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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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猶猶豫豫準備放棄的時候,那少年已經快步搶上,舉起醋缽大的拳頭準備朝瘦捕快頭上搗去。
“住手!”
中年人拚命大叫一聲,少年愣住。中年人喝道:“不許衝動!”回頭跟瘦捕快道:“你鬆開些,我跟你走便是。”
兩個捕快還真有些怵那少年反抗,聽他說話,幹笑一聲道:“拿了老的,還怕跑了小的不成?一會兒自然找你算賬。走!”說罷就要扯著中年人離開。
小朱心念一動,在高鳳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高鳳會意,輕輕走過去拱手對胖捕快笑道:“大爺辛苦,借一步說話。”胖子上下看了高鳳兩眼,確定不認識他。不過高鳳衣著雖然是下人打扮,但自有一股貴氣,還真不敢怠慢。這天子腳下,誰知道他是哪個宰相家出來的七品官?當下也拱手道:“老丈有何指教?”
高鳳眯笑著輕輕把胖子帶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胖子臉色驟變,瞬間冒出油汗來,點頭哈腰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見他扭轉身一把取下中年人頸上的鐵鏈,扯著瘦捕快邊走邊喊:“沒事了沒事了,是個誤會,走了、走了。”一邊說著話,兩人已經揪著去遠了。
虎爺本已得意洋洋,忽然看見這奇怪的一幕,正要高聲叫喊,一回頭,隻見少年又惡狠狠地瞪著他,嚇得一個哆嗦,趔趄著後退幾步,見距離安全了方才嚷道:“小雜種,有種你別跑,就在這裏等著你家爺爺!”說完招呼上三個狗腿子,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這時圍觀的人群看看沒熱鬧瞧了,也都漸漸散去。原本圍在小朱周圍那幾個侍衛也不露聲色四散開去,隻留下高鳳三人陪著他。
中年人雖然被拉扯半天,但誰救的自己還是看到了的。走過來朝著小朱一拱手:“多謝這位少爺仗義相救!請問貴姓?”這人脾氣直爽,說話不卑不亢。
“在下姓朱,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小朱拱拱手笑道。
“哦,原來是國姓,失敬失敬。鄙人姓夏,名儒,草字崇文,方才得朱公子解圍,萬分感謝,請受一禮!”說罷躬身一揖。朱厚照急忙攔住笑道:“夏先生多禮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人之常情。況我與先生一樣,都是外地人前來投親靠友,同病相憐,更當相助。不須客氣。”
他剛才聽那少年說來京城搬了好幾回家,知道是外鄉人。正好,自己出來,也要扯這個謊。
“聽口音,朱公子不像是外鄉人。”
“哦,我是河北人士,離此不遠。”
夏儒點點頭,正要說話,旁邊那少年開口說道:“爹,還收不收攤子了?”夏儒嘿的一聲,頗為無奈指著少年笑道:“此是犬子夏臣,過來謝過恩人。”夏臣雖然勇武過人,但性子單純孝順,父親發話,趕緊過來拜謝。
小朱急忙扶起,謙虛了兩句,正要告辭離開。忽然一個惶急的聲音響起:“爹,爹,沒事吧?”隨著一陣香風,遠處跑來一個女子。
那女子跑到近處,朱厚照竟不由一呆。隻見這女子大概也是十五六歲上下,眉毛又彎又細,一雙霧蒙蒙的杏眼黑多白少,活像兩粒大大的紫葡萄般清亮,櫻唇小口,皮膚白皙。身穿一件藍色印花布的褙子裹著布裙,一根絲帶紮得纖腰一握。
女孩一頭汗水,跑近了兀自喘氣,飽滿的胸膛起伏不定說道:“方才聽說你們又惹禍了,沒事吧?”語聲清脆如同珠落玉盤一般。
小朱本來要走的,可這會兒胸口突地一跳,目不轉睛瞧著這個女子。來到大明多時,頭一遭見到這麽個讓他心動不已的女孩子,他花癡了。
夏儒父子卻沒注意到他的饞樣,隻見夏儒慈愛地撫摸著女兒頭發:“沒事,不過恐怕又要搬家了。喏,就是這位公子,對了,寧兒,快來謝謝公子出手相救。”
寧兒嗯了一聲,扭頭看時,迎麵正對上朱厚照有些恍惚的眼神,不由俏臉一紅,走到他麵前三尺遠處,輕輕福了一福:“多謝公子相助!”
“應該的,應該的!”朱厚照雙手亂擺,急忙推辭道。
人家寧兒卻隻是遵守父命過來禮節禮節,轉身又對夏儒說道:“我在家才做了飯菜等你們回去,又聽到隔壁張大爺說你們闖禍,可嚇死我了。爹,咱們快回家吃飯吧!”
“好,回家。”夏儒笑著答應,回頭對朱厚照一拱手道:“公子今天大恩,在下實在無以為報。若不嫌棄,隻瞧著這攤子上哪一件堪能入眼的,就請拿去,就當在下的謝意!”
