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這裏還算平靜，現在卻充滿了壓抑的恐怖氣息。
    “感覺不對。”小石環顧四周，“這裏的混沌在後退。”
    確實。原本應該無邊無際的混沌，現在隻占據了一小片區域。其餘地方被純粹的虛無占據。
    不是黑暗，而是連黑暗都不存在的空白。
    “終極虛無的影響範圍在擴大。”王也判斷道，“它在吞噬第零維度的本源。”
    “要是這樣下去，整個多元宇宙的根基都會被摧毀。”
    他們小心地向深處前進。
    越往裏走，虛無的氣息越濃重。王也感到自己的存在在變得模糊，仿佛隨時可能消散。
    “大家靠緊點。”他提醒道，“在這裏分散就再也找不到彼此了。”
    走了大約一小時，前方出現了異常。
    一個巨大的裂縫橫在麵前，裂縫另一邊是完全的虛無。但在裂縫邊緣，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那是什麽？”林影指著蠕動的陰影。
    王也眯眼仔細觀察。
    那些不是陰影，而是觸手。
    無數條黑色觸手從虛無中伸出，在第零維度的邊緣遊弋著。每當觸手碰到混沌，被觸碰的部分就會消失。
    “終極虛無的觸手。”王也壓低聲音，“它在用這種方式吞噬第零維度。”
    就在他們觀察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虛無深處傳來。
    古老，低沉，充滿威嚴。
    “有意思...竟然有存在能夠到達這裏...”
    觸手停止了蠕動，全部轉向他們的方向。
    雖然觸手沒有眼睛，但王也能感受到被注視的感覺。
    “你們就是那些守護者？”聲音繼續說道，“很勇敢，但也很愚蠢。”
    “竟敢到我的領域來窺探。”
    “你就是終極虛無？”王也硬著頭皮問道。
    “我是一切的終結。”聲音回答，“也是一切的開始。”
    “我要將這個混亂的多元宇宙回歸最初的虛無。”
    “那樣就沒有痛苦，沒有爭鬥，沒有死亡。”
    “隻有永恒的寧靜。”
    又是這一套。
    王也已經聽膩了這種“為了拯救世界而毀滅世界”的邏輯。
    “寧靜的虛無有什麽意義？”他反駁道，“沒有生命的世界就是死世界。”
    “意義？”終極虛無嗤笑，“存在本身就是錯誤。”
    “痛苦、爭鬥、死亡，這些就是存在的代價。”
    “我要糾正這個錯誤。”
    “讓一切回到最初的完美狀態。”
    “你所謂的完美狀態，就是什麽都沒有？”小石忍不住插嘴，“那還要你幹什麽？”
    這個問題似乎觸到了終極虛無的痛處。
    虛無中的聲音停頓了很久。
    “我...我是特殊的...”它最終說道，“我需要見證虛無的完美。”
    “如果連見證者都沒有，完美就失去了意義。”
    王也抓住了這個邏輯漏洞。
    “所以你其實也舍不得存在？”他步步緊逼，“你也害怕真正的虛無？”
    “胡說！”終極虛無憤怒了，“我不害怕任何東西！”
    “那為什麽要留下自己？”
    “為什麽不徹底消失？”
    “如果虛無真的完美，你的存在就是對完美的破壞。”
    觸手開始劇烈擺動，虛無深處傳來低沉的咆哮。
    “夠了！我不會被你們的詭辯迷惑！”
    “所有存在都要消失！包括你們！”
    無數觸手向他們襲來。
    “跑！”王也大喝一聲。
    十三人拚命向來路奔逃。在第零維度裏，他們的移動速度很慢，而觸手的速度快得驚人。
    眼看就要被追上——
    嗡——
    傳送光芒包圍了他們。
    六小時時限到了，傳送陣自動激活。
    下一秒，他們回到了第五維度。
    “收獲怎麽樣？”時空之主等在傳送陣旁邊。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王也喘著氣說道。
    “先說壞消息。”
    “終極虛無比我們想象的更強大，而且它的吞噬速度在加快。”
    “照這個速度，最多一個月就會影響到第一維度。”
    “好消息呢？”
    “它有弱點。”王也眼中閃爍著光芒，“心理弱點。”
    “它其實也害怕真正的虛無。”
    “隻要能夠利用這一點...”
