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浪潮席卷冉冉識海裏的每一寸空間，痛楚也隨之彌散到身體每一條纖細的神經。
    她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靜謐的黑暗的濃霧一般的東西裹住她的全部思維，擠壓咀嚼，像無數根脛骨在一瞬間被碾得粉碎，冉冉聽見她體內某種東西一寸寸斷裂的聲音。
    隨後破湧而出的東西帶著足以令她的靈魂都感到欣喜的滿足感。
    思維控製不住發出喟歎的聲音，仿佛嚐到了世間最美的佳釀。
    時間每嘀嗒流逝一秒，冉冉都能感到她的人格比上一瞬健全，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體驗……實在太棒了！
    即使這期間她忍受著足以同時毀滅她肉體和靈魂的痛苦，她也不免從中感到狂喜。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躺在梅樹下雪地裏的冉冉終於睜開眼睛。
    她的雙眸遠比天空澄澈，更比霧氣淡漠。
    進入她視線的是好幾張美麗的臉，秦思翊古怪地笑著，“還以為你小子再也醒不過來了呢…還好……”
    洛景華第一時間看向聖女，“殿下您無需憂心了。”
    聖女則是麵帶關切地、用盡溫和的眼神看著冉冉，“你這是怎麽了？”
    冉冉聽著這些人口不應心的話，心裏竟然也沒有厭煩與煩躁，找回記憶的她，人生中從未有哪一刻比此時平靜。
    “我要走了。”
    冉冉的話音才落下，眾人就看見她的肉身開始變得透明，從手指開始，逐漸能透出潔白雪地的顏色。
    似乎是世界力量的意識察覺到了她的心意，正在幫助她這個漂泊的靈魂回到應該回去的世界。
    秦思翊大驚，“你到底是什麽人？！”
    洛景華同樣向冉冉投以不可置信的眼神，唯有聖女知曉緣由。
    她知道她會離開，但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
    這個過程驚人且完全無法被逆轉，直到透明的顏色蔓延到冉冉的臉頰，眾人這才發現……
    這樣奇異的場景並非是身軀消散，而是靈魂抽離！
    透明的部位擴散得越多，沈晏溫的軀體上就逐漸顯現出冉冉靈魂的模樣，終於越來越多，寒冷的空氣中傳來細微的一聲響，像是某種東西瞬移脫離的聲音。
    極輕極輕，但卻讓所有人的靈魂為之一顫。
    靈體形態的冉冉從沈晏溫身上分離出來，從頭顱到腰肢，從大腿到腳尖，隻剩最後一點指尖的粘連時，冉冉向因為疼痛而陷入昏迷的沈晏溫說了句再見。
    “抱歉，借用你的身體。”冉冉從眉心撚出一點靈光放在沈晏溫的身體裏，這個……就算是給你的補償吧……
    下一秒，冉冉利落地抽離了手指，至此，她的靈魂完全從沈晏溫身體裏脫離，隻憑著純粹的靈體形態存在。
    聖女眼中閃過震驚，“你不會感受到疼痛嗎？”
    “我現在也發生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意誌降臨到我身上，並不會讓我崩潰。”冉冉用之前聖女曾說過的話回答她。
    改變，或許用蛻變更加準確。
    找回記憶的她更像是一個全新的她。
    聖女更加覺得駭然，“一整個世界的力量都落在你身上……你知道這有多可怕嗎？”
    冉冉斂眸，“請不用為我擔心，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聖女顯然知道冉冉此刻正在做什麽了不得的事，但洛景華和秦思翊聽得一頭霧水。
    “我也沒必要隱瞞你們。”聖女直接簡要講述了她的來曆，本質是一團龐大靈氣的她在誕生之初，正是因為無法抵抗世界意識的傾軋，才因為生存壓力為自己打造了一具人的血肉之軀。
    聖女嚴肅道：“知道身世之後我就著手調查相關的記載，這是我目前得到的為數不多關鍵信息。”
    冉冉垂眸沉思，聖女或許不知道這股龐大的、足以掌控整個世界的力量應該被稱為什麽，但顯然，她已經觸摸到了邊界，離徹底認知這個世界隻剩下一步之遙。
    沒有過多猶豫，冉冉直接和聖女分享了她知道的信息。
    每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個漂浮著的世界，它們彼此獨立，但已經確定有辦法可以在世界之間穿梭，以發展擴張為主的恐洞力量已經掌握了這種辦法。
    “……什麽世界力量……什麽外星人……你在說什麽……”秦思翊一副快要暈厥的模樣，顯然他自出生以來的認知在阻止他接受現實。
    但以靈魂姿態飄在他麵前的冉冉又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
    不管願不願意，這是真的，不然要怎麽解釋一個魂從一個人身體裏鑽出來並以全新的姿態跟他們對話。
    即使是在幾乎無所不能的修仙界，這種事情他也從未聽說。
    更別提這個魂開口閉口都是他聞所未聞的東西，細細去想還會覺得很合理！
    聖女思忖著，“世界力量的意識會包容它的造物，準許它創造的生命繁衍生息，可一旦有生命超出了它創造的範疇……”
    冉冉點點頭，“它就會像發現病毒的殺毒軟件那樣，毫不留情地殺死病毒。”
    秦思翊和洛景華對視一眼，竟然詭異地發現彼此都聽懂了冉冉在說什麽。
    聖女：“我的誕生從某種程度上，突破了世界力量定下的規則，我是它意料之外的生命……”她鄭重地看著冉冉的眼睛。
    “你也是。”
    秦思翊和洛景華這才回過味來，瞬間意識到冉冉絲毫不做偽裝、純粹以靈魂姿態對抗整個世界的力量有多恐怖。
    “你能獲得這樣的力量，實在驚人。”聖女有些眷戀地伸手摸著冉冉的臉頰，她的靈魂毫無溫度，不是冰冷，而是摸上去立刻就會產生一種陷入虛無的感覺。
    冉冉麵上毫無波瀾，“畢竟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獲得力量、拯救我的世界。”
    “如果無法從這次旅途中得到這樣的力量，我的世界將徹底失去希望。”
    聖女放下手，再次說出那句話。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擁有毫不畏懼的勇氣……”
    “我希望你達成所願。”
    “謝謝。”冉冉說出此刻內心最美好的祝福，她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又望向天空。
    呼吸之間，她仿佛聽見世界力量的心髒在大地中跳動。
    這就是生命的韻律，而生命從來都是最需要被珍惜的東西。
    “我祝福你們的世界永遠也不會遭遇劫難，永遠永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