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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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恨根本不為所動,又像是陷入過去的記憶一般,忽視了少女的哭喊。

    “我本出身齊州豪商之家,一日禍從天降,一夥凶殘的盜匪闖入莊中,見人就殺,我的父母、兄長和姐姐,一個個倒在了我的麵前,最後,我也被一刀砍中,昏倒在地。”

    “當我醒來時,莊中火光衝天,父母兄姐的屍體早已被燒得麵目全非,我一身傷痕,從大火中逃了出來。從那時起,我改名梁恨,對天發誓,此仇不報,此恨不清,誓不為人!”

    說著,梁恨拿手在臉上一搓,竟揭下一張易容麵具來,在那淡漠的麵容下麵,赫然是一張滿是燒傷,千瘡百孔,若惡鬼般醜陋的臉龐。

    梁恨倒退幾步,將身影隱藏在火光下的陰影中,夜梟般的刺耳笑聲響起,不知為何,暢仙音竟從中聽出了血洗不盡的悲苦和怨恨。

    “之後,我千裏迢迢趕來樂水城,就是為了拜入齊州大派梁塵觀或者赤雲幫門下,學得一身武藝,為家人報仇雪恨。可是赤雲幫嫌我資質低劣,將我一頓打罵,驅逐出來。”

    “而梁塵觀呢,號稱名門正派,卻最是道貌岸然,連赤雲幫這種不辨正邪的幫派都不如!將我收入門中,卻隻當我是個雜役,天天劈柴燒水,根本不會傳我武功!”

    “但天無絕人之路,終究讓我學成了一身武功,這些年來,我已將當年那一夥盜匪全家老幼盡數殺絕,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向梁塵觀討債!”

    “癡心妄想,梁塵觀有玄黃強者坐鎮,就憑你,大言不慚!”

    痛不欲生之中,元晉咬牙抬起頭來,掌心抓著兩塊突起的岩石,任憑尖銳的棱角將肌膚刺破,劇烈的刺痛帶來一時的清醒,他麵目猙獰,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這句話。

    喋喋陰笑著,梁恨一掌按在元晉肩頭,幫他止住了痛苦,然後冷酷地盯著少年少女,“我雖然毀不掉梁塵觀,但終究有人能做到,不是麽?”

    “比如說,梁塵觀弟子見色起意,用卑鄙手段玷汙了玉蟾觀真傳,少女不堪受辱,憤然自盡,你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桀桀桀……桀桀桀……”

    梁恨仰天大笑,為自己卑鄙的計劃即將施行而得意著,他拍了拍元晉的肩膀,“小子,便宜你了,到時候好好享受吧。”

    說完,梁恨重又戴上麵具,竟不管二人,直接離開了洞窟。

    氣氛一時陷入寧靜,少年少女各懷心思,羞憤中,誰也不願第一個開口。終於,暢仙音掛念元晉的傷勢,遲疑著問道:“元師兄,你的身體不打緊吧?”

    元晉麵帶苦笑,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的麵色一定無比蒼白,失去真氣後的身體比他想象中還要孱弱,經受外來真氣連番肆虐,更是精疲力竭,連手指都不願動上一下。

    “元師兄,我……”

    暢仙音小聲開口,但尚未吐出幾個音節,就猛然被元晉抓住小手,羞惱間,卻發現元晉在她手心輕輕寫下一個“等”字,立刻心生明悟,轉言道:“元師兄,我幫你包紮下傷口。”

    說著,暢仙音起身扶元晉坐到身邊,目光痛惜地看著少年血肉模糊的拳頭,用力從裙擺上撕下幾塊布條,小心翼翼地將傷口裹好。

    兩人相互挨近,倚靠著冰冷的岩壁,一時竟又陷入沉默之中,良久沒有動靜。

    “哼!算你們識相。”

    突然,梁恨那冷漠的聲音自洞窟入口傳來,隨即昏暗中光影一閃而逝,再次安靜下來。

    頓時,元晉輕出了一口氣,後背上的冷汗涔涔流下。

    若不是輪回任務之後,元晉特意向李和光請教了一些行走江湖的經驗,兩人在梁恨佯裝離開後貿然開口討論,很有可能就中了梁恨的圈套。

    即使現在,梁恨也有去而複返的可能。因此,元晉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借助身體的掩飾,悄悄抓住暢仙音冰涼的小手,指尖拂動,在她掌心寫下簡短的字句。

    “去而複返、慎重。”

    暢仙音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俏臉輕垂,掩飾著麵上一抹紅潤,她同樣在元晉掌心寫著。

    “玄黃、黛山、近、很快。”

    元晉讀懂了她的意思,不禁一喜。暢仙音是說黛山距離梁塵觀極近,李長青作為玄黃武者,一旦發現他們失蹤,很快就能找到二人。

    暢仙音身為玉蟾觀縹緲峰真傳,其師尊就是玄黃強者,對玄黃境界的威能定然極為了解,元晉相信,她絕非空口白言,特意安慰。

    不過元晉仍抱著謹慎的態度,他刻意加重力道,在暢仙音掌心寫到,“拖延、自救。”

    暢仙音輕輕握了握元晉的手掌,示意明白,想了想後又寫了幾個字詞。

    “解毒、三、一死。”

    暢仙音竟然能解開暖玉生煙奇毒,元晉驚喜之餘,又不禁心生悲意,少女心思堅定,顯然是做好了事不可為,一死了之的準備。

    元晉亦是如此,李長青將自己看做子侄一般,李和光更是情同手足,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傷害暢仙音,為梁塵觀帶了無妄之災。

    不過,他心中並沒有暢仙音那般悲觀,嘯風虎王凶威赫赫,不也是倒在了眾人手下,若暢仙音恢複氣脈大成的修為,再加上自己從旁協助,出其不意之下,未嚐不能斬殺本就身受重創的梁恨!

    “匕首、劇毒、元真。”

    將紫蠍匕首透露給暢仙音知曉,元晉指尖重重寫下“一死”二字,堅定的心意彰顯無疑。

    這還要感謝梁恨的大意,使用暖玉生煙奇毒之後,腦海中滿是仇恨,神智近乎癲狂的他自以為勝券在握,並沒有徹底廢去元晉的反擊手段。

    或許,在他看來,真氣全失,又被百煉精鐵鎖住手腳的少年少女,根本不會對他造成絲毫威脅。

    暢仙音緊緊抿著嘴角,她能感覺到元晉真誠而堅毅的內心,她不由得將嬌軀往少年身邊移了移,玉指按在元晉的掌心,卻沒有寫下哪怕一個文字。

    安靜的洞窟中不見天日,時光流淌,少年少女相互依偎,脈脈溫情在兩顆純淨的心靈間交織流淌,一時間竟仿佛癡了一般。

    良辰美景最是醉人,也最為易逝。

    兀然,洞窟入口傳來一陣刻意的沉重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梁恨那令人厭惡的陰險聲音。

    “喋喋,費了我好大功夫才找到這一瓶蓮花鶴飛露,小子,很快你就知道此中妙處了。”

    梁恨用打量待宰魚肉的目光看著元晉和暢仙音,仇深似海的恨意和大仇將報的暢快交織著回蕩在他的心中,雙手忍不住帶著一絲顫抖。

    “很快,很快我就能報仇了!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全都要付出代價!”

    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元晉將目光移向暢仙音,當他看到少女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掃過腕上玉鐲時,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