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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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的男主角謝玉山,玉樹芝蘭、霽月風光、剛直清正、澧蘭沅芷。
白榆的記憶裏麵有謝玉山的模樣,但是記憶終究隻是隔著一層雲霧紗帳般的朦朧之感。
此刻夜風撩動白榆頭上的帷帽一角,她借著水燈碎金般的流光,清晰無比地看清了這本書的男主角謝玉山真正的樣子。
他側過頭來的神色溫潤平和,白玉雕刻般的指尖,捏著一個冒著嫋嫋熱氣的茶盞。
一身寬袍被夜風漫卷入袖,隻讓人覺得不敢呼吸,不敢高聲語,生怕驚動了麵前這臨世的謫仙乘風而去。
當得《詩經》中那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是白榆看著他,現在,此時此刻,腦子裏就隻有一句話——我□□祖宗你這個魔教中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溜的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小命到頭了。
這一次是真的有些難保了。
謝玉弓對她本就沒有幾l分信任,白榆用謊言編織構建出來的“萬千廣廈”
,實際上同此刻漂浮在水麵的水燈無任何區別。
看似搖曳生姿流光溢彩,但隻要被強風一帶,稍稍偏斜便會立即自燃。
這一次她跑回尚書府,謝玉弓派人跟著她,白榆不怕他跟著,這一切本就是做給他看的。
讓他看到自己的忠誠和作用。
但是……這其中可絕對不包括私下會見太子!
一旦跟太子扯上了關係,太子黨這二個字,就是燒斷束縛懸頂鍘刀繩子的二昧真火。
再加上原身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樁樁件件都是在坑害謝玉弓,就像多米諾骨牌,隻要第一個倒了,後麵就隻能地裂山崩。
無論白榆再說出什麽天花亂墜的話,再造出什麽癡情絕對的人設,謝玉弓也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一個字。
謝玉弓派來跟隨著白榆的那些死士一旦發現白榆是來這裏會見太子,回去稟報謝玉弓,那麽白榆就隻有一個下場……
隻怕今日一旦走出這個水榭,白榆又會走回劇情的老路,在去往工部尚書的府中之時橫屍街頭暴斃當場。
白榆有那麽一會兒明明站在那裏還在呼吸,心跳得像是懷中揣了兩隻兔子,要蹬開她的胸膛衝體而出一樣劇烈,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她不知道她今天約見的鴻雁大總管,為什麽突然變成了太子,而劇情之中目下無塵的太子謝玉山,又為什麽會在百忙之中專門抽出一點時間來約見……不對,或許可以說是戲耍。
太子一定是知道了鴻雁大總管與她之間的約定,才會半路截胡,這分明是明晃晃的戲耍。
戲耍她這個區區尚書府的庶女。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若是不做點什麽的話,白榆絕對活不過今夜。
白榆之前又哭又笑才強行圓回來洗幹淨人設的那些努力,全部都因為謝玉山一個露麵就廢了。
太子門客二千,他高高在
上被眾人擁上雲端(),從不輕易下凡?()_[((),又最是注重聲名,絕無可能隨隨便便去麵見一個尚書的庶女。
更何況這個庶女是九皇子妃,他更不可能落人話柄,與其私下會見。
可是他就是見了,他這一見,白榆就變成了“他的人”
。
還得是他格外看重的人,才能有被太子單獨召見的資格。
不僅白榆之前做的事情都白費,現在莫說是跳進黃河,跳進長白山天池也洗不清了。
白榆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若真到了千鈞一發之際,她想一把掀開自己的帷帽,把頭頂上的簪子拔下來,直接照著這看似光風霽月卻心腸未必不黑的太子的脖子上來那麽一下。
她就能跟謝玉弓有一個交代,能圓了她之前說的“想為謝玉弓殺掉太子”
的謊言,洗清自己是太子黨的嫌疑。
但是白榆深深提了一口氣,突然間向前一步,然後“撲通”
一聲,直直地跪在了太子的麵前。
“叩……叩見太子殿下!”
