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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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醫傾城,妖妃毒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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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覺得肩膀好沉好沉,陡然間有點明白什麽叫做人在高處,人不由己。
    她朝顧扶威議事的房間看去,時不時管家從裏麵出來,時不時將軍又從裏麵出來,一個個焦頭爛額,身心俱疲的樣子,然而就是不見顧扶威的蹤影。
    她不禁有些體恤起他。
    其實,他不過也才二十有四的年紀,算來,與她前世也一般大。
    然而他便要扛起整個西域來……這一盤散沙,一盤爛攤子,一盤裏外不是人的殘局。
    ————
    他們不過在龜茲短短逗留了一日,第二天就馬不停蹄的前往蒲梨。
    從城中離開時,百姓們又夾到相送依依不舍。
    大家追著離盞的金色馬車奔跑,嘴裏喊著什麽,不是那麽簡短也不那麽整齊,卻似乎十分急切的想要她明白。
    她含笑致意,然後問車下隨性的裕和木。
    “阿木,他們在說什麽?”
    “有的說天女保佑,有的說感謝天女,有的說……”她仔細聆聽了一下,聲音實在紛雜,“說天女是上天的饋贈,是這世間最最好的女子。”
    “噢……”離盞心虛得慌,她實在還沒幫這些苦難的人民做上什麽事……
    愧疚驅使她不停同人群招手,人們隻覺得天女親切得慌,連追二裏出了城門,護衛軍隊忠於要遣散他們,然而一個小男孩突然手一勾釣上了她的馬車。
    離盞驚呼一聲,連忙伸手去抓他,生怕他被巨大的車輪子碾了去,然而在她伸手的一瞬,那麵色黝黑的小男孩將一東西塞到她手裏,一溜又跳下了馬車,跟在馬車後麵一路跑,一麵衝著她傻笑。
    她低頭,手裏是個紅彤彤的果子,叫不出名字,果皮卻盈盈發亮。
    “是梧貢果,西域最甜的果子。”阿木這樣說。
    離盞再抬頭朝後麵看,那小男孩已經被官兵攔住,赤著腳站在原地同她揮手。
    她也不知怎了,淚腺忍不住發酸。
    她想,如果她沒有欠顧扶威任何人情,又如果她根本不認識顧扶威,但此刻握著這個紅果子,她也辦法不為這些難民做些什麽了。
    ——————
    行了一天的路,蒲梨到了,越向西行,太陽落的愈遲。
    那時離盞正在小困,厚厚的大氅反著捂在身前。
    阿木說蒲梨到了的時候,離盞揉揉眼好奇的來看,視線盡頭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郡。
    城郡遠沒有龜茲來的繁華,牆麵斑駁,上空盤旋著無數隻巨大的黑鳥,像上天落下的張巨網,十分古怪。
    離盞從未見過那樣的鳥,中原最大的鳥就是鷹,可是那大黑鳥似乎比鷹大許多。
    “那是什麽鳥?”
    “禿鷲。”阿木似乎已經知道離盞接下來想問什麽,提前解釋道“那是專吃腐肉的!”
    離盞心中一沉,凝望著天空久久不語。
    城們開啟,號角吹響,城門上將士們一聲高喊,離盞聽懂,那和龜茲差不多的語言,說“君王歸!”
    然而城中並沒有傳來像龜茲那樣沸騰的呐喊聲,隻有些不可置信的嘈雜聲。
    軍隊慢慢駛入,漸漸將嘈雜聲都隱沒了去。
    空間中傳來一股腐敗的味道……尿臭,腥臭,以及餿臭味兒裹藏在泥灰中撲麵而來。
    離盞在金馬車裏看見,那些皮包骨的路人站在街道上,像木頭一樣的盯著她,用他們的語言砸嘴,像渴死了的魚。
    “天女?天女?”
    離盞微笑著揮手致意,他們也無任何反應。
    蒲梨中的人和龜茲人都是回鶻人,額頭扁平,五官深邃,雙眼碩大。
    可他們的眼睛不像龜茲的百姓那樣如水似盼,他們就像死物,呆呆的看著她,隨著車輪的前行極其緩慢的偏轉著腦袋,就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至行了三十餘丈,不知誰當先衝了上來,其餘人呼啦一下,像蒼蠅聞到了肉的味道,突然蜂擁而上圍擠著軍隊朝這些馬車中撲來。
    “娜娜多,娜娜多……勿怒娜娜多……”
    無數雙手像野獸的爪子攀上了車壁,他們嘴裏如念經文,不停的重複。
    “護衛!”將軍一聲令下,軍隊“唰”的拔刀上前,那些人也不為退怯,像壁虎一樣不斷的爬上,將身下的人踩踏在地,任車輪滾碾。
    離盞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她趕緊從畫裏掏出一包沙漠果拋了出去,諸人像野狗一樣從車上跳下滿地拾撿。
    大人們散了,一群小孩子又追了上來,手裏拿著個破鐵缽一邊跑一邊敲的丁零當啷!