    “我們就有機會擊敗它。”
    聯盟作戰會議在第二天召開。
    王也站在簡陋的會議桌前，手指敲擊桌麵。木頭發出沉悶聲響，節奏緩慢但有力。
    “我們發現了終極虛無的一個致命缺陷。”他開門見山，“它害怕徹底的虛無。”
    會議室裏響起竊竊私語聲。各個維度的代表交頭接耳，討論著這個發現的意義。
    “具體怎麽說？”艾拉皺眉，“它本身不就是虛無嗎？”
    “不是的。”王也搖頭，“它是虛無的管理者，而不是虛無本身。”
    “就像國王害怕無政府狀態一樣，終極虛無也害怕失去控製。”
    他在桌上鋪開一張草圖，用炭筆畫出簡單的示意圖。
    “它要毀滅一切，但又要留下自己來見證毀滅。這就是矛盾點。”
    “如果我們能讓它意識到，真正的虛無連見證者都不需要...”
    “它就會陷入邏輯死循環。”
    時空之主點頭，“有道理。但具體怎麽執行？”
    王也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引起爭議。
    “我們需要一個人主動進入虛無深處，和它進行思辨對話。”
    “通過邏輯辯論，讓它自我否定。”
    “這太危險了！”林影立刻反對，“那個地方連我們都差點回不來！”
    “而且萬一失敗...”空間之母擔憂道，“那個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知道風險很大。”王也平靜地說，“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正麵戰鬥根本不可能獲勝。”
    艾拉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她的表情很複雜，既有猶豫，也有決絕。
    “如果...如果要派人去，應該派誰？”她最終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也身上。
    不用說，大家都知道答案。
    在場的人中，隻有王也具備足夠的經驗和心理素質來完成這個任務。
    “我去。”王也沒有猶豫，“這本來就是我的想法。”
    “不行！”小石拍桌而起，“太危險了！”
    “我們一起去！”欒玄也站起來，“就像以前一樣！”
    “不。”王也搖頭，“這次不同。”
    “思辨對話需要絕對的專注，人多了反而會分散注意力。”
    “而且，萬一失敗了，你們還能繼續想其他辦法。”
    房間裏陷入沉默。
    大家都明白王也說得對，但沒人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給我一天時間準備。”王也說道，“明天就出發。”
    散會後，王也獨自留在會議室裏。
    他需要整理思路，準備明天的思辨對話。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還在想辯論策略？”林影推門進來，手裏端著一杯熱茶。
    “嗯。”王也接過茶杯，“終極虛無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肯定有自己的一套邏輯體係。”
    “想要說服它很難。”
    “也許不需要完全說服。”林影在他旁邊坐下，“隻要讓它產生懷疑就夠了。”
    “懷疑？”
    “是啊。絕對的信念一旦產生裂痕，就會快速崩塌。”
    王也眼睛一亮。
    林影說得對。他不需要徹底駁倒終極虛無的理論，隻需要在其中製造矛盾。
    “你真聰明。”他握住林影的手，“這個思路很有用。”
    “那當然。”林影輕笑，“我可是跟著你經曆了這麽多事情的人。”
    兩人相視而笑。
    無論明天的結果如何，至少現在這一刻是美好的。
    第二天一早，送別的隊伍很小。
    隻有最核心的幾個人：十二個夥伴，三位原始守護者，還有艾拉。
    沒有煽情的告別演說，也沒有悲壯的氛圍。就像平常的一次出任務。
    “記住，六小時後必須回來。”時空之主遞給王也一個小型裝置，“這是緊急傳送器，關鍵時刻可以強製傳送。”
    “明白。”王也將裝置掛在腰間。
    “如果成功了，終極虛無會自我消散。”
    “如果失敗了...”