白榆跪下的力度實在是太大,膝蓋磕在地上,疼得自己齜牙咧嘴。
她咬牙忍住,叩頭的動作幅度也很大,頭頂上的帷帽正好就落了下來。
然後她再抬起頭看向太子謝玉山的時候,雲鬢散亂釵環墜落,一臉的窘迫慌張麵紅耳赤。
把一個見識短淺且上不得台麵,剛才生生看太子殿下看癡了,導致失態的卑微庶女,演繹得淋漓盡致。
雖然她現在很想把謝玉山的脖子紮個窟窿“以證清白”
,但是白榆知道,這世界上不僅僅隻有謝玉弓一個人有死士。
謝玉山也有,這一處水榭看上去就他一個人在這裏坐著,隻有兩個侍衛把守在不遠處的長廊中,就是攔住白榆的婢女侍從的那兩個人。
但是白榆一點也不懷疑,隻要她敢作出攻擊的姿態,不用等到晚上坐馬車回尚書府的時候橫屍街頭,當場就會血濺二尺,死在太子的死士手中。
當然謝玉弓的死士肯定也在周圍,不知道兩撥人馬有沒有照麵或者起衝突,但是白榆十分有自知之明。
就算她突然間爆起去刺殺太子,證明了自己和太子一清一白並無勾連,謝玉弓的人也不會在太子的死士護主的時候跳出來救自己。
所以目前的局麵裏外上下橫豎左右,白榆麵臨的都是一個死字。
但是白榆並不想死,也不想認命。
那就隻能……再走一次偏鋒了。
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白榆跪在那裏等著,清瘦的脊背肉眼可見地顫抖著,做出一副激動到難以抑製的模樣。
謝玉山手裏端著茶盞,因為白榆“撲通”
一聲地跪在他的麵前實在有些突然,捏著茶盞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是茶盞中的茶水卻絲毫未灑。
而白榆則是看準了距離,一下子跪在了謝玉山逶迤出坐墊老長的衣袍上麵。
謝玉山久居高位眾星捧月,無論任何人在他的麵前向來都是端持有禮,半點不敢
()僭越出格。
他看到這個女子竟然直接跪在了他的衣袍上麵,雖然隻壓了一塊袍角,卻本能地眸色一沉,那是被冒犯的不悅,也是高位之人對螻蟻爬上腳麵的厭惡。
但是表情卻未露出任何的不愉,還端著那一副謙謙君子貌,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說:“不必如此害怕,本殿今日恰在此處會客,巧遇你也在此會客,便讓人引你過來見上一麵。”
他的聲音清潤如水,又似環佩叮咚,清越好聽極了,和謝玉弓那種低磁沉重的嗓音完全不同。
這原本應該是聽在人的耳朵裏麵讓人心曠神怡的聲音,但是白榆卻因為他話裏的意思暗暗攥緊了自己的袖口,緩慢地卻深重地搓著。
老鱉吃煤炭,這個黑心的王八蛋,他是故意的!
他是在告訴白榆,他今天不是專門為她而來,但是他能夠掌控她所有行蹤,知道她要會見的客人,也能輕而易舉地便讓她見不成所謂的客人。
白榆保持著那個五體投地的叩拜姿勢,後背慢慢地浸出了一層冷汗。
顯然這個世界不止謝玉弓一個人可以要白榆的小命。
從前她入不得謝玉山這一號人物的眼,自然也就不必去顧忌謝玉弓之外的其他人。
謝玉山會如此,定是因為上一次逼迫工部尚書向謝玉山獻計的事情,讓謝玉山對她這個根本不入眼的卑賤庶女,產生了一些好奇。
白榆甚至能夠想象出他的心理,就像偶爾在窗台上看到一隻過路的小螞蟻,拖著比自己身體大數十倍的食物卻還能如履平地。
誰能忍得住不伸手去戳一戳,攔截住小螞蟻的去路玩一玩?
