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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罷張承恩的話，劉瑾沉吟起來：“張公公，不瞞你說。這銀子麽，前些時候倒是緊缺得很。不過太子手段高明，已經緩過來了，所以麽暫時不需要了的。你這，也太晚了些吧？”
    張承恩聽他責怪自己，也不生氣。嗬嗬幹笑兩聲道：“兄弟我這不也是為了下麵孩子們著想麽？其實當初劉兄也太謹慎過了些，早來跟夥伴們說一聲，這大家發財的事兒，誰不肯向前？你不去，我們聽到風聲，也不敢腆著臉向前湊不是？但這回再推，就是你的不是了，一句話，幫不幫這個忙？”
    劉瑾再三享足了擺臭架子的癮頭，才緩緩開口問道：“那不知張兄打算多少銀子入股呢？”
    張承恩麵呈羞澀搖搖頭道：“倒叫劉兄笑話，我們哪有多少銀子入股？不過是孩子們湊了一些，一千兩！”說完垂頭喪氣，簡直不敢對視劉瑾的目光。
    劉瑾聽了，果然心裏大大一個鄙視，他媽的你們內東裕庫裝得也太像了吧？誰不知道你張承恩淌出來的汗珠子都可以炒一桌菜了，跟老子這兒還裝窮？特麽的戲弄大爺不成？
    當下搖頭笑道：“太多了，這個太多了。現在太子爺不需要錢，我隨便接過來沒法入賬給你安排不是？對不住吧張哥哥，以後再說！”拱拱手就要離開，簡直懶得跟這吝嗇鬼多說一句話。
    “喂，別走啊，兄弟話還沒說完呢！”張承恩一把把他拉住扯著走了好幾步：“咱家知道兄弟你嫌少看不上，可實在是庫裏孩兒們湊的一點血汗錢，好歹拿去給他們弄個生發，內東裕庫可是上上下下都承你一個大人情呢。另外麽，嘿嘿——”
    “另外什麽？”劉瑾問。
    “另外，這一千兩裏麵，有八百兩請老兄你費心，盤下幾個合適的店麵。剩下二百兩，是咱哥倆的交情。不多說了，你懂的！”說完，張承恩一雙水汪汪的老桃花眼半嗔半怪看著劉瑾，還伸手在他胸膛撫弄了兩下。
    幸好劉瑾也是個太監，要不然非跳起來不可。
    一聽有二百兩是自己的，他眼神立馬就亮了起來：“嗬嗬，張公公，你瞧你這、唉，實在是為難呐！”當然不能馬上就收下，那吃相也太難看了點。
    張承恩笑道：“老兄，隻求你別瞧不上就成了，千萬拜托拜托。”說完拉著劉瑾的手又低聲說了兩句：“回頭估計還有別的衙門管事太監找你呢，兄弟我這兒先預祝劉兄財源茂盛，哈哈，再見！再見！”一邊說一邊後退離開。弄得劉瑾追之不及，送之有憾。
    得意洋洋看著張承恩走遠，劉瑾才忽然“哎呦”一聲，帶著長隨匆匆朝外走去，他差點忘了，人家建昌候家的孫先生還等著自己吃酒呢。
    最近劉瑾和孫無忌打得算是火熱，老孫時不時地在外麵擺上一桌請劉瑾過去花差花差，每次臨了還有些小禮物送上，要麽是內府也弄不到的上等好茶，要麽是侯爺府上用不了的千年人參、甚至還送了他一套西域羚羊毛織成的銀絲貼身小襖，大冷天的穿在身上，說不出的暖和、貼心。
    雖然一兩銀子沒經手，但這麽一來二去的，劉瑾和孫無忌漸漸有了無與倫比的交情。
    今天也是，才一掀開簾子，看著熱氣騰騰一大桌子菜，劉瑾臉上的褶子都粘在一起撕不開了：“對不住啊孫先生，實在是有事來晚了，包涵包涵。今兒又讓你破費！”
    “公公，咱們哥倆還說這些個？可不就盼著你賞臉來跟學生說說話麽，不晚不晚，今兒這口外的羊羔子肉切得正好，怕是你們裏麵也沒這麽新鮮的，趕緊嚐嚐！”孫無忌笑眯眯的也不羅嗦，直接夾了一片又滑又嫩的小肥羊肉放到中央鍋子裏涮了涮，那片羊肉瞬間由紅變灰，趕緊出鍋往蘸碟裏打了兩個滾放在劉瑾麵前食碟裏。
    劉瑾也不客氣，伸筷子夾了放到嘴裏細細一品：“嗯！不錯，果然滑嫩。嗬嗬，還有一股孜然味兒，咱家就好這口啊，妙！”說話間舉起杯子跟孫無忌碰了一個，滋溜下肚，頓時五髒六腑都舒坦起來。
    倆人邊吃邊說，五六杯酒下了肚子，劉瑾才得空訴訴辛苦：“唉，孫先生，不是我說。也隻有你這樣的好朋友記得咱家了。特麽見天冷颼颼的，都讓我在那兔兒山轉悠，是個火人也得凍成鐵不是？幸虧有你這杯酒，哦還有身上這件小襖，要不然，真扛不住了！”
    說歸說，滿臉都是得意。
    有什麽能比幫著主人辦大事長臉的？
    孫無忌笑道：“公公，話不能這麽說。要不是你跟太子爺忠心不二，辦差妥帖，太子爺能賞你那麽大差事？話說，這可是他老人家大大的手筆啊，恁交給公公打理，可見倚重。來來來，學生再敬公公一杯，跟著太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一席話說得劉瑾合不攏嘴：“嗬嗬，敢先生金言，若真有那麽一天，咱家一定忘不了先生的好處！”
