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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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心裏苦笑,這玩意兒真不是人人都愛的,不光老媽,連旁邊的金太夫人都搖搖欲墜,倦意朦朧了。
    “是兒臣粗心了,該想到母後不耐看這些粗魯遊戲的。改日孩兒將功補過孝敬母後。”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媽,能討好就盡量討好吧。
    “我乏了,你們父子自己快活吧,我帶太夫人且歇息去。”張皇後淡淡說,轉身起來攙起母親金太夫人,自顧自回了坤寧宮。
    兩個女人一走,朱佑樘對兒子笑笑,意思說你也別介意,孝心到了就好。繼續看完下半場,意猶未盡,反倒更加興致勃勃看了籃球賽。朱佑樘歎道:“都說我兒天資卓絕,真沒誆朕。如此比試,既不傷天和,又激烈熱鬧,果然好耍子!”
    “這是孩兒偶爾看到《漢書》、《史記》,見載之於其中,當方時,是士卒遴選的辦法,後來翻閱兵書,想了很久,覺得似乎可以借鑒一下,才胡亂想出來玩玩的。”
    “哦,你現在看兵書了?”朱佑樘詫異看著兒子,他這輩子最痛的就是武略不行,邊關常常被騷擾。兒子這麽聰明絕頂,又喜歡兵法,那文武雙全好得很呐!他內心隱隱這麽認為。
    “瞎看,沒人指導孩兒。”
    “回頭讓劉大夏也充任東宮講官,讓他跟你議論議論!”朱佑樘一高興,隨口就把兵部尚書劉大夏拉入帝師班子裏來。
    “謝父皇!”小朱高興道。
    父子這邊說話,張鶴齡兄弟在旁邊大呼小叫,小朱隻當沒聽見,但還是忍不住皺眉。朱佑樘苦笑搖頭,示意他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忍忍就算了,反正又不是常來。
    一個下午,人人都很盡興。朱佑樘看爽了,當然要賞賜些什麽。清仁宮上下人等各得銀五兩,一匹天青緞;兩個運動隊也是一人十兩銀子。後苑一片山呼萬歲之聲。
    至於小朱,毛也沒有。他盡孝心,該!
    這個快樂的時刻,最鬱悶的當屬劉瑾無疑,這廝居然又輸了!
    連贏兩場的張永那個得意地笑啊,讓劉瑾恨不得衝上去拔了他那兩顆碩大的鏟牙。小朱忍著笑宣布,這一次**就不用洗了。劉瑾才鬆了一口氣,誰知小朱接著又說了一句:“以後輸家都不用洗了!”這個老太監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當場,合著這輩子都報不了仇了的說?
    那個恨呐!
    風露華林,明珠湧起。
    到了掌燈時分,此時後苑禦花園一條竹石小徑,打掃得幹幹淨淨,一路上點著風燈,宛若一匹蜿蜒靈動的白練,縈繞在這皇家園林裏麵,走在小徑上,恍若仙境。
    數十個宮女挑著宮燈開路,小朱退後半步,陪著父皇、母後並肩先行,一路聞著桂子飄香,來到禦花園“群芳沁蕤”疊石假山上的“涵熙亭”。
    亭台高聳,極目四顧,一片紅牆黃頂在夜色中無邊延伸開去,半空中一輪皓月照臨人間,那朦朧氤氳的光芒那麽柔和圓潤,詩情畫意。
    亭中早擺好了長長的條案,皇家氣派到了極處,反倒是簡單六七養精致小品敷陳其上,亭外一側遠遠的,尚膳監已經架起紅泥火爐,爐上幾個小巧的蒸籠,熱氣騰騰。
    “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今夜中秋佳夕,兒臣厚照謹祝父皇、母後年年長健,歲歲團圓!”小朱手持金杯,斟滿瓊漿,恭謹下拜向朱佑樘夫婦祝酒。一時亭中諸人,除了朱佑樘和張氏端坐,連同金太夫人和兩個兒子,都要向他夫妻行禮。
    張皇後因為有母親在,不願意受此大禮,忙伸手阻止笑道:“平身、平身。”這似乎是朱厚照第一次看到母親的笑容。
    朱佑樘也笑著說:“今日隻是家宴,各人隨意些,莫壞了良辰美景。”說完帶頭接過太監們遞過來的蒸蟹,親自動手拿起小剪刀,剪下蒸蟹八足,又用銀剔子挑起蟹殼,開始吃蟹賞月起來。
    皇上既然已經放開,那其他人就鬆快了許多,由最末的張延齡起,各自端杯敬酒,說些善頌善祈的吉祥話,也說些家常。
    朱佑樘喝了幾杯溫酒,興致頗高,考校了幾句朱厚照有關中秋的名句、詩文,小朱雖然詩書讀得熟爛,畢竟消化係統還是差了些,背誦就沒問題,要他作詩應景還是有難處。不過朱佑樘也沒怎麽為難,隻作助興之談而已。
    張鶴齡兄弟一圈敬酒下來,便自顧自開懷暢飲,低聲說笑;金太夫人母女也捉對說話,席上六個人,雖然不是十分融洽,好歹也像個家宴的樣子。
    再吃了幾口菜,朱佑樘眉頭略皺,放下筷子起身道:“避席些子。”身旁此後的黃榮知道萬歲爺這是要出恭了,急忙取過燈籠,帶人陪著他走下亭子。小朱也趕緊站起來跟著,一直下到假山角落,朱佑樘才回頭笑道:“你自去飲酒,朕自會回來。”
    “是。”目送朱佑樘走遠,他這才回身慢慢上了山上。
    才走到一半,就聽到亭中隱隱傳來爭執吵鬧的聲音。小朱放慢腳步,留神聽去,好像是張家兄弟在爭奪什麽,“我來,我來!”