小朱看見人家要走,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聽他說話,嘴裏胡亂應道:“好,好。”心裏巴不得多挨一刻是一刻,多看一眼是一眼。隻見他神不守舍走到攤子前東瞧西看,其實眼角一直在寧兒身上打轉。
看了半天,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一個主意來。
他拿起剛才那副梅花圖細細把玩半晌,才意猶未盡地回頭對夏儒說道:“夏先生,我覺得這幅就挺好。”
“那公子就拿去,隻是太小了,不當人子。要不再挑幾件大幅的?”夏儒不虞有他,還挺慚愧地勸道。
“大小不算什麽,隻是這幅圖有些可惜啊!”朱厚照搖頭歎惋,仿佛真有什麽大遺憾似的。
“哦?不知有何可惜之處?”夏儒好奇問道。他這一問,小朱便覷見旁邊那個寧兒也瞪大了一雙妙目朝他看來,顯然十分關心這個話題。
朱厚照滿臉難以啟齒的樣子:“畫是妙絕了。隻是無有款識,頗為遺憾。若能題一兩句在上麵,就完美了!”
夏儒一聽,嗬嗬笑道:“這個卻是容易。便請公子出句,在下寫上便是。”
“此圖風骨奇佳,意韻悠遠,一般的陳句,反而褻瀆得很。”他倒不怕肉麻,為個女孩,把天下所有名句都貶得一錢不值。
“也不盡然嘛,不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如何?”夏儒笑問道。這句其實句蠻貼切的,有月有梅,又是千古絕唱。
朱厚照假意沉吟:“不好,太俗,所有梅花圖都可用他,顯不出這圖的妙處來!”
那寧兒在旁邊看著這個公子,心花怒放。
夏儒又笑道:“那‘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如何?”
“夏先生,尋常一句梅和月,又與別圖何不同呢?”他反應奇快,馬上順嘴改動幾個字送了回去。夏儒聽罷一呆,嗬嗬,這小子還真有些門道,夠快的!說的也有道理啊。不由起了好勝之心:“‘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如何?”
“嗬嗬,這是王冕的白梅圖嘛,看朱成碧已堪恨,指紅為白更嚇人!”他隨口一說,夏儒老臉通紅,用力咳嗽。簡直羞死人了,被個年輕後生戲弄。趕緊調動腦細胞,又數了若幹詠梅的詩句。隻是他剛才被打擊太大,引用的詩句是越來越不像話,全被朱厚照一一否決。
最後夏儒實在沒辦法了,說道:“‘一晌憑欄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我就這一句了,再不好,也沒辦法了,公子你自己瞧著辦吧!”說完雙手一攤,直勾勾看著他。
“唉,算了,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無恨月長圓。看來隻有留個遺憾了。”嘴上說算了,可他就是搖頭歎息不肯走開。
少女寧兒在旁邊靜靜看了半天。這畫正是她畫的,本來也沒什麽深刻內涵。可是被這少年公子一通攪和,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起來,隨著他的破嘴東想西想,最後還真覺得這幅梅花圖,什麽句子來題都不貼切了!
眼看父親認輸,公子滿臉遺憾,寧兒更加盼望自己的畫能有絕句配上。一時忘了嬌羞,輕走幾步到朱厚照跟前,低聲道:“那就請公子想一句便是。”
朱厚照心裏一鬆:“他娘的好累啊,繞了半天才想起說這句話。這家人腦子可不怎麽靈光的說!”忽然一想這是人家姑娘開口說的,又趕緊在心裏呸呸幾聲,咒罵自己褻瀆女神。
“不敢當,茲事體大,倉促間出來的,怕要褻瀆畫的主人,須得慢慢想來!”他急忙推辭道。心說老子先不忙想粗來,然後讓你先拿回家去,留個地址給我,改天就想出來了,那時候再登門拜訪。吼吼!
果然,寧兒一聽,雙眼寫滿了遺憾,隻好微微應道:“是。”
“爹,既然公子想不出來,那咱們先回家吃飯吧。公子,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去家裏吃點?”正在這時候,在旁邊站了半天的夏臣忽然開口了,一開口就讓小朱心口咚咚跳得厲害!
他請我吃飯!哈哈,他請我吃飯呢!!
夏儒扭頭狠狠瞪了兒子一眼,他倒不是舍不得請小朱吃飯。而是看他富家公子打扮,自己家那麽寒酸,人家怎麽會去?好意思請麽?可是兒子話已出口,不順口邀請兩聲,豈非失禮?隻好回身對小朱誠懇說道:“寒舍家貧,豆腐白菜,若公子不棄,便請移駕同去如何。隻怕粗茶淡飯不當人子!”
“呃,好說,好說!”小朱一喜,張嘴就要答應。
“少爺,人家老太爺還等著咱們回去,給少爺設宴擺酒呢。”旁邊高鳳忽然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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