    話鋒一轉，孫無忌笑道：“不過，這榷市眼看是要建成了吧？太子到底有何打算呢？”
    劉瑾一聽，昂然道：“說起咱們太子，那可真是天縱英才。很多事情，咱家這做奴才的，一開始真是參詳不透，可幹著幹著，好像眉目就出來了，而且越弄越是有勁頭哩。比如說，前些時日我們都雲裏霧裏，太子已經安排，讓清仁宮的人都出去，搞一個什麽什麽市場調查，把市麵上各行各業，各種分布，數字全都要弄得清清楚楚······”
    劉瑾滔滔不絕，把他知道的，朱厚照一直以來幹事情的脈絡說了個通透。孫無忌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不住稱是。
    劉瑾毫沒發現，孫無忌剛開始的輕鬆神態漸漸沒有了，臉上表情不變，眼裏卻露出沉思的意味。等聽完朱厚照的宏圖大計，孫無忌一臉恍然的樣子：“原來是這樣，真是運籌帷幄不差分毫！不過學生還有一個疑問，為何太子主動訂下恁高的稅率呢？還把這逢八取一的辛苦銀子解送到司鑰庫，這不是白白拱手外廷麽？為何不放在寶藏庫或者內東裕庫？”
    劉瑾一愣，大是尷尬，這個他還真沒細想啊。腦子裏似乎也曾轉過這念頭，可過後就給忘了。隻好支支吾吾笑道：“這是太子的韜略，咱們做奴才的，也不好打聽恁多。”
    “嗯，原來如此，有理有理！”孫無忌點頭微笑，說話又露出一副神往的樣子來：“太子天縱英才，文韜武略超邁前人，學生也曾聽說他過目不忘無書不讀的本事，沒想到這經濟之才也恁地了得，看來我大明江山，又要出現一個盛世了！”
    “誰說不是呢？嗬嗬，早晚的，太子的功業必定是咱大明這個！”劉瑾得意地豎起拇指。
    孫無忌非常認同地點頭：“公公，求你一件事情！”
    “你說你說！”劉瑾張嘴吃菜，腦子都不過就滿口答應。吃了人家那麽多，拿了人家那麽多，還沒幫忙辦什麽事呢，正好先報答報答。
    “學生平生最佩服英明天子，當今聖上，也曾有緣見過一次。隻是太子麽，卻從未得見。今天聽公公這麽一說，實在是心向往之，不能自己。不知公公能否幫忙給個機會，讓學生一睹太子風采呢？”
    劉瑾心裏咯噔一下，狐疑地看著孫無忌：“老孫，你說實話，到底想幹什麽？”
    孫無忌嘿嘿一笑：“公公可千萬別多想，學生手無縛雞之力，又是建昌候家裏的清客，你說我能幹什麽？真的就是對太子太崇拜了，想瞻仰瞻仰。哪怕就是遠遠地瞧上一眼，也是學生幾世修來的福分呐！哦，實在不行，那就算了，吃酒吃酒。”他毫不介意劉瑾的猶豫，滿臉堆歡勸酒勸菜。
    劉瑾可就為難了，他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這孫無忌有什麽對太子爺不利的地方來。估計還真是聽自己這麽一吹，想見見太子爺。嗯，說不定還存了一份上進的心思，趕著想巴結巴結吧。
    要是這樣到好辦了，劉瑾心想自己早晚是從龍的宮中老人，這孫無忌知情識趣又有些本事，將來多半還得倚重他。要是能幫上他的忙，弄個功名出身啥的，也不是壞事啊。何況領了人家這麽多人情，建昌侯家又捐了銀子，就這麽一個小忙都幫不了的話，以後還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麽？
    想來想去，劉瑾心裏一咬牙，臉上大咧咧笑道：“嗬嗬，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咱家就是服侍太子，須得小心而已。孫先生莫怪！”
    “不敢不敢，公公已經發話，學生今後絕不再提。”孫無忌笑道。
    “咳，你誤會了。這要見太子還不容易麽？早晚咱家就給你安排見上一見。”劉瑾急忙解釋道。生怕對方誤解了他的意思。
    孫無忌雙眼一亮：“哦，真能了卻學生這心願？”
    劉瑾傲然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騙你作甚？”又沉吟一下：“嗯，三兩日之內，定叫你見到太子。不過咱們說好，隻能遠觀，不能靠近。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咱哥倆都是一個死翹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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