    “不會失敗的。”林影打斷他，“你是王也，從來沒有失敗過。”
    “這次也不會例外。”
    傳送開始。
    熟悉的光芒將王也包圍，下一秒他出現在第零維度邊緣。
    這次，混沌退縮得更厲害了。虛無的範圍擴大了至少一倍。
    王也沒有耽擱，直接向虛無深處走去。
    每走一步，存在感就微弱一分。到了虛無邊界時，他幾乎要透明化了。
    “又是你。”終極虛無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意外，“竟然敢一個人來。”
    “我來和你談判。”王也開門見山。
    “談判？”終極虛無似乎覺得很有趣，“一個即將消失的存在，想和我談什麽？”
    “談關於虛無的真理。”
    王也踏入純粹的虛無之中。
    這裏連概念都不存在，但奇怪的是，他的意識還能保持清醒。
    “你聲稱要讓一切回歸虛無。”王也說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如果虛無是最完美的狀態，那麽從虛無中誕生的多元宇宙，豈不是從完美走向了不完美？”
    “這說明什麽？”
    虛無中傳來沉默。
    王也繼續說道：“這說明虛無本身是不穩定的，否則不會誕生出多元宇宙。”
    “真正穩定的虛無，應該永遠保持虛無狀態才對。”
    “你...”終極虛無的聲音有些不穩定，“你在強詞奪理。”
    “我在陳述事實。”王也步步緊逼，“如果虛無會誕生出存在，那就說明虛無中包含著存在的種子。”
    “換句話說，虛無和存在其實是一體的。”
    “你要毀滅存在，實際上也是在毀滅虛無。”
    “不對！”終極虛無憤怒了，“虛無就是虛無！存在就是存在！”
    “它們是對立的！”
    “那為什麽虛無會誕生存在？”王也反問，“對立的事物怎麽會相互轉化？”
    “這...”
    “除非，它們本質上是同一個東西。”王也拋出了關鍵觀點，“虛無和存在，隻是同一個本源的不同表現形式。”
    “你要消滅的不是存在，而是這個本源的一半。”
    “這樣做的結果，隻會讓本源變得不完整。”
    “不完整的本源，比現在的多元宇宙更加混亂。”
    虛無中的聲音開始顫抖。
    “不...不可能...我的理論是完美的...”
    “沒有完美的理論。”王也語氣平和，“包括我現在說的這些，也可能是錯的。”
    “但至少有一點是確定的：絕對的確定性本身就是不確定的。”
    “你無法證明你的理論一定正確，就像我無法證明我的理論一定正確。”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執行一個可能錯誤的計劃呢？”
    長久的沉默。
    虛無開始波動，像水麵被石子擊中。
    “我...我不知道...”終極虛無的聲音變得迷茫，“我存在了這麽久...一直堅信的東西...”
    “信念動搖是正常的。”王也說道，“懷疑是智慧的開始。”
    “也許我們都應該重新思考存在的意義。”
    “重新思考...”終極虛無重複著這個詞，“可是...如果我的理論是錯的...那我這麽多年做的一切...”
    “過去無法改變，但未來還可以選擇。”王也說道，“你可以選擇繼續毀滅，也可以選擇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是的。和多元宇宙共存，觀察它的變化，思考存在的意義。”
    “也許在這個過程中，你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虛無的波動越來越劇烈。
    王也感到周圍的環境在發生變化。純粹的虛無開始出現細微的光點，就像夜空中的星辰。
    “我...我需要時間思考...”終極虛無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也許...也許你說得對...”
    “也許我應該...重新審視一切...”
    光點越來越多，虛無不再那麽絕對。
    王也知道，他成功了。
    至少部分成功了。
    終極虛無陷入了自我懷疑，暫時停止了毀滅計劃。
    雖然這不是徹底的勝利，但至少為多元宇宙爭取了時間。
    “我要回去了。”王也說道，“如果你想繼續討論這些問題，隨時歡迎。”
    “等等。”終極虛無叫住他，“你...你叫什麽名字？”
    “王也。”
    “王也...”終極虛無重複著這個名字，“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
    傳送光芒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