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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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醫傾城,妖妃毒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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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蒲犁饑荒嚴重,殿下正與下屬們議事,一時半會兒恐怕抽不出時間來見天女。天女是中原人,如若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盡可來吩咐屬下,有什麽想問的,可以隨時來問末將。”
“我……”離盞躊躇了一下,覺得這將軍和顧扶威能說得上話,又是顧扶威親點來接應的人,應當也算他的心腹了,便直截了當地道,“方才進城前,當著太多將士的麵我不好問。現下確實不問,心頭難安。其實殿下邀我來西域之前,隻說是為了幫西域消災解難,找出治療疫情的辦法,從未提過什麽‘天女地女’,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將軍聽罷,輕鬆一笑,“殿下既然提過疫情,那應該向天女說起過那個讖語吧?”
離盞不置可否。
“讖語中所言的神醫即是天女,不過名字叫得神聖些,才好唬住民間百姓。”
“我聽說,之前也有個天女對吧?”
“是。”
“我好像聽人說,她被殿下給處決了……為什麽?”
“天女不必害怕,上一任天女被殺,實在是她咎由自取,她絲毫不忌百姓安危,不大聽殿下的命令,竟癡心妄想要做王妃。殿下無奈,隻好處決。”
離盞頓了片刻,麵有訕色的“噢”了一聲。
將軍看她臉色有些差,又道“天女無需憂慮,殿下待天女十分優厚,盡管天女無法找出治病藥方,殿下亦不會對天女有所顏色。殿下說了,天女能來,就是西域福澤,望天女能摒除雜念,好吃好睡,便是對殿下最好的助力。”
離盞終於展顏一笑,倘若如此,到底是她多慮了。
“天女可還有疑問?”
“沒有。”
“那便請天女先進屋歇息吧。”
————
這裏的知府全然不是中原的建築,到處都雕刻著龜茲特有的圖騰。
她進屋,房間裏下鋪地毯,上描繁花,旁有方爐燒著炭火,沒有床,隻有鋪好的地鋪。
這似乎是他們的傳統。
離盞合上大氅便往地毯上一躺,淼淼亦開心的在地上打起滾來,它沒出過中原,對龜茲亦覺得新奇,就連牆上的細小的孔洞亦會去窺探一番。
昨夜行了一路,今日又應付了城中百姓,覺得很累。
而顧扶威呢……又要想辦法攻城,又要連夜趕路,到了龜茲又片刻都不休息的與人議事。
怪不得他隨便靠著哪裏都能睡著……
離盞小憩了半會兒,就有下人端來吃食。
她以為龜茲人吃的會與中原大不相同,然而呈上來的,確實很正常的白米飯、燉雞湯、清炒白芋,香煎粉竹,連帶著還有她最喜歡的燕窩一碗。
下人待她似乎很是小心,兢兢戰戰的小聲同她說了幾句什麽,然而離盞不懂龜茲語,什麽也聽不明白,尷尬的笑了笑,便揮退他們下去。
後來離盞用完午膳,想叫人來收碗,知府裏安靜如止,她不好扯著嗓子大喊,龜茲人亦不懂她在喊什麽,所以她便四周巡悠裏一圈。
偶見中午伺候她的幾個奴仆正在雜院的柴房裏有說有笑,她緊著步子走過去,幾人愕然抬頭看著她。
她看著幾個奴仆,手裏拿著不知是什麽做成的餅,黃不拉幾的,比西琳給她的胡餅賣相還差,且三個人就撕拉著一張餅在吃,還吃得你爭我搶。
京城京兆尹府下人門的夥食是怎樣,她不知道。
但別說官家的下人,就是長風藥局的下人亦能頓頓吃飽,不食糠餿。
龜茲的城郡頗為恢宏,按道理應該是個富庶的地方,知府裏的下人不說頓頓有肉,亦該能吃上些正常吃食。
怎麽會幾人合吃一張餅,還連碗油湯都沒有?
“你們吃的是什麽?”
那幾人愣愣的看著她,隔了半響呐呐的搖了搖頭,一副不知所雲的樣子。
罷了……語言不通著實是個障礙,還好淼淼和巧兒隨她來了,不然她這一路,悶也得悶死。
離盞伸手指了指自己屋子的方向,然後用手做出扒飯的手勢,那幾個下人算是聽懂了,連忙起身把剩下來的小半餅放進碗裏離開。
隔了半響之後,又收拾了碗筷回來。
離盞藏在廊道裏,見他們幾人指著她用過的剩菜剩飯窸窸窣窣說了什麽,而後又模仿她拿筷子的樣子去夾她沒用完的剩菜。
然而筷子在他們手裏,反而成了礙手礙腳的器物,她們幹脆把筷子一扔,徒手就抓食起來,一邊一邊麵麵相覷的點頭發笑,好想那是她們吃過最好吃的美味。
這一幕給離盞帶來了不少的震撼。
京城中,哪怕是往乞丐堆裏丟個饅頭,也沒人會爭搶。
她回到房間中,淺懶的坐下,這時,有人敲了門進來,是個打扮很正式,很好看的女孩子,究其年齡,應該與她差不多。
女孩進來,單手搭在左肩同她行禮。“見過天女。”
這小女孩會說中原的官話!