而暴露白榆這隻小螞蟻的顯然是工部尚書,白榆在心裏把白秋平這個老王八蛋都罵翻背了。
讓他去獻計,他就跟太子說是他自己的主意就好了,為什麽偏偏要提一個不起眼的庶女?
當然了,白秋平也不是真的想提什麽庶女,隻是因為他為官多年,已經有了自己的那一套迂腐的謀策,行事向來都要依照官場上那一套,從無出格也無新意。
突然間獻了一個投機取巧劍走偏鋒般的計策,謝玉山自然不肯相信是白秋平自己的主意。
稍微敲打一番,詢問他背後出謀劃策之人,白秋平歸順太子之後一直戰戰兢兢,半點不敢忤逆這未來儲君,自然就隻能一五一十地把家裏的醜事說出來……他們一大家子都被一個庶女威脅了。
謝玉山當時聽完之後險些撫掌大笑。
他從前確實有聽聞過這個九皇子妃到處勾搭皇親貴族,而且和老七合謀將老九的容貌毀去,也算是戰績斐然心腸歹毒。
隻是按照老九的性情……竟然容這庶女活了這麽久,還隨她一起歸寧,也實在是離奇。
因此謝玉山確實是被勾出了一點興致,恰巧今日在此會見朝臣,又聽聞他手下的人來報,說這個九皇子妃竟然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把鴻雁大總管約到了這兀瀾閣。
萬壽節將至,鴻雁大總管身為宮廷內官,掌
管整個皇城的內廷調度,這個時候該是忙得腳不沾地……平日裏連皇子們的麵子都不給。
竟然在這個時候被這九皇子妃約到了宮外?
謝玉山被極大地勾起了興致,就命人將這蛇蠍小玩意兒叫過來瞧一瞧,到底有何特殊,竟能在老九身邊活到今天,還請得動鴻雁大總管親自屈尊來赴約。
謝玉山的目光看似溫和,實際上猶如一柄鋼刀,緩慢地在白榆清瘦的脊背上麵剮蹭,揣測著這個蛇蠍小玩意兒又要做什麽事情。
一邊覺得興味盎然,一邊又將如刀的目光壓在她的後頸之上,殺意畢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白榆感覺自己的腿都已經麻了,冷汗也完全浸透了後背,謝玉山這才開口,聲如碎冰般清脆,說:“平身吧,過來坐下。”
白榆聽到謝玉山的聲音卻並沒有立刻起身,而是肉眼可見地哆嗦了一下,像一隻在老虎利爪之下無力掙紮的小兔子。
“奴婢,奴婢怎敢和太子殿下同坐!”
白榆聲音顫抖,她說著這樣的話,但是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謝玉山。
她姿態非常恭敬,跪伏在地上做盡卑微之態,但是看著謝玉山的眼睛裏麵充滿著熱切的……讓謝玉山都忍不住微微蹙眉的瑩亮之光。
謝玉山微微偏頭蹙了一下眉,心中被冒犯的感覺騰然而起,捏著茶盞的手都緊了緊。
他母妃是當今皇後,母族強大,他自小便是天之驕子,膽敢直視他的人這麽多年來屈指可數,而用如此……堪稱狎昵的眼神看他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而且很快謝玉山又看到她依舊未曾起身,但是跪地的手卻悄悄地攥住了他的袍角。
那暗紋繡金從無褶皺的錦袍,在她緊攥的手掌之中變得褶皺不堪。
對付這種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可比對付謝玉弓要容易多了。
謝玉弓生在萬人供養的皇宮之中,卻似活在煉獄裏麵煎熬數年,是一個已經成型的惡鬼,滿腹都是人心險惡,連心髒都已經黑透了。
而且反複無常,總讓白榆感覺無從下手。
但是謝玉山就不一樣了,他在白榆的眼中就像透明的冰雕。
越是在規矩和教條之中長大的人,越是無法抗拒本性之中渴望出格的天性,對某些難言的刺激會一直耿耿於懷。
謝玉山簡直要拍案而起,可是他卻豁然放下茶杯,看見那女子大概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鬆開了他的衣袍一角,躲閃他的視線,就著趴地的姿勢迅速後退到柱子旁邊……好像一條察覺到主人將要發火抬腿,就立刻滾遠的狗。
謝玉山一腔被衝犯的惱火,這麽梗在了喉間。
