪你一起頂著。而且，我知道，你想他，我也想他。他為我們做了太多了，如果他願意，他同樣能和天網那樣肆意妄為，何必陪著我們耗在那裏。”
    說完她輕輕在蕭暮雨眼尾撫了撫，眼神溫柔又繾綣，“而且，我知道我的暮雨從小都渴望有人疼她愛她，哪怕是在副本裏，經曆都是不被愛，我無法改變這一點，隻希望以後你能感受到更多的愛。雖然沒有人能比我更愛你了，可我依舊希望愛你的人再多一點。十一很愛你，我一直都知道。”
    蕭暮雨本來隻是鬱結於心，可是聽到沈清秋的話，眼淚直接決堤了，原來除了痛，愛也能讓人泣不成聲。
    沈清秋清楚了解她的內心，知道她心底最脆弱的部分，因為愛，所以每次她都想方設法去修複那些缺口和脆弱。
    沈清秋心疼得給蕭暮雨擦著眼淚，輕輕吻她，“不哭了不哭了，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哭的。”
    “都怪你。”蕭暮雨哽咽說了一句，埋在她懷裏擦眼淚。
    “好，怪我，怪我。”沈清秋其實很少能看到這麽柔軟的蕭暮雨，她武力雖不及自己，但性格恬淡沉靜，一直是忍而不發的。結婚後，她在自己麵前總算越來越放鬆了，沈清秋很高興。
    “那做好決定了？”沈清秋看著她。
    蕭暮雨點了點頭，“我先把十一複刻的那些程序悄悄複製下來。”
    “好，不過他能夠衍生出自己的意識，可想而知數據有多龐大，我先準備一些東西，等到合適的時候把它送出來。”
    兩個人一說定就開始行動，沈清秋淘了許多淘汰的二手光腦，甚至還有之前的計算機，蕭暮雨將它們連接在一起，作為十一臨時棲息之所。
    因為她們的房子不夠大，所以在郊區買了套別墅，將東西放在地下室。籌謀好後，蕭暮雨就是仔細分析十一留下的數據，她經曆過天網的事後在安全方麵頗有研究，當初她能創造出十一如今再做一個限製十一的程序，同樣輕車熟路。
    半年後，天網裏的隱患已經被清理地差不多了，蕭暮雨也已經準備好了，借口留下來加班，她悄悄黑了三區的監控，然後和沈清秋一起把沈十一的那段程序傳輸回去。
    蕭暮雨雙眼專注盯著電腦操作界麵，看著進度條一點點往上衝，三區可不是一般地方，如果耗費時間過長她會暴露的，看著那進度這麽緩慢，蕭暮雨有些著急。
    已經過去三分鍾了，傳輸僅僅在28%，照這個進度，十分鍾都無法解決。就在蕭暮雨心提到嗓子眼時，進度條陡然加快，沈十一的程序迅速壓縮，轉眼就到了百分之八十，蕭暮雨心裏一個咯噔，立刻通過手機通知沈清秋。
    “清秋插入修複程序，他在自我操作！”
    那頭的沈清秋心也是一顫，幸好她已經提前把成程序設定好了，這麽多年的工作經曆讓她早就養成了預估一切最壞結果的習慣，蕭暮雨剛說，那頭程序已經成功運行，幾乎是同時沈十一的全部數據就進入到了這台機器裏。
    “別擔心，剛剛好，你先回來。”沈清秋怕蕭暮雨擔心趕緊告訴她，自我操作，那就意味著，他一直都在！
    沈清秋迅速檢查了下程序，裏麵的一切都很正常，她並不是專業技術人員，深層次的判斷隻能等蕭暮雨來進行。
    蕭暮雨回來的很快，一進來連話都顧不上多說，迅速檢查電腦。
    許久後她滿頭大汗地轉過頭看著沈清秋，倏然鬆了口氣，然後沈清秋明白了，朝她笑了起來。
    這段時間蕭暮雨時不時就會過來看看十一，自從被轉移到這裏後他一直悄無聲息的，沒有任何變化。
    直到有一天蕭暮雨帶著沈清秋過來，再昨晚檢查確保沒有出什麽事後，蕭暮雨坐在電腦顯示屏前，有些低落道：“這已經又是半年過去了，天網都處理完了，他卻沒有一點動靜，我都覺得那天是我的錯覺了。”
    沈清秋輕輕握住她的手，“其實在你作出決定那一刻，十一就已經很開心了。畢竟一開始你和他約定的，是要銷毀他。現在在這麽兩難的境地下，你選擇了他，無論他能不能再次醒來，暮雨你都沒有辜負他。”
    沈清秋看了眼電腦，“而且那天的他傳送速度的確超出了我們的預期，那不是夢，這就說明十一遠比我們想得還要厲害。”
    蕭暮雨不是不明白，她的那種忐忑不安不僅僅在於這程序有沒有變化，她更擔心它有意識，卻不是沈十一。
    就在蕭暮雨和沈清秋準備關了電腦回去時，屏幕突然閃了一下，緊跟著一行字一個個在屏幕上排列出來。
    “蕭，好久不見，你找到她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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