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許晨意誌的消沉，原本與《真理之門》分庭抗禮，甚至略勝一籌的的諾梭提燈也隨之黯淡下去。
    許晨怔怔的看著那幅畫。
    《真理之門》的超凡因素對他的影響其實微乎其微，但這幅畫卻告訴了他一個簡單，樸素，卻又無比殘酷的真理，於是讓許晨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能看到人類的終局。
    此世的藍星必然不如前世美好，並且如此多災多難，沒有未來。
    既然一切終將歸於虛無，掙紮又有何意義？
    之前的許晨從未敢於思考這個問題，直至有人直接向他揭示了結果。
    他正因為他知道舊日的始末，他才知道這個世界，這個星球，這個宇宙有多麽的絕望，此刻的蒙昧，反而更像是恩賜。
    他現在是世界上最絕望的人類，自始至終都明白人類不可能與舊日所抗衡。
    手中的提燈重若千鈞，許晨覺得自己幾乎快要握持不住了。
    諾梭之燈的光芒即便沒有風，也開始搖曳欲熄，提燈如同風中殘燭。
    史強即便握著舊印猛揍華野想要重新凝聚血肉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回頭看上一眼。
    他看到了許晨看著那幅畫，看到了許晨眼中的絕望。
    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瘋狂，恰恰相反，他相當平靜，隻是眼中有一些灰敗，還有一些了無生趣。
    就在光芒即將被《真理之門》徹底吞噬的刹那——
    “許晨！”
    提燈的火苗微微搖曳。
    史強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隨即他狠狠捶向血肉造物的觸手。
    這東西根本沒有正常生物的結構，不能裸絞，不能擒拿，完全是一攤無從下手的非牛頓流體，隻在內部零星嵌著散亂的骨骼。
    他額頭青筋暴起，臉上混雜著未散的幻象帶來的痛苦和對眼前危局的清醒認知，但眼神中的鐵色意誌卻絲毫未減。
    許晨茫然的轉頭，看向史強。
    史強見到許晨看了過來，漲紅著臉想說些什麽，最後憋出了一句：“別看那幅畫！”
    許晨緩緩的點點頭，聽話的不再看那幅畫。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所有看到這幅畫的人都露出的茫然的神色，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瑪德！”史強看到許晨茫然的目光之後，怒罵了一聲，手死死探入血肉其中。
    血肉怪物長出了一張嘴，淒厲的尖叫了一聲，史強直接將一根大腿骨從血肉中薅了出來，他打算直接把這攤玩意兒給拆了。
    但失去了諾梭提燈的壓製後，血肉生物的動作遠比之前靈敏，在史強想要扔出腿骨的瞬間，直接發動了纏繞。
    史強頓時感覺手上的舊印開始發燙，這隻怪物一定發動了什麽能力。
    華野的麵孔從血肉中浮現出來，用破碎的聲音瘋狂的獰笑：“抬頭看看吧，看看我從真理之門所看到的世間至理，絕美的，至高的藝術！你會明白你們的鬥爭是何等的無趣，當真理降臨，你們這些凡物終將在祂的輝光中湮滅！”
    史強被華野這段話激怒了，與其針鋒相對：“你特麽放的都是狗屁！勞資就是死，也要從祂身上咬一口肉下來。”
    許晨聽到這句話之後，微微一怔，諾梭提燈搖曳的火焰穩定了些許。
    還沒等他想明白什麽，然後就看到史強狠狠給華野的麵孔來了一肘，史強這一肘下去，許晨甚至能聽到清脆的顱骨破碎聲。
    胳膊肘可以說是人體最堅硬的部位之一，正因如此也是人類破壞力最強的徒手攻擊方式，史強自然知道這一點，給他來了一下狠的。
    華野慘叫了一聲，聲音怨毒，早已失去先前文質彬彬的模樣：“你是殺不死我的，主賜予我不會消亡的力量，人類終將滅亡，而我，將與我的藝術永存！”
    史強感覺手掌中的舊印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微微一怔，直至他展開手掌，發現舊印銘牌已經化為齏粉。
    舊印已經無法抵擋它散發的汙染了，
    他看了看周圍，下定了決心。
    “就你還不死？我倒要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會死！”史強鉗製住血肉，沉穩的看向許晨：“南華博物館周邊已經淨空，並且安置了足以徹底夷平此地的爆破裝置，我拖住這東西，你帶他們走！”
    那團血肉一頓，隨即瘋狂扭動起來。
    許晨一愣，爆破裝置？林書生小屋同款自毀裝置？難道對策部自從知道這裏有問題，就直接打算將這裏埋了？
    他回想了一下，對策部收到的消息似乎也僅僅隻有一份卡著期限的審批報告而已，竟然就已經做出了這麽完善的防禦清除措施？
    文明的自救讓許晨心中泛起一些波瀾。
    搖曳的燈火不再是將熄未熄的模樣。
    史強見到許晨沒有動靜，不由得焦急起來。
    失去了舊印的庇護之後，這團血肉愈加瘋狂，他甚至發現自己的血肉也在被同化。
    “你特麽快帶他們離開啊。”史強不由得焦急起來，向許晨怒吼。
    自從對策部確認了超凡事件的性質之後，他們就確定了超凡事務的處理不能照搬反恐作戰體係，因為反恐作戰堆人數，火力可以，但超凡事務就隻剩下了堆積火力這一條。
    這也是為什麽史強接連開槍，動靜這麽大也沒有隊伍支援的原因。
    外圍的隊伍都在封鎖區域，他們的作用是封鎖並淨空周邊區域，還有隨時盯著這裏的情況。
    在許晨進入美術館之後，他們就立馬清空周圍的居民，用來防止可能會發生的超凡汙染外溢，不過這裏地方空曠，並不是居住區，因此這個任務並不算難。
    南華藝術館幾根關鍵的承重支柱已經預埋了爆破裝置，隻要出現失控，他們就會立即啟動爆破裝置來防止汙染泄露。
    遠方的軍區已經將重炮部署完畢，如果爆破裝置無法阻止其泄露，那麽這裏將會使用重炮洗地。
    如果就連重炮都無法生效的話，最近的軍用機場的轟炸機也會起飛，動用艦彈來徹底將此地夷為平地。
    換句話說，在裏麵的人怎麽做都無關緊要，他們主要是來試探華野，如果華野真的是密教團夥，與深潛者勾搭，即便是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嚐試順藤摸瓜。
    但沒想到，華野畫作的汙染竟然會如此的強力，甚至直接擊穿了舊印的防護，於是順藤摸瓜的計劃還未開始就直接夭折。
    任務的失敗不過是斷了線索，但是汙染的泄露卻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本來這裏出現了不受控製的威脅，他們甚至都不會嚐試試探，拚著任務失敗也要動用高級武力來清除這裏的汙染，但無奈許晨在這裏。
    而許晨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他隻是想來看一看這裏麵有什麽可疑線索，沒想到這裏居然有一個超級精英怪正在釋放大招。
    這一次，確實是他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