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萬裏鯤鵬絕雲去,八尺活佛踏日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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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義緩緩站起,盯著覺遠,懇切問道:“住持得意思可是要趕晚輩二人走?”

    覺遠合十雙手道:“阿彌陀佛,還恕老衲心直口快,少林寺永不歡迎魔教。即便是老僧今日葬送於此,也不願與邪徒同流合汙!”

    “閉嘴!老和尚!”丁芷聽罷,隔著數丈怒罵開來“老禿驢!你是非不分,少林寺遲早毀在你手中。方才我們救你,權當瞎了眼!弘義哥哥,我們走。”攙著弘義便要離開少林寺。

    弘義隨著丁芷走出數步,回過頭道:“覺遠住持,我二人非是明教中人,更對眾高僧沒有惡意。大家既是不願見到晚輩,晚輩離開便是。但我希望國師能與住持罷手言和,勿在多傷性命。”說罷與丁芷撥開眾人往外走去。

    眾僧見二人真的要走,自覺有些不妥,心中多少有些內疚,相顧無言,緩緩朝兩旁散開,目送二人去了。忽的從圈中傳出粗獷一聲長笑,眾人看去,卻是赤木裏站在那裏直愣愣得訕笑:“覺遠老兒,你本應是個死人,人家救你,你非但不感激,還將他攆走,真是無情無義。少林‘天下第一’的稱號還有何威信?”

    覺遠道:“阿彌陀佛,自古正邪不兩立,敢問國師是正是邪?”

    赤木裏反問:“少林寺是正是邪?”

    覺遠雖是修行高僧,卻也極看中聲譽,詆毀自己猶有商量餘地,但是旁人若是毀了少林寺名聲,那覺遠定勃然大怒,勢要為少林寺討回公道。

    當下覺遠便覺渾身熱血翻湧,衝上腦門,當即大喝一聲:“休要放肆!”氣運丹田,揮起禪杖便要直奔赤木裏殺來。

    赤木裏看著,冷笑一聲:“管你來千遍萬遍,也枉做徒勞之功。老和尚不好好念經打坐,卻在這裏饒舌!”說罷又運起“般若神功”,周身升騰起一陣白氣,亦往覺遠衝去。

    卻說眾人見圈中兩人都大喝著殺將起來,忽聽得人群中又一聲傳出:“休再爭鬥!”,眾人還未看清那人模樣,他已飛身躍至圈中,隔在赤木裏與覺遠中間。

    眾僧朝那人看去看去,原來是虛雲大師。但見他張開雙臂,一手抓住禪杖,一手抵住赤木裏,白髯飄飄,朗聲道:“覺遠,退下!”轉首又對赤木裏道:“國師勿要再做糾纏!《無量壽真經》少林不會給你,若要還想鬧下去,老僧奉陪到底!”

    覺遠本是住持,貴為一寺之首,聽了眼前這老人發話,倒也乖巧,不發一言,鬆了雙手,立在一旁。

    這一切皆被赤木裏看在眼中,心中暗料:這老和尚膽敢憑借一己之力攔下我與覺遠二人,定也身負絕技,不是泛泛之輩。覺遠對他言聽計從,想必在寺中還有著很高的威望,當下自己和覺遠鬥了頗久,體力耗費巨大,倘若鬥他不過,還得葬送於此,不如賣他個麵子,改日再圖此真經好了。於是收手合十道:“虛雲大師既已出麵,那小僧怎可再不知好歹?”

    虛雲緩緩道:“經書還要否?國師。”

    赤木裏佯裝悔改,搖頭歎息道:“小僧既已罷手,怎可再圖經書?對於今日之事,小僧深感慚愧。”

    虛雲道:“國師識大體,曉道義,還望您記住今日承諾。老衲不再多言。”

    赤木裏道:“既已和好,那小僧便不再多言,先行告退。”說罷也不待眾人應他,自顧自得拂袖去了。

    覺遠望著赤木裏背影漸遠,轉向虛雲問道:“此惡僧習我少林許多武學,一則在外行惡賴我少林身上,二則將我派絕密神功泄露出去,如何是好?”

    虛雲道:“此人位高權重,貴為國師,少林寺近些年日漸衰微,日後恐怕還要仰仗他。”

    覺遠沉思片刻道:“這樣怕是不妥……”見虛雲不加理會,徑自回閣,便也不再多言。

    再說弘義與丁芷二人出了少林寺,正往山下行去。

    丁芷攙住弘義道:“本以為少林寺皆是明曉事理的高僧,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弘義緩緩鬆開丁芷,疑道:“還是少對高僧妄加議論的好。少林既然如此痛恨明教,想必明教也有不妥之處。到底是哪般的深仇大恨導致兩派積怨如此之深?”

    丁芷怒道:“老禿驢不知好歹!明教是明教,弘義哥哥是弘義哥哥,又怎的可以混為一談?”

    弘義聽罷,稍稍變了臉色,語氣也重了些,像是有些責備:“丁芷姑娘,不可無理。虛雲大師於終南山論道時曾對我青城派有恩,說了些許不愛聽的,又有何妨?”

    自終南山丁芷遇到弘義以來,弘義雖說不上對丁芷關懷備至,倒也處處依她順她。今日這番責備,更是從未有過,丁芷聽了頓時雙頰通紅,微低著頭,不知是哭是笑,說不出一句話來。

    弘義聽了半晌也不見有甚麽動靜,方才知道自己話重了些,暗生愧疚,想要道歉卻不知怎的開口。醞釀許久終於措好詞,正欲發話,別過身來就看到丁芷纖細瘦弱的身軀,到了嘴邊的話立時卻又咽下去。這樣來來回回數次,終是下定決心,暗想著:什麽也別想,什麽也別顧。猛地伸出手掌,一把將丁芷細玉般小手輕輕握住,牽在手中。

    丁芷被他這麽一抓,身軀微微一顫,慢慢抬起頭看過去,弘義昂著頭筆直的看著前麵,臉上似是一片全然不知的茫然神色,腦門卻直冒汗。丁芷頓時噗嗤一笑,捂著嘴笑,停不下來。

    弘義緩緩撇過身子,看到丁芷正樂不可支,長舒一口氣,結結巴巴道:“丁姑娘,弘義話重了……還請勿要放在心上。若是……生我的氣,打我罵我都行。”

    丁芷笑道:“弘義哥哥,你首先都是汗。”

    弘義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鬆開,手掌慌慌張張在身上一通亂擦,撓頭笑道:“姑娘見笑了。”

    丁芷岔開話題道:“丁芷哥哥,此番來少林寺,你沒找到那夜襲擊張真人的凶手,有何打算?回青城山嗎?”

    弘義聽罷,腦中又憶起了青城派,憶起了師公,憶起了大師叔,二師叔……雖是有些想念,不過一想到終南山師公離去那夜,心中又有些五味陳雜。再者大師叔處處刁難,一旦回去了,又相處得不快。

    弘義思考良久,道:“暫時不回青城山,不過除此以外倒也無處可去。不如先找個客棧,寫信給幾位師叔報個平安,其他的到時再議罷。”

    丁芷聽了,點頭應諾,與弘義往山下而去,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