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雲上下打量著張女士的身體，她在重獲新生之後居然還變高了不少，身高漲到了一米九。
    臉沒什麽變化，看來她對於自己的長相是相當自信的。
    “他好像還沒死呢。”武雲指了指被張舜鳶提在手上的頭顱。
    之前武雲曾在城中的一些廣告牌上看過這人的臉，長相儒雅，帶著副金框眼鏡。
    張舜鳶的手指深深嵌進了對方的頭蓋骨裏，一流高手那頑強的生命力讓這個家夥隻能忍受著這痛苦的折磨。
    “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他的，我以為，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全心全意去信任的人。”
    張舜鳶將頭顱朝地上一丟，坐在了地上，兩條腿搭在牆邊，神情茫然。
    她的報仇很輕易地就成功了，在她進入到一流高手之後，格林便已經不再是她的對手，更別提她還又升級了一次。
    張舜鳶是天才，毫無疑問的天才，遠非她的師傅格林能比。
    但看樣子，張舜鳶女士並沒有感受到複仇的快意。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止心嘛。”武雲本來沒想過要安慰對方的，但看她那樣，還是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但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並嚐試著用前世的一些俗語去安慰她。
    武雲是有親人的，而且他很看重自己親人。
    “想開一些吧。”武雲道，隨後又問:
    “他為什麽要殺你？”
    張舜鳶搖搖頭，“他不肯說，雖然我大概是能猜到的。”
    “是什麽？”武雲問
    張舜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武雲。“武雲先生，你有過愛人麽？”
    “我沒有，但我不想和你談戀愛。不要因為這個就愛上我，沒必要。當然，如果你隻是想和我……”
    “我知道，我對你也沒那個意思，武雲先生。”張舜鳶直接打斷了武雲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武雲的回答有些無厘頭，所以她的心情似乎稍微變好了點。
    至少眼神沒之前那麽黯淡了。
    “這個世界有些方法是能夠讓死人複活的，隻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和一具上好的容器。哪怕是已死去多年，身體早已灰飛煙滅，但隻要靈魂還尚未離去，那麽便有著複活的方法。”張女士說道。
    “我信。”武雲十分敷衍地點點頭，“奇幻世界嘛，複活術是標配。”
    “那後麵的武雲先生你大概也能猜得到吧。”張舜鳶看了武雲一眼，問。
    “猜得到。”武雲繼續點著頭，“這種劇情蠻多見的，我看過不少這種劇情的故事。”
    “嗯。”
    張舜鳶在回應的時候，微微笑了一下，雖然是強顏歡笑。
    “你是不是想自殺了？”武雲看著她問道。
    “我沒說我想自殺。”
    “你就差沒把你想自殺寫在臉上了，張女士。”武雲斜瞟了張舜鳶一眼，“我之前打比賽的時候也遇到一個和你一樣想要尋死的女士。”
    “後來呢？”
    “後來她就沒自殺了，我讓她體驗到了生命的美好。”
    “怎麽做到的……啊，我明白了。”
    張舜鳶站了起來，覆蓋在她身軀上的血肉裝甲盡數褪去。“我再去洗個澡？”
    “我不和純情少女做。”武雲撇了她一眼。
    “我不是純情少女。”
    “你在這方麵的撒謊技術還是差了點，張女士。”武雲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沒那個意思，我可不想招惹到你這種女人。”
    “坐下來吧。”武雲招招手，“我給你講個故事。”
    “講個故事就能有用嗎？”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給你講個故事。”武雲看著重新坐下來的張舜鳶，將目光再度投向已沒有月亮的天空。“給你講講我老家那邊的故事吧。”
    “好啊。”
    “在我小的時候……”武雲看著夜空，“啊不，和我小不小時候沒啥關係。我小時候是在實驗室長大的，但我一直想去一趟月球，去看看月亮上的廣寒宮。”
    “月亮上有廣寒宮？”
    張舜鳶問。
    “我老家又不是你老家。”武雲白了張舜鳶一眼，“你不會以為我倆的老家都叫地球就是同一個地球了吧？”
