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有必要。”南棠一隻手還握著那金鏈，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拂過童竺的臉頰。
    “單說這張臉，你想找為你舍棄一切的人就不是難事。世間看感情重於天者多如牛毛，他們會願意的，沒必要挑上我。”
    “是嗎？”童竺的目光中有些嘲諷：“姐姐真以為我低賤到這般地步嗎？”
    世人如巢蟻碾不幹淨，他們本就沒機會做眾生的主，秤杆的另一頭空無一物自然願意，童竺要的不是這個。
    “不。”南棠輕輕搖頭：“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
    這四個字簡單又幹脆，童竺甚至來不及從中聽到任何情緒，或者......原本就沒有情緒。
    她就那樣輕描淡寫的開口，甚至都不需要等他來問，她看著他，像是在說：你瞧，根本就沒必要驗證，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細碎的聲音響起，是衣襟與那金鏈摩擦的聲音。童竺的身子控製不住的顫抖，他與南棠這樣的近，近到能聽見她胸膛平穩的跳動聲。
    “童竺，我不願意。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因為你放棄。我從不覺得這需要隱瞞，世上之人何止千萬，不是每一個都會扯謊等你一點點試探戳破，下次不妨提前問問。”
    自己的路嘛……
    那他呢？
    他還有路可走嗎……
    童竺的身子抖得更加劇烈，隱隱有妖力彌漫開來。洶湧的痛楚如同火焰，要將他的五髒六腑焚燒殆盡。
    眼前少女的麵孔逐漸模糊扭曲，恍惚間他又看見了無數人的臉。
    是溫朝搴的，是無數靈官仙童的，是愚昧的村夫的，是那北羌榮達的。
    過去種種如同夢魘，無論重複多少次都無法擺脫，童竺隻能一遍遍在心底默念。
    不是她……
    做錯的不是她……
    我該恨的不是她……
    他死死握著拳頭，妖力幾乎要衝破身體的限製，冥一緊緊盯著這邊的動靜，生怕一個晃神就失了先機。
    他會動手的。
    起碼冥一這樣覺得。
    南棠也在等，等他的不甘等他的瘋狂。可比怒火和恨意先來的，是一滴眼淚……
    那是執拗的，滾燙的，讓人無法忽視的眼淚。
    仿佛刺破了神識與妖力的屏障，穿過所有人心的拉扯，孤零零的，落到了南棠尚未收回的手上。
    妖骨粹於離火，至韌至堅，能抗四界一切苦難，卻沒能盛住一滴眼淚。
    少年猛地向後一步，金鏈幾欲脫手又被南棠生生攥住，掌心劇痛，點滴紅色從指縫滲出。
    童竺怔了怔，他看著麵前那隻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
    他想道歉，可最終隻是啞著聲音問：“姐姐......要這根骨頭嗎？”
    少女沒有回答，隻是慢條斯理的將那緊繃的鏈子一點點纏在手上。
    “你......”童竺瞳孔一縮，他不敢再掙，隻能順著力道向前。
    “要去哪裏啊？”南棠沒有抬頭，那聲音又輕又柔。
    “我……我不該走嗎？”童竺問她：“還是說姐姐覺得哪怕知道答案，我也該死皮賴臉的留在你身邊？”
    他太了解他自己了，一切掀到台麵後，他沒法像之前一樣自我欺騙，也沒辦法像旁人一樣卑微的等她垂憐，他不想留下來。
    他也太了解南棠了，她不會揭過不會放任，她不會陪他演下去，也不可能再給他機會回頭，他……留不下來。
    或許就像她說的，從相遇那日開始，這一天就是……可預見的。
    她不會因此氣憤，不會因此難過，他痛苦也好不甘也罷，都不會換來她眼中的一絲波瀾。
    “姐姐是舍不得我嗎？還是說需要罰我些什麽解了心頭這口氣。”童竺深吸口氣，眼中裝滿了刻意的挑釁。
    可南棠還是看著他，她指節攥得發白，縱使童竺懈了力道，那鏈子依舊死死陷在她掌心。
    “你……”童竺的心跟著一緊，他想去鬆南棠的手，可最終也隻是遲疑著問：“……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嗎？”
    見南棠不答，他抿了抿唇：“鬼主這邊基本了結，以冥一如今的修為出不了大變故，骨瑛我會盯著，大不了跟他上天界，祝霄那邊……”
    他語速越來越快，像是慢一點就會被理智追上捂住嘴巴。從北羌到西晉，童竺連那隻鸚鵡都說到了，可南棠依舊沒有反應。
    終於，少年長長歎了口氣，他伸手握住那細鏈：“姐姐，你先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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