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之門》的光澤上麵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細微的灰塵從畫上落下。
    油畫的畫麵開始龜裂，就像久旱的大地。
    畫框開始發灰，枯萎，鮮豔的色彩開始急速褪去，仿佛被太陽暴曬了萬年。
    “不————”
    華野瘋狂的掙紮著，想要擺脫史強阻止許晨。
    許晨冷哼一聲，他手上的燈頓時綻放出澎湃的光亮。
    史強頓時感到自己身上的汙染逐漸減弱，甚至開始消散，他明白許晨正處於關鍵的時刻，於是死死拖住了華野。
    《真理之門》的畫麵掙脫了畫框，卷曲起來，就像是被火烘烤，如死屍一般蜷縮。
    隨即，畫框的一角開始崩解，整幅油畫化作一串閃爍著微弱綠光的沙礫，簌簌落下。
    曾經是星雲、是真理，是未知恐懼的一切，此刻都失去了所有神秘與活力，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沙之瀑布。
    黃色的、灰色的、白色的沙粒，如同血般從豎立的畫架上源源不斷地流淌下來，在許晨腳下堆積成一個不斷升高的小小沙丘。
    周圍那些曾被《真理之門》影響的人，一個接一個昏迷倒地。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華野憤怒地嘶吼。
    史強隻覺對方身軀劇震，一股難以抗衡的巨力從胸口傳來，他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倒飛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華野拋棄了自己一部分血肉，衝向了許晨，直取許晨的咽喉，他要將毀掉自己最偉大作品之人拖入地獄！
    許晨站在沙塵上，麵對暴怒的血肉怪物，眼神沒有任何波瀾。
    他緩緩抬手，指向華野。
    “塵歸塵，土歸土。”
    時間，在這一刻暫停。
    華野狂暴的身影驟然僵滯，凝固在半空中，保持著前撲的姿勢，宛如一尊琥珀中的昆蟲，他臉上暴怒與瘋狂的表情還未褪去，瞳孔深處已浮現出無法理解的極致恐懼。
    他最先看見自己探出的指尖——那畸形的血肉瞬間失去所有生機與色彩，化作細膩的灰黃色沙粒。
    沙化並非由外而內侵蝕，他身體的每一個粒子內部都同時爆發出無可抗拒的終極荒蕪。
    “不……這不可……”
    他的嘶吼還未來得及發出，發音的器官就已經沙化。
    沙化在他血肉上無情地蔓延，他的畸形手臂如同風化的岩石般層層剝落，化作沙瀑，他的軀幹失去形態，潰散成一片人形的沙塵煙霧，他臉上那最後的不甘與驚駭，也定格然後碎裂，墜入那團正在膨脹的黃沙之中。
    一切隻發生在轉瞬之間。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陣微風拂過般的沙沙聲。前一秒還氣勢凶猛的華野，下一秒就在許晨抬指之間徹底分崩離析，化作一蓬毫無生命的塵埃，簌簌落下，與地麵上《真理之門》所化的沙丘融為一體，再不分彼此。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空間。
    史強勉強支撐起身體，胸口劇痛，但更讓他驚駭的的，是眼前這遠超常理的一幕。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許晨腳下的兩堆沙丘，倒吸一口涼氣後，聲音激動的顫抖：“這，這……”
    “從一個存在那裏暫借的力量。”許晨輕歎，他的內心並不像是表麵那麽雲淡風輕。
    因為他借用的是誇切·烏陶斯，踏塵者的力量，其咒文來自泡泡的咒文捆綁包，屬於有危害，但效果卻極其強力的進攻型咒文，更重要的是，咒文很短，他隻要發出些許的音節就能施展成功。
    施展這個咒文需要祭祀一個超凡物品， 本來之前手上有一大把舊印可以充作彈藥，但現在已經冇了，雖然手上還有一盞諾梭提燈，但這不是巧了嘛，《真理之門》就這麽貼心的放在他麵前，於是他就毫不猶豫的把這玩意兒祭祀了。
    《真理之門》似乎有克蘇魯本源的力量，許晨毫不猶豫的讓祂跟誇切·烏陶斯對線，他本來也好奇克蘇魯的力量跟誇切·烏陶斯那個更強，現在看來，誇切·烏陶斯略勝一籌。
    史強捂著胸口，起身：“許部長，你現在身體有什麽不適嗎？”
    許晨一愣，看著一瘸一拐，手臂詭異彎折，渾身血汙的史強，反指向自己：“你問我？”
    “自然。”史強蹣跚著走過來，撿起手槍，想重新裝填，但是，或許是危機已經過去，腎上腺素的作用消退，他的身體因為脫力與疼痛不斷顫抖，以至於裝填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許晨看不下去了，拿過手統，利落地幫他填裝榴霰彈。
    史強注意到許晨手指有些脫皮。
    “你的手……”
    許晨也看到了自己的手指蛻皮皸裂，他搓了搓，裏麵幹涸的部分沒有流血，但他毫不在意：“是代價的一部分，不嚴重，沒什麽大礙，多吃點維C就好了。”
    史強剛想說什麽，然後想起他本身就是醫學生，於是無奈的接過已經填裝好的手統：“你也並沒有你說的那樣一點安然無恙……這裏誰都能死，隻有你不行，隻要你身上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都請告訴我。”
    許晨無奈搖頭：“我能有什麽事情……這裏不是有炸彈嗎？現在怎麽不催我跑了？”
    “你隻要還在這裏，這裏就安全的很，畢竟引爆的流程需要確認你的位置。”史強看了看周圍躺了一地的安保，語氣有些苦澀：“看來人也不是越多越好……到了最後，我們能做的，竟然隻有幫你拖延時間而已。”
    他看向許晨：“你剛才使用的咒法……”
    許晨看到史強的目光一瞬間，就明白了他們的想法。
    他們不希望再淪為今天這般處境，因此渴望得到這種威力強大，但代價看似微弱的咒法。
    許晨無奈笑笑：“之後再說……”
    史強再度沉默。
    良久。
    “你怎麽也會被那幅畫所影響？”
    許晨也在困惑這件事，但他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我又不是什麽無敵超人，被影響很正常，起碼……”
    他看了看周圍倒了一地的人，踢了一腳地上的黃沙：“我這表現怎麽看也還算合格吧？”
    “我說的不是這個。”史強打斷許晨的話：“你那時候的眼神我能看出來，跟他們完全一樣，絕對深受《真理之門》的影響。”
    許晨身軀一震，看著史強。
    其實史強剛才的問題，他是想到了答案的。
    這是他埋藏的最深的秘密。
    那就是……
    他是一名穿越者。
    盡管在這個世界誕生、成長，墜入萬丈紅塵，親曆世間繁華，可無論周遭如何喧囂，人潮怎樣湧動，他總覺得自己像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仿佛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河流，獨自立於燈火闌珊的彼岸，靜默地注視著對岸的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