離盞心中陰鬱掃去一半,熱絡的點了點頭。
她走過來,半跪在地上道,用她還有些晦澀的中原語調道“我受父親之命,前來侍奉天女。”
“父親?你父親是誰?”
“龜茲府尹。”
原來如此,是府尹的女兒,怪不得會說官話。
“你叫什麽名字?”
“裕和木,大家都叫我阿木。”
“阿木,我也可以這麽叫你麽?”
那女子甚是單純,不敢在她麵前言笑,隻低著頭說“天女叫我什麽都行。往後天女隻要身在西域,阿木就會跟隨保護。”
“你保護我家小姐?”巧兒覺得稀奇極了,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姑娘一眼,明明看著乖巧,甚至連說話都頓挫不流利,還顯得有些呆笨。“你自己也小小一隻,怎麽能保護我家小姐?”
“我……略通武藝。”
離盞說“也好,有個會說官話的,以後多個伴。阿木,你過來坐,我恰好有事想問你。”
阿木還是不敢坐,她覺得天女美極了,真像是天上神仙下了凡來的,碰她一下,她便要羽化飛去。於是,慢慢膝行到離盞身邊繼續跪著。
“阿木,龜茲在西域算富庶麽?”
她想了想,說,“算。”
離盞又問她,“那你們常吃什麽?”
“肉。”她說完頓了半響,又不好意思道“現在不能頓頓都吃上肉了。”
“為何?”
“龜茲的牛羊被拖到蒲犁去了。”
“我聽說蒲犁鬧了很嚴重的饑荒。”
“嗯嗯。”她幾乎問一句答一句,直到這裏,才主動說了話,“蒲犁餓死四千人了,蒲犁往前,是留丹,留丹已經鬧了瘟疫,死了一萬人,周圍隻有龜茲能食物,便從龜茲拖了牛馬過去。”
離盞想想覺得有些奇怪。
縱然西域是一體的,調撥糧草,互相幫扶也是正常,但顧扶威說過,西域以前小國眾多,城郡與城郡之間並非一脈而生。
今日見龜茲尚且安寧祥和,可借東家的泥巴補西家的牆,東家怎麽不鬧騰?
“非我挑撥離間,我隻是想問一句,拉你們的牛馬去救濟蒲犁,你們就不曾有怨言麽?”
阿木如實說,“怨言自然是有。可殿下說了,倘若蒲犁饑荒控製不住,大量流民隻會前往龜茲,而不會去已經鬧了瘟疫的留丹。就如同之前留丹也沒有瘟疫,是溫宿的瘟疫死傷過重,才逃亡傳染而至。所以……龜茲百姓是怕蒲犁動亂,所以才甘願用低廉的價錢賣掉牛馬,拖去給蒲犁。”
“這樣說來,龜茲算好的了?”
“能果腹,就算好的。”
“那……你能不能跟他們下人說一聲,晚上我就不必用這麽豐盛的飯菜了。我瞧這那些下人吃張餅都狼吞虎咽,我卻還吃不完,剩一大堆。”
“這個……阿木可做不了主,天女吃穿用度都是殿下親自吩咐下去的,無人敢違。”
“噢這樣啊,那算了,等見了他,我再同他說。”
阿木少見的抬起頭錯愕看了離盞一眼,離盞神情平平淡淡,仿佛不覺得用“他”代稱王爺是多不敬的事情。
但她也不敢言語。
看得出來,王爺待她很好,至少跟上一任天女是完全不同的。
————
顧扶威自打進了房間議事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離盞在愧疚中用完豐盛晚餐,太陽還沒有落山。
阿木說,西域的太陽會比京城的太陽晚一個多時辰才落下,離盞覺得神奇,她便帶著離盞燈上了瞭望塔,那是全城最高的地方,不僅能看見最遠的城郭,還能望見整片草原。
餘暉照亮了整座城郡,在蜿蜿蜒蜒的小河投下金子,像女人的衣帶飄飄揚揚。
她看見城中的人還在勞作,卻一個個都打不起精神,耷拉著腦袋搬運著貨物或事搗鼓著手裏的東西。
風吹來,寒冷中有汗水的鹹腥和枯草的腐敗味道。
她不禁問轉頭問,“阿木,你們真的信天女能消災解難嗎?”
阿木毫無遲疑,“信!”
離盞遲鈍了片刻,後麵還想問她信不信那句讖語,便沒再說出來。
既信天女,必然信讖言。
她看著阿木堅定的目光,誓死要保護捍衛她的目光,一低頭,仿佛瞭望塔下有萬千個跟她相同的百姓擁護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