    “你給我,我試試——”
    小朱走上山頂,快入亭中抬頭一看,霎時滿臉陰沉。原來張延齡和張鶴齡已經喝大了,這時候居然在搶朱佑樘留在亭子裏的翼善冠玩鬧。
    剛才多喝了幾口,朱佑樘發熱,就順手把頭冠取下來放在一旁。沒想到剛剛離開,就被張氏兄弟拿在手裏玩耍。他們那個皇後姐姐也不在意,任他二人爭搶,還戴在頭上搖頭晃腦,一臉的得意洋洋。
    “放下。”
    兩兄弟正歡樂中,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傳來,忍不住一愣,眯著醉眼看時,卻是太子雙目如電看著他們。
    張鶴齡年紀大些,還知道輕重,訕訕地把翼善冠從張延齡頭上搶下來,強笑道:“玩笑而已,太子莫怪。”
    “是啊太子,小小玩笑,何必認、認真呢?”張延齡滿不在乎接口說道。
    “天子之物,是你們兩個醃臢物玩得的?”今天他一再強忍,到現在已經要爆發了,冷冰冰說道。
    張延齡手雖然縮回去了,但仗著姐姐和老娘在場,也不怎麽怕這個太子外甥,話說他們常常胡鬧,連皇帝姐夫都不管的。這時借著酒遮臉,兀自嘴裏笑道:“太子忒也認真,就這麽一耍子罷了,值當什麽?不玩就不玩唄!”說著順手從哥哥手裏搶過翼善冠,輕輕一扔,丟在桌上,表示自己根本不在乎。
    朱厚照氣得肺炸,伸手搶過一隻碗就要朝張延齡砸去。這一下把眾人嚇得不知所措,危急時候,張皇後果斷大喝一聲:“住手!”小朱一怔,便沒扔過去。
    “家宴之上,多吃了兩口玩鬧一回,有什麽值當生氣的?你且放下。”張皇後叫到。小朱強忍怒氣:“母後,這建昌候忒也無禮,覷著皇家如同戲耍,該當教訓教訓。”
    “你這是教訓他呢還是教訓你母後?”張皇後柳眉一豎,瞪著兒子:“已經說了,多吃了兩杯,情有可原。有什麽不依不饒的?你不知他是國舅嗎?”
    “可是——”
    “可是什麽,酒是你擺的,千央萬求,我才給了你這個麵子。現在要當我的麵教訓我娘家人不成?張德成,別處置辦一桌果子,陪兩位國舅另行吃酒,本宮要陪太夫人多說說話。要是誰不願意伺候,自己回去就是,哼!”
    坤寧宮太監張德成忙答應下來,給尚膳監遞個眼色,又拉著張氏兄弟下了亭子。倒讓朱厚照站在那裏,尷尬異常。
    就這麽呆呆站了一小會兒,偏偏黃榮又命小太監來傳旨,方才萬歲爺多吃了兩杯,掌不住,自己先回寢宮歇息去了,讓皇後和太夫人們自便取樂。張皇後更加冷笑起來:“父子都看不上我娘家人呐,好啊,太子也可以回去了,別在這兒故意假裝孝順!”
    小朱心裏一酸,冷了許多,淡淡說道:“那,兒臣告退!”也不再看老娘和老太太,躬身行禮,大步下了涵熙亭。
    高鳳緊緊跟在他身後,幾次要說話勸他,可一見他滿臉鐵青,大步疾走,暗歎一聲,不再言語。回到清仁宮,想起今天本為了一家人高興才努力張羅,卻被敗興如此,心頭惱火,拍著桌子大聲叫芳雲、晴雲拿酒來喝。外間小子回話,兩位姐姐還在答謝幾處司監幫忙的人吃酒呢。他也不囉嗦,直接讓那小子去取了一小壇酒來,自己連著喝了幾大杯子,醉醺醺地悶悶睡去。
    朱厚照朦朦朧朧睡到半夜,嗓子發幹,忍住一口酒氣爬起來:“來人,端茶來。”連喊幾聲都沒人答應。他酒意未散,大聲罵道:“人都死絕了?端茶來!”
    吱呀一聲,寢殿門打開,芳雲端著托盤進來,也不說話,輕輕半蹲把茶捧在他胸前。小朱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喘氣放下。忽然發現芳雲雙眼紅腫,似乎哭過。
    “你怎麽了?”他詫異問道。
    “奴婢沒什麽,沒事奴婢下去了。”芳雲回頭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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