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戒備森嚴的後山崗哨，沿著蜿蜒曲折、布滿青苔的石階向上，空氣愈發清幽靜謐。
    鬆濤陣陣，鳥鳴啾啾。
    魯妙子的小樓就在山坳深處，被修竹和古樹環繞，顯得遺世獨立。
    小樓內陳設古樸雅致，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書卷氣息。
    魯妙子早已在廳中等候。
    見到江寒進來，他並未起身，隻是撫須微笑：“江小友果非凡人，竟能輕易尋到老夫這蝸居。請坐。”
    江寒坦然落座，石青璿與師妃暄如同無聲的剪影，靜靜侍立在他身後兩側。
    二女皆是人間絕色，氣質卻迥異。
    石青璿空靈清雅，如同幽穀仙蘭；
    師妃暄聖潔端莊，似雪山白蓮。
    她們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道風景，卻也無聲彰顯著江寒的身份地位。
    “魯大師，晚輩此番冒昧打擾，實為求證一事。”
    江寒開門見山，沒有絲毫寒暄客套的打算，目光直視魯妙子，“我想去看向雨田當年破碎虛空之地。”
    魯妙子眼中精光一閃，果然不出所料！
    他放下茶盞，慢悠悠道：“邪帝破碎之地，乃天地自然之造化，亦是其武道印記所留。不知江小友欲觀其遺跡，所為何來？莫非也想效仿邪帝，踏出那一步？”
    江寒神色不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
    “此乃江某個人修行之秘，關乎武道終極。魯大師精研百藝，學究天人，令人欽佩。然破碎之秘，非親身觸及其境者，恐難解其中真意。請恕晚輩不便相告。”
    言下之意清晰無比：
    你魯妙子雖博學，但尚未達到那個層次，沒有資格知道。
    魯妙子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與不服。
    他一生自負才華，卻被一個年輕人如此“輕視”，心中自然不快。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就在這時，石青璿上前一步，聲音清越如泉：
    “魯大師，家母碧秀心，曾與您亦是舊識。邪帝前輩之事，家母生前亦時常提及，感懷不已。青璿鬥膽，懇請大師念在家母的情分上，行個方便。”
    她的話語柔和，卻巧妙拉近了關係。
    師妃暄亦適時開口，聲音空靈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魯前輩，家師與您亦是舊友，妃暄對您也心懷敬意。江施主追尋武道真諦，亦是探索天地至理。前輩守護摯友遺跡之心可敬，然若此遺跡能助後來者明悟大道，想必亦是邪帝前輩所願。靜齋亦懇請前輩成全。”
    她搬出了慈航靜齋的名頭，更強調了探索大道的意義。
    二女一唱一和，一個打感情牌，一個講大道理，言辭懇切，姿態放得極低。
    魯妙子看著眼前這兩位身份背景皆不簡單的女子，她們眼中流露出的真誠和期盼，讓他心中的堅持開始鬆動。
    向雨田……
    或許他確實希望自己的痕跡能為後來者指明方向？
    尤其對象是江寒這樣驚才絕豔的人物。
    魯妙子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聲：
    “罷了，罷了。青璿侄女和師仙子言之有理。向老邪那個狂人，若知他的地方能引來你這等人物參悟，怕是也會得意得很。”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而鄭重，“不過，老夫可以告知地點，但江小友需答應老夫一個請求。若不應允，此事休提！”
    江寒劍眉微挑，對這個轉折並不意外。
    他平靜道：“前輩請講。隻要不違道義，不悖本心，江某自會斟酌。”
    魯妙子渾濁卻精明的眼睛掃過江寒身後的石青璿和師妃暄，最後落在江寒臉上，一字一句道：
    “老夫所求無他，隻望江小友能接納小女秀珣！哪怕隻是妾室之名，老夫亦感激不盡！”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江寒饒是心境如古井不波，此刻也難掩一絲錯愕。
    他萬萬沒想到魯妙子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
    石青璿和師妃暄也同時露出驚訝之色，下意識地互望了一眼。
    商秀珣本是站在廳角，強忍著不耐等待結果，此刻如遭雷擊！
    她猛地抬起頭，失聲道：“爹！你胡說什麽！”
    那張英氣明媚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一直紅到了耳根。
    羞憤、惱怒、委屈、還有一絲被當眾點破隱秘心事的驚慌失措，如同打翻的顏料盤在她心中炸開。
    她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針一樣刺在她身上，尤其是江寒那深邃目光的掃視，更是讓她無地自容。
    “荒謬！”江寒眉頭緊鎖，斷然拒絕，“魯大師，婚姻乃人生大事，豈可兒戲？商姑娘乃一牧之主，性情獨立，自有其主見。強扭的瓜不甜，此等安排於商姑娘不公，於江某亦是困擾。此請恕難從命！”
    “強扭的瓜？”
    魯妙子並未動怒，反而意味深長地看著羞憤欲絕的女兒，聲音帶著一絲篤定。
    “江小友此言差矣。老夫豈是那等不明事理、強人所難之輩？若非我那癡心的傻女兒早已對你傾心，老夫又怎會厚顏開此口？”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柔和而無奈，帶著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疼惜：
    “秀珣這丫頭，看似剛強，實則……唉，老夫不止一次聽到她在睡夢中，呼喚你的名字……”
    “啊——！！！”
    商秀珣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
    最後一絲強撐的鎮定徹底崩潰。
    父親的話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將她深埋心底、連自己都不敢仔細分辨的情愫狠狠燙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
    他的麵前！
    巨大的羞恥感和無處遁形的慌亂瞬間淹沒了她。
    “爹！你……你……”
    她語無倫次，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再也無法待下去，猛地一跺腳，捂著臉轉身衝出了小樓，身影消失在門外的竹林小徑中，隻留下急促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啜泣聲在眾人耳畔回響。
    廳內一片寂靜。
    魯妙子的話如同驚雷，炸得眾人心思各異。
    江寒看著商秀珣消失的方向，眼神複雜。
    他並非草木，商秀珣那反應，已是最好的證明。
    隻是他從未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之上，更未曾想過這般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