若當真要發作的話……他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由頭,因為她表現得實在過於卑微瑟縮,隻是未曾藏得住眼中的惡欲罷了。
而她身為九皇子妃,甚至自降身份自稱奴婢。
他神色沉冷下來,竹節玉雕般的指頭放在桌子邊上輕點兩下,再一開口的時候聲音沒有了刻意放緩的溫
潤。
如碎玉裂冰一般(),單刀直入地問道:你與鴻雁有交情?今日為何與他會麵。
終於問了。
彎彎繞繞了一大堆?[((),白榆要是不故意刺激他一把,他還能繞過九曲十八彎。
裝什麽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白榆現在可沒時間跟他在這裏耗著。
白榆看到來見自己的不是鴻雁而是謝玉山的時候,已經做了無數種猜測。
最要命的一種猜測,便是鴻雁大總管私下已與太子謝玉山有所勾連。
雖然在劇情當中鴻雁大總管最後是幫著謝玉弓的,但是小雞不是被白榆悄悄截胡了嗎。
白榆生怕她這隻小蝴蝶煽動翅膀,把鴻雁大總管給扇到敵方的陣營去。
如今看來謝玉山雖然截胡了她和鴻雁的約見,卻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找鴻雁做什麽。
那就好辦。
“回殿下的話,奴婢與鴻雁總管並不熟識。”
白榆把自己的聲音調整在一個既興奮又激動,語調抑揚頓挫,像一隻在全力炫耀羽毛的雄鳥一般的頻率。
果然她一開口,這詭異的音調就讓謝玉山皺了眉。
白榆低著頭,不去看謝玉山,說:“隻是奴婢的婢女與鴻雁總管的一位遠房親戚是同鄉,前些日子奴婢的婢女回鄉省親,給鴻雁總管帶了一句話來。”
這當然是謊話,信口胡編的,她怎麽可能把拿到了鴻雁的小雞的事情告訴太子。
謝玉山聞言並不相信,坐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著白榆,追問道:“帶什麽話,九皇子妃竟要親自前來?”
白榆突然間抬起了頭,用之前那種隱藏不住眼中光亮的神色,看向了謝玉山。
謝玉山猝不及防和她的雙眼對視,有種被迎麵潑了一頭熱水的感覺。
而白榆就這般盯著謝玉山,雙目灼灼地說道:“也不是什麽緊要的話,就是鴻雁大總管那位遠房親戚欠了些錢,想要打秋風罷了。”
“錢奴婢已經幫著還了,今日約鴻雁大總管出來,不過就是想要在鴻雁大總管的麵前討個好罷了。”
這話說得尚算合情理,也更符合白榆的這個身份。
她本身在謝玉山這邊的印象就是到處攀高枝,不安分,像一條斑斕的毒蛇整日想著往上爬。
會借著這個機會想要在鴻雁大總管這裏討巧賣乖,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謝玉山並沒有那麽好騙,他看著白榆,麵色絲毫未動,眸中逼問的意味更足。
“據本殿所知,鴻雁大總管入宮多年,早與民間親眷斷了聯係。”
這話在質問白榆,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走通鴻雁大總管的這條路,自然第一個便優先考慮到他的家人和親眷。
就連謝玉山在鴻雁的身上也不是沒有下過功夫,隻是那幾l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絕不足以讓如今的鴻雁側目駐足。
更遑論專門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上心這種事情。
白榆突然笑了一
()下,這一笑當真是春花燦爛,尤其搭配上她散落的鬢發,更有一種癲狂野性之美。
白榆一臉炫耀般地說:“大總管確實很不好請,奴婢讓人請了許多天,實在不行,才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
“奴婢跟讓人他說,他遠房親戚的身上有一件他已逝母親的遺物,要親自交在他的手上,鴻雁大總管這才終於撥冗,肯出來見奴婢一麵。”
“所以你今日是來交送遺物?”