    “但一直到月亮在帝國的戰爭中被擊碎，我也沒能完成這個心願，因為那會兒我已經進基地休眠了。”
    “經過漫長的沉睡我再次醒來，但那時的世界，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我哥一直知道我的這個願望，所以。”
    “他後來又給我製造了一顆新的月亮出來。”
    武雲看著天空，回憶起過去與家人一起時的美好記憶。
    “真好啊。”張舜鳶感歎到。
    在給張舜鳶講述自己老家那邊和家人的故事時，張舜鳶突然就又把那顆腦袋拿了回來。拿在手上，輕輕地撫摸著。
    “你在老家那邊的時候……”武雲看向她，問。
    “我沒有父母，沒有體驗過你那樣的親情。”張舜鳶搖著頭，注意力全在她手中的那顆頭顱上。
    格林已經死去，他的麵目依舊猙獰。沒有臨死的恐懼，隻有無盡的憤怒和怨恨。
    大概是因為自己複活愛人的計劃失敗了吧？而且他的愛人可能永遠都無法安寧了。
    所以，死亡不會讓他解脫，隻會讓他心中的執念和怨恨在臨死前的一刻無限放大——
    直至現在，已在這座高樓的樓頂上凝成了實質。
    人死魂還在，格林的魂魄並未散去。
    他是一流高手，哪怕是靈魂狀態也依舊有著極為恐怖的殺傷力。
    “他就是我的父親啊，我兩世為人，他是唯一帶給了我家的氛圍的人。”
    張舜鳶對於環繞在她身體周圍的這一切渾然不覺，武雲的講述似乎也讓她陷入到了對自己昔日曾有幸體驗過的“寶貴親情”的回憶當中去。
    她輕輕地撫摸著格林的頭顱，眼中溢滿了溫柔。
    “你前世沒有過親情，愛情和友情也沒有嗎？”武雲問。
    “沒有。”
    “願意去找的話，肯定是會找到的。”武雲挖了挖鼻孔。
    “我所達到的一流高手並沒有為格林帶來喜悅，隻帶給了他無盡的憤怒。”
    “因為一流高手的你已沒辦法再成為容器了，是吧？”武雲看向她。
    “是啊……”
    張舜鳶捏碎了格林的頭顱，臉上的溫柔也在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格林的頭顱在破碎後又立刻熊熊燃起，很快便化作了黑色的灰塵，隨著風飄向了遠方。
    “但他沒有放棄，還想嚐試最後一把。也許我不該逃……”
    “帶著怨氣死去？”武雲打斷了張舜鳶的話，“帶著衝天的怨氣死去，就和你的老師一樣，以魂靈的狀態跟著他，看著他成功或是失敗？”
    “那就是你想要的嗎？就是你覺得好的嗎？我想應該也不是吧？”
    “那我該怎樣啊！！！”張舜鳶突然歇斯底裏地咆哮了起來，聲音被拉扯到了一個詭異的強調，“那你告訴我！！我該怎樣！！！”
    “砰——！”
    武雲直接一發勁夫拳，狠狠地錘在張舜鳶的臉上，把她錘出了大樓，身體化作炮彈，以超高速在數百米的空中飛了起來。
    “賤女人，叫那麽大聲幹什麽？”武雲罵到。
    武雲不會什麽心理輔導技巧，但在老家那邊發展至今已有近千年曆史的“武者心理學”熏陶下的他，倒是知道一些非常簡單粗暴，雖不一定好用也不一定適用於此世界的開導偏方：
    抑鬱不得誌有心魔？打一頓就好了，一頓不行就兩頓。
    “老子發善心開導你，你對著我吼幹什麽嘛？”武雲走到她麵前，將她從牆上撕下來。
    “你還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拳頭有沒有起到當頭棒喝的作用，至少這女人現在算是冷靜了下來。
    她不再歇斯底裏，臉上並沒有因為武雲的重拳出現什麽傷痕。
    兩人回到了大樓的樓頂，武雲靜靜地看著抱著雙腿坐在地上的張舜鳶。沒有再說別的什麽話。
    “鳶姐！”就在這時，一聲呼喚傳來。
    “嗯？”
    武雲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的臉上就挨了一記重拳。
    雖然沒受到傷害，破防都沒有。
    “你幹什麽？”武雲一把掐住這個渾身鮮血淋漓的少年的脖子，他長得很俊俏，年紀不大。
    一副少年相。有兩隻尖尖的耳朵，和老家那邊中式奇幻作品裏的精靈似的。
    武雲捏著他的脖子，把他摔在地上。
    他的胸膛此刻正劇烈起伏著，似乎很是憤怒。
    “鳶姐！”漂亮小夥兒從地上爬起，一把撲向張舜鳶，本想摟住她，但不知怎麽的又突然畏縮了。
    他轉過身，將張舜鳶擋在身後，一臉戒備地看著武雲。
    “你這不就遇到愛情了。”武雲看著這位少年，“雖然你不一定喜歡他，但他肯定是喜歡你的。拖著一身血跑過來找你。”
    “菲爾。”
    坐在名叫菲爾的精靈少年身後的張舜鳶此刻抬起了頭，她看著擋在自己前方的精靈少年，輕聲喚了一句。