    那樣幹枯而無望的目光讓她心中一痛,伸手在囊袋裏一掏,沙漠果已經沒有了。
    她抱歉的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在追,然而那些小孩還是用皸裂的腳丫子不停的跑,不停的念“娜娜多,娜娜多……勿怒娜娜多……”
    直到前頭一匹鮮紅色駿馬慢慢的緩下速度,並駕在離盞馬車旁邊時,那些小孩眼裏就露出驚恐的神色,原地頓住不敢再追。
    離盞側頭,向哪匹駿馬上的人望去。
    顧扶威照舊是那般神采奕奕,晚霞映在他眼底,隨著馬背的起伏像燃燒的火焰。
    他隻是朝著她輕輕一笑,將一個囊袋遞給她,她接過,正要同他說話,顧扶威又揮鞭絕塵而去,縱馬在了隊伍的最前頭。
    離盞心裏頓時有點悵然若失。自打過了珠唐之後,他便極少與她見麵,更談不上說話了。
    她一直在猜想,顧扶威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
    如今看來……男人和女人確實是不一樣。
    離盞撥開囊袋,裏麵滿滿的全是剝好的沙漠果,旁邊的人見了,卻無人再敢上前討要。
    離盞便隨手抓了一把,扔給他們,他們就這樣看著地上的散落的果實,直勾勾的盯著不敢俯身去撿。
    “好生奇怪。”
    “君王威嚴,無人敢犯。”
    “便是他經手過的果子也不敢吃麽?”
    阿木沒有再說話。
    離盞嘖嘖嘴,“可我便吃了,還吃得不少,如今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說罷,還隨手遞了一把給阿木,阿木愕然看了她一眼,搖頭沒接。
    “罷了,你們都不吃,我再不吃,就浪費了。”
    ————
    他們又安頓到了蒲梨的知府裏。這裏的知府不如龜茲住得安逸,但她晚上依然有米飯,有肉進,少不得還有一碗燕窩。
    阿木似乎沒有吃過燕窩,看她吃得香香的,不禁抬頭好奇的看。
    離盞便強行逼著喂了她一口,問她好吃麽?她說淡淡的,也吃不出什麽味兒。
    離盞笑了說“是啊,其實本來什麽味道也沒有,但中原人就是愛吃,真是奇了怪了。”
    阿木笑了。
    下午,將軍來同離盞鄭重道謝,還給她送來了一盤水果。
    離盞一頭霧水。
    原來,聽將軍解釋,才知蒲梨西城原本有一部分暴民連日動亂,偷偷混出城去,到龜茲城邊騷擾搶劫,搶到東西就拖回來與人分食。
    這群人是被逼上梁山,膽子頗大,決心破深,城兵威脅無果,絞殺無果,斬一人,便有更多人加入進來,多有暴亂趨勢,衙門便不敢再輕舉妄動。
    今日她坐在車中遊城,眾人雖沒有群情激昂,但亦知道是天女來了。
    這些人暴亂,本就是因為篤信讖語,以為是上天要亡西域,才想在臨死之前無惡不作,如今天女真的來了,這些人雖還沒有完全相信,但心中想法依然有所改變,暫且息寧了下來。
    離盞聽了也很歡喜,雖然她什麽多沒做,但如顧扶威所言,能幫他拖延點也是好的。
    她高興的送將軍離開,可饑荒疫病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卻隨著她在西域所待的時間增長而一點一點增漲,
    不知是不是蒲梨知府的毯子太薄的緣故,夜裏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她一閉眼,就能看見鋨得頭重腳輕的難民。
    “噗通,”“噗通”,一會兒倒下一個,一會又倒下一個,沒有人圍上去看熱鬧,他們司空見慣了一般,一個個都站得遠遠的,等府衙的人來探探鼻息,用一張破舊的草席子一卷,扔上板車就拖走了。
    離盞躡手躡腳的爬起來,阿木一刻不停的守在她身邊,同吃同住,聽見響動,立馬坐起來。
    “無事,我內急,想上茅房,你睡吧。”離盞披上大氅,其實是想去院子裏透透氣。
    知府的院子就那麽三進,她住在最裏進,轉了一圈後又走到另一進。
    抬頭,想看那些不停盤旋的大鳥還在不在,然就在舉頭就望見一隻禿鷲站在院子的牆麵上,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好嚇人。
    她掉頭就跑,“碰”的撞上了一睹牆。
    “哎喲……”
    “你這麽晚了不睡,溜達著想要跑?”
    顧扶威的聲音,她緩緩抬頭,見顧扶威站在出院子的廊道口,手裏拿著一裹羊皮卷。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這麽晚不睡你溜達什麽?”
    “我議事,剛出來。”
    離盞眼裏醞釀出幾分同情,“這麽晚?”
    “嗯。”
    正說著,廊道盡頭突然轉出來兩個下人,見他二人站在一處,又猶豫著要不要把腳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