謝玉山的手又捏住了那茶盞,卻根本沒有要喝茶的意思,隻是手指在茶杯的圈口上麵慢慢地轉著。
白榆聽謝玉山這樣問,急於諂媚地向前,眼睛亮得攝人,看著謝玉山笑吟吟地說:“不敢欺瞞殿下,並沒有所謂的遺物,隻是奴婢想要攀上鴻雁撒的一個謊罷了。”
謝玉山聞言手指一頓,不著痕跡地挑了一下眉。
看向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快爬到他身邊的白榆說:“你竟敢如此戲耍鴻雁,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更大的膽子說出來嚇死你,我現在就是在耍你。
白榆卻一臉愉悅,看著謝玉山的眼神像黏膩得攪不動的蜜糖一般。
又朝前湊了一點,不著痕跡地再次抓住了謝玉山脆弱的袍角。
白榆的袖子裏有一柄非常小彎刀,是用來自保的。
她悄悄的在冰涼的刀身上麵摸了摸,想要趁亂割下太子的一角衣袍。
太子這一身看似是常服,卻其實暗紋流動金線銀繡尊貴無匹,絕非尋常服製,如果能夠割下一角,日後必有大用。
白榆又換了一種語調,這一次帶上一些癲狂癡迷:“奴婢膽子很小的,奴婢隻是想要竭盡全力……竭盡全力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好能夠在太子殿下需要的時候,為太子殿下鞠躬盡瘁。”
“為太子殿下肝腦塗地……”
謝玉山下意識地抓緊了杯子,白榆這個時候爬到他的跟前,停在一處讓謝玉山奓毛,卻又不至於誇張到跳起來的距離。
看著謝玉山,舌尖打卷兒一樣說:“太子殿下賜奴婢的那些賞賜,奴婢日日帶在身邊,抱在懷中,壓在枕下……”
白榆像是有些渴一般,急切地咽了一口口水。
而後盯著麵色已經變得有些鐵青的謝玉山說,“奴婢願為太子殿下做任何事情……隻希望太子殿下,能如此刻一般,看著我……”
她說著,又湊近了一些。
眼睛鎖著謝玉山,用一種非常卑微的姿態靠近,用一種能將人周身的汗毛都激得豎起來的眼神,鎖住謝玉山。
手上在悄悄的動作,幅度又不敢太大,生怕謝玉山的那些死士察覺到,再誤會她要刺殺太子,讓她當場就頭顱搬家。
而且白榆得趕緊把謝玉山給惡心走,等下還要去找一找鴻雁,不知道對方沒等到人有沒有離開。
今夜保命的關鍵在於……她必須在謝玉弓下令讓死士殺她之前趕回九皇之府。
白榆是命懸一線地在走鋼絲。
謝玉山果然無法
忍受這種眼神和靠近,勃然大怒地抓著茶盞朝著白榆扔過來,怒斥道:“退下!”
茶盞直接越過白榆的側臉,砸在了白榆身後的柱子上麵。
“砰”
的一聲,四分五裂。
一片瓷片飛濺,劃過白榆的額角,有一條極細的血線,順著白榆的側臉滑了下來。
白榆瓷白的臉和這鮮紅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做出一副畏縮的樣子立刻後退了一些,但是蜷縮的同時看向謝玉山的眼神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反而帶著更加濃烈的狂熱。
“太子殿下莫要動怒……奴婢並非有意冒犯。”
白榆跪地賠罪,但是嘴上說的和手上做的完全是兩回事。
“奴婢隻是……是情不自禁。”
還揪著謝玉山的袍子呢。
“你給我住口!”
