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朝魚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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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慘淡,濃鬱的夜幕下,陰影在山寨中到處張牙舞爪。
廳堂外,沈嬤嬤聽著裏麵傳來的腳步聲,
垂著頭縮在角落的綠植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方正的行為,在這個世界的家族中,是囂張跋扈都不夠來形容,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沈嬤嬤做夢都想不到,居然會有一天,方正敢這樣對待從小撫養他們兄弟二人長大的舅父舅母。
這有違綱常倫理,這就是大逆不道!
魔道了,這是魔道了吧!?
沈嬤嬤都被方正震驚的精神恍惚了,這時候她就不受控製想起了,曾經在夫人的示意下,自小刁難方正的那些舉動了。
她害怕了,害怕極了……
在她看來,方正得勢後,為了一點不痛快,連自小撫養他長大的舅父舅母都不在乎,更敢威脅示威。
恐怕是對這一切都積怨已久了,那她算個屁啊。
值幾塊元石的凡人?
等方正想起來,不得隨手碾死,甚至全家都一塊算上?
她還在瑟瑟發抖呢,沒想到,臆想中那個要碾死她全家的魔頭停住腳步,站在了她麵前。
“這幾日,舅父是不是吩咐過你,整理出寬敞的一個房間來?”
綠植後站著這麽一個大人,方正當然看得到。
沈嬤嬤雖然已經快被自己嚇的半死,恍惚走神,但為奴大半輩子的本能還在。下意識就弓下了腰,諂媚著答道:
“是有這麽回事,方正少爺。”
“那就走吧,帶我過去。”
記憶中,方正早就嫌自己住的房間小了,正好也拿來向古月凍土二人示威。
沈嬤嬤也不知道方正從哪知道了這回事,但現在借給她八個膽子她也不敢說不。
至於老爺夫人要責怪,也先向後挨挨吧。
強撐著有些發軟的腿腳把方正領到一間房內。
這房間比方正原來的住的要大上兩倍,
中央是寬大的床鋪,窗台一側是檀木書桌,擺著精致的筆墨紙硯,四周牆壁是精美的掛飾。地板上也覆蓋了一層柔軟的手工地毯。
簡而言之,好。比他原來的住的要好上好多倍。
沈嬤嬤討好的笑著,殷勤的詢問道:“少爺您看看還合心嗎?還有沒有需要的東西?要是需要,奴婢立刻給你辦。”
方正沒挑刺,抬手指揮道:“先去我的房間,把我的東西都拿過來,然後,再吩咐廚房,給我煮上兩碗,不,煮上十碗蜜餞粥給我送過來。”
“是,方正少爺。”
沈嬤嬤出了門,先是快步,又變成了小跑。
不是懼怕方正如惡虎,她這種老秧子人老成精,怕也不會在人麵前表現出來。
而是怕時間不夠,讓老爺夫人發現了,完不成方正的要求才是要了她的老命。
蜜餞粥還好,今天做不成以後還可以做,就怕老爺夫人知道了,要扣下方正的東西。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難不免方正會拿了她收拾,給老爺夫人顏色看。
沈嬤嬤一邊小跑,一邊準備使喚幾個下人去拿方正的東西。
要命,也沒說具體有多少幾樣?難不成零零散散的都給他弄過去?
她正愁著分身乏術,忽地前方閃出了一個人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啊!”
“呼…嚇死奴婢了,原來是方源少爺。”
沈嬤嬤捂住了嘴,小聲說著話。
忽然閃出來的人影,正是先前離去的方源。
他躲在暗處根本沒走,也算是瞧了一場好戲。
這會攔住沈嬤嬤,是有話要問她。
“你跑這麽快,去幹什麽?方正都跟你說什麽了?”
沈嬤嬤苦著臉道出原委,她同樣不敢不把方源當回事。
要是方正在古月凍土的算計下,和方源成對立麵,她或許會狗仗人勢,叫兩聲討塊骨頭吃。
但現在根本看不清形式,她的命就值那麽幾塊元石,這幾位誰也惹不起,隻能前後詳細的方正的話敘述了一遍。
“嗯,你先過去吧,不用急,那邊那兩個還得盤算會。”
舅父舅母還在無能狂怒,方正的手段雖然粗糙,但誰讓他的優勢大,擺明車馬,那兩個再盤算也是沒用。
沈嬤嬤連忙感謝,小跑著去找人搬東西去了。
方源沒興趣在一個奴仆身上浪費時間,他躲在暗處,隻是為了觀察方正的來路。
“蜜餞粥,十碗蜜餞粥……,這是什麽意思呢?故弄玄虛?還是記憶融合?還真是原來的蠢弟弟?不太可能…”
夜色暗湧,天空中隻餘下零星幾顆星辰閃爍。
方源一邊思考,一邊提著酒壇走出了家門,山風呼呼的吹來,讓他愈發清醒。
有原來的記憶,保持了原來的生活中的小習慣,改變的隻有心性,性格。
是被穿越了嗎?這可就說不準了…
還是真得了什麽真傳,改變了心智?
上一世方源就是蠱仙,自然知道很多這樣的蠱蟲,手段。
不像是重生回來的,上一世方正應該隻活到了白凝冰自爆冰封青矛山,就算重生,變化也不應該有這麽大。
除非,又發生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變化……
或者,這個世界的方正本來就是這樣的?心性成熟,一直都在忍辱負重?