    “我在，鳶姐，我在。”少年馬上回應道。
    “你愛我嗎？”張舜鳶問。
    “啊？”菲爾被張舜鳶突然蹦出來的問題給整的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給出了答案：
    “我愛你，鳶姐。我一直都愛著你。”
    “看來愛情還是很好找的嘛？”武雲聽著菲爾的回答，還有他那無比認真堅定的眼神，歪著頭，感歎了一句。
    “即使是這樣的我嗎？”
    “無論怎樣，鳶姐。”
    張舜鳶看著菲爾那認真的表情，臉上無喜也無悲。
    然後，她從地上站起來，那完美的身軀讓菲爾的臉瞬間就紅了個通透。之前來的時候是白加紅，白色的臉，紅色的血。現在則是紅加紅了。
    然後，變化發生了。
    張舜鳶的皮膚和血肉開始剝落，露出下麵那形狀詭異的骨……不，那是外骨骼，如昆蟲一樣的外骨骼。原本的血肉盡數剝落，掉在地上。那美麗的皮囊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人形的昆蟲。
    在見到了此情此景之後，菲爾眼中的堅定和愛意瞬間便被不斷上湧、擴大的恐懼所取代。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至於武雲，老實說，這個狀態的張女士倒是讓武雲多看了幾眼。
    畢竟武雲見過的人類美女那可太多了，就拿最近接觸過的這幾個女士來說，他們基本上各個兒都不遜色於張舜鳶，甚至是要強於她。
    “喲？”
    武雲感歎了一聲，下意識地摸起了自己的下巴。
    “這個形態是什麽？”他問
    “這就是付出的代價啊，武雲先生。”張舜鳶越過了菲爾，來到武雲麵前，張開雙臂。
    她身體的的一些部位覆蓋著一層外骨骼，其餘的地方則是看起來很“柔軟”的皮膚，但因為沒有上手過，所以目前武雲還不能知道手感。
    “非人之身。”
    “先不管這個非不非人了。”武雲上下打量著張舜鳶女士，在她現在的臉上，武雲依舊能找到她人類時臉型的痕跡，硬直外骨骼臉，臉型比較偏向美型。
    “挺漂亮。”武雲點點頭，讚賞道。
    張舜鳶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武雲。
    雖然沒有眼睛，但武雲仍舊覺得她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在盯著武雲看了一會兒之後，又轉過身去，麵向菲爾。
    現在武雲能看到她的背麵了，有一說一，這個形態確實是有點內個的。
    “那現在呢？”脫離了人形態的張舜鳶女士連聲線都發生了變化。
    “我……我依舊愛你。”
    “真的假的？”武雲看著好似下定了什麽決心才喊出這句話的菲爾，一個沒忍住，插了一句。
    他反正是想不明白，張女士這變身也沒變醜啊，怎麽他反而還害怕了呢？
    “真的麽？”張舜鳶看著他。
    “當然是真的！”似乎是被武雲的陰陽怪氣給激到了，菲爾直接走上前，向張舜鳶張開雙臂，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雖然張女士比他高出了三十多厘米，體型也大上了一圈。
    但是，麵對著想要將自己擁入懷中的菲爾，張舜鳶卻後退了幾步。讓他抱了個空。
    “可是你並不喜歡我啊，菲爾。”她說道。
    “你隻是憧憬我的強大罷了，武館裏有很多你這樣的人。要麽是因為我的的長相，要麽是因為我的強大。你現在還想將我擁入懷中並不是因為你真的愛我，那隻是你對我的憧憬、向往，以及崇拜罷了，根本稱不上是愛。”
    “連欲望都不是。”
    說到欲望的時候，張舜鳶突然回過頭，看了一眼武雲。武雲正好擺出一副四處看風景的樣子，左顧右盼。
    “回去吧。”
    她歎了口氣，看著麵前的少年道。
    “可，可是……”菲爾還想說點什麽。
    “回去吧，不然我會殺了你。我已經殺了夠多的人了，不介意再多殺你一個。”
    張舜鳶道。
    “走吧走吧，小夥子。”武雲直接走到菲爾旁邊，將他再度從地上提起，然後丟了下去。
    這點高度還摔不壞菲爾，雖然菲爾是個二流高手，而且收了不輕的傷。
    在武雲的注視下，被丟下樓的菲爾很快就在空中找回了平衡，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他倆下方大概四五十米處，大樓凸出的邊緣上。
    他之前就是這麽跳上來的，踩著大樓凸出打得邊緣。這座城市裏會飛的人不多。大部分二流高手都不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