謝玉山指著白榆,一貫波瀾不驚的麵具都碎了,如此孟浪之言,如此……羞恥之語,竟是從九皇子的皇子妃的口中吐出。
謝玉山那表情簡直像一個被山匪搶到賊窩裏麵的小媳婦。
謝玉山自詡君子,向來奉行山崩於麵前不改色,可此刻他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伸出手直接把被白榆揪著的袍子拽回來,恨不得現在就脫下命人一把火燒了。
若不是他本身不會什麽武功,白榆這個時候估計已經被他一掌給劈死了。
結果謝玉山一個不慎,他沒看到碎裂的瓷片也有一片落在了自己的衣物上麵,伸手一抓掌心直接破了一道口子。
鮮血順著指縫流出來,謝玉山人都愣了一下。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受過傷了,若這是在他自己的東宮,哪怕是自己傷了自己,也會有一大群的婢女和侍從跪地請死。
而此次出門因為要避開父皇的耳目,謝玉山隻帶了一些死士還有兩個明麵上的侍衛。
這些人都是用來保他性命替他殺人,卻沒有一個死士會在主子的手破了道口子的時候跳下來替他處理。
他感受到自己掌心尖銳的疼痛,看著血流順著掌心向指尖匯聚,而白榆這個時候竟然要上前來,還說道:“哎呀!
太子殿下受傷了!
奴婢幫您……”
“退下!
退,退下!”
謝玉山都顧不得自己手上的血,麵帶驚恐和羞惱地指著白榆說,“再敢向前半步,必取你項上人頭!”
白榆裝著被他嚇到了,實際上心裏都已經要笑瘋了。
怕了吧,怕了趕緊滾啊!
她還急著回去撈自己的小命呢!
謝玉山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壓在自己掌心的傷口之上。
表情變幻莫測地看著白榆,還想再問她什麽話自己卻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謝玉山最後冷哼一聲,起身欲走,手上壓著的手帕就掉落在地上。
正巧這會有一陣清風穿入水榭之中,那紗質的手帕便被風給卷著,帶著暈開的血跡如同一片隨風而落的花瓣,投入了水榭旁邊的湖中。
白榆見狀毫不猶豫,當著謝玉山的麵
撲通一聲跳進水裏。
迅速抓住了那在水麵漂浮的手帕,然後扒著旁邊的欄杆就要朝上爬,一邊爬一邊還用興奮無比帶著顫音的聲音說道:“太子殿下……我撈到手帕了!”
謝玉山看向扒在欄杆上麵的白榆,那女子的頭發已經徹底散了,濕漉漉的發絲緊貼在她的臉上,纏繞著她的脖子。
而這居高臨下的角度,水燈因為有人入水而搖晃得更加劇烈,碎光投入了白榆自下而上望來的眼中,波雲詭譎令人望不清看不透,讓她此刻的非人感十分強烈。
濕水後輕薄的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手中拿著那一條手帕,朝著謝玉山招手。
嘴裏還激動喊著:“太子殿下……手帕奴婢撿回來了。”
像一個得到了生人信物之後,要爬上人間拉人做替身的美豔水鬼。
謝玉山直接被駭得後退了兩步。
按理說他身為太子,貼身之物斷然不可隨處丟棄。
但是此時此刻他真的顧不上把手帕給要回來,因為白榆已經從水裏爬上來了,帶著一身濕漉就要朝他這邊過來。
謝玉山直接被她給嚇跑了。
是真的小跑著,他從懂事開始便有人拿著戒尺,追著他給他定下各種各樣的教條。
走路的姿勢、吃飯的動作,微笑的弧度、吞咽的頻率,一切一切都依規而做。
這麽多年能將他給逼得慌不擇路之人,白榆是開天辟地頭一個。
他很快穿過水榭的長廊,帶著兩個侍衛匆匆離去,連頭都沒有再回一下,發緊的後腦勺一直在催著他加快一些腳步。
十分不穩重地鑽進了自己的馬車之中,謝玉山才終於有一種得救後鬆口氣的感覺。
而且他已然斷定,工部尚書這個庶女,不是什麽隱忍多時臥薪嚐膽的可塑之才,是個純粹的瘋子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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