應該不會,春秋蟬的作用是令我的意誌從五百年後回到現在,這個世界有光陰長河流淌,應該也不存在平行時空的說法。
看來,不是穿越,就是得了一份真傳…
沒發現對我有什麽敵意,但也沒有做出什麽關心親近的舉動。
對我這個哥哥還維持原狀,倒是直接對著舅父舅母出手了,看上了二人這些年積攢的財富,要讓他們大出血資助他修行……
可能還有前些年的積怨,順便報複他們。
要不要直接找上去,試探試探……
越往外麵走,街道上的行人就越少,路邊房屋中透出昏暗的光,把方源身後的影子拉的長長。
“唉…”
方源在心底歎了聲氣,眉宇間浮現出些許煩惱之色。
酒蟲遲遲沒有出現,弟弟也出了問題。
他很確定,他個人變化產生的影響,在他的控製下,很容易掌控住局勢。
現在多了一個還在變化的方正,不論接下來發展的好壞,前世的所發生的一切都被會打亂,會有些麻煩。
看來,要早做好準備,說不定利大於弊呢?
現在,還是要先尋找到酒蟲,以修行為重。
夜風呼嘯,夾雜著寒意撲在方源身上,前方更是無盡黑暗,夜風中樹木枝葉搖曳不斷,呼呼作響,像是獸群在不停咆哮。
方源飲了一口濁酒抵擋寒意,在背後萬家燈火的映襯下,邁進了無盡黑暗的道路中。
…
古月凍土家,客廳中的蠟燭即將燃燒殆盡,果然像方源預料的那樣,兩夫婦憤怒後,古月凍土盤算了半天,愕然發現他們對方正無可奈何。
不管是事出有因,方正報複。還是方正真的大逆不道,忤逆不孝。
古月凍土都不覺得族長會給他把事情鬧大的機會,就算鬧大了,恐怕最後也得給他定個,苛待,甚至虐待家族英雄遺子的罪名,然後把他們夫婦哢擦了事。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真的苛待英雄遺子,過年了方正都沒有新衣服穿,還不如家裏的奴仆。
明白過來的舅母氣的要吐血,合著方正衝他們發了一通脾氣,想要息事寧人還得他們去求著方正原諒。
她心裏隱隱有些後悔,但更多的是怨恨,怨恨方正得勢不饒人,怨恨方正一點情麵也不留,怨恨方正有了甲等資質。
一時之間,原本在她心裏不討喜的方源就可愛多了。但方源現在又不是天才了,說話也不頂用。
一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唉聲歎氣道:“這方源也是不中用,要是他有甲等資質就好了,怎麽會是這方正有了甲等資質。”
舅父頓時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你個蠢婦,今天你還沒看出來嗎?那同樣是個狼崽子,你不是都抱怨過很多次了,嫌他太過聰明了嗎!”
舅母縮了縮頭,小聲說道:“那也比方正強多了,你看這小兔崽子,一點也沒把咱們放在眼裏,差點沒把那茶杯砸咱們頭上。”
舅父讓她給噎住了,瞪了瞪眼沒說話,還真是,方正這狼崽子無法無天,一點規矩都沒有。
“老爺,那咱們該怎麽辦啊?聽那小兔崽子的意思,他是不是想要回那筆遺產?”
舅母腦子不好使,隻能把問題拋給舅父了。
“哼!”
舅父冷哼一聲,恨恨道:“不好說,我看這小子胃口大得很,現在不要,將來也保不住!說不定,連咱們這點家產也被他惦記上了!”
方正渾身惡意昭昭,一點也沒有隱藏。舅父更是對關於自己家產的事十分敏感,直接來了個超級加倍。
認為方正是狼崽子一點不假,這就要一口把他們吞下。
還真讓他猜準了。
“啊!!!”
“那狼崽子還真敢不把家族的親情族規放在眼裏!他不怕鬧大兩敗俱傷嗎?那咱們怎麽辦啊,老爺!老爺!”舅母頓時急了,看向舅父心慌意亂的咋呼起來。
“啪!”
“安靜點!”
舅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本就心煩意亂,妻子還在他耳旁吵鬧個沒完。
兩敗俱傷個鬼,怎麽辦,怎麽辦,我不知道你就能問出來了!?
舅母縮著頭不吭聲了,舅父又陷入了沉思。蠟燭燃盡,廳堂內陷入了黑暗。
半響,黑暗中傳來舅父冷冷的聲音:“開竅當天,族長就明言,他要親自栽培方正。要對方正不利,就是等於要反對族長。
這個狼崽子說的對,我們的身份遠遠比不上他的價值,我們……鬥不過他。”
“啊!那…那…那……”
一聽到要跟族長作對,舅母頓時就再也說不出話了,感覺像是有人往她心口塞了一個冰疙瘩一樣,心都涼半截了。
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連蠱師都不是,哪來的膽子敢跟古月族長作對!
那那了一會,就沒聲了。
舅父沒管她,繼續說道:
“沒想到這方正同樣有早智,這些年我們沒少虧欠他,甚至是刻意離間他和方源的關係,今天忽然爆發,想來是這一切都被他記在了心裏。
心裏有根刺,如今,已經不可能和我們親如一家了,運氣好,還能給我們剩個親人名義,讓我們沾沾他的光,運氣不好…”
他沒說下去,但舅母被他話裏的無力感給震驚到了。
她不可置信的問道:“就算我們之前對他不好,可也算養大了他啊,他總不能……我們可是他的舅父舅母!”
舅父沒吭聲,舅母想到了今天方正喪心病狂的表現也說不下去了。
又是半響,舅父緩緩說道:“隻能先認栽了,跟他和好,看他想要什麽,都給他吧。”
說完這句話,他覺得自己一瞬間好像老到了八十歲,喘氣都有種費勁的感覺。
苦心算計十餘載,竟抵不上小兒一朝魚龍變。
天道何等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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