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淮水龍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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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述異誌!
船行江中,燕七抱膝坐在船頭對著江景怔忡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船艙裏周掌櫃與張貨郎卻在說些生意上的事,兩個人正聊的起興間,不知不覺這船早已開過了二十裏水路去了。
塗家集到臨淮不過百裏水路,要是順風順水,一個多時辰便可到臨淮碼頭。正說話間丁三郎突然叫道“燕小郎!你看天色是不是有些奇怪?”
燕七聽丁三郎叫喚,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說道“剛才還日頭很大,這會倒有些轉陰的氣象了,不過這天氣變幻無常,也是有的,有什麽奇怪的?”
船艙中周掌櫃與張貨郎之前正聊的起勁,沒注意船艙外天色變化,這時聽丁三郎和燕七一問一答才發現艙外大晴天居然有了轉陰的跡象。可是遠處還是晴空萬裏,但這淮水中這一段卻是逐漸有些陰雲積聚的樣子,顯得有些詭異了。
周掌櫃道“剛才好好的大陽天,這不會是要下雨吧?”
張貨郎笑道“這天有不測風雲,偶爾變天,也是有的。”
正在船尾掌舵的老丁卻有些神神道道的,扶著舵喃喃自語道“這感覺不對啊?遮莫不是要走蛟了吧?按說不會啊!我在這淮水中行船三十幾年了,這可是有多少年沒走蛟了。”似是不信,手底下卻沒閑著,把著舵稍稍往岸邊偏轉,打著若是走蛟了可以離岸邊近一些,一有不測就趕緊靠岸逃命的主意。
原來這神州大地,常有奇異物種,這生長於大江大澤中的蛟龍便是其一。但蛟龍也不是天生的異種,而是普通水蛟通過積年累月的修煉而成,至於如何修煉就不是常人可知了。
但凡有大江大澤的地方,水蛟屢見不鮮,數量之眾就如同山中的虎豹狼蟲一般。隻是陸地上遇見了猛獸,若是身強力壯的人或許還能略微掙紮一番。但在水中遇到水蛟,人又不能在水中呼吸,空有一身的力氣也沒處使去,隻能徒喚奈何。
普通水蛟一般都是數尺長的,但已經是極為凶惡,長至丈餘長的便能食人,甚至能拖牛馬下水。若隻是如此倒也罷了,這種普通水蛟人類還是可以捕殺的。
但有些蛟類壽元頗長,修煉到一定程度便可長出雙角化而為龍,那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得了的。雖然不是真龍,但也已經神通廣大,有控水之能,所以被人們稱之為蛟龍。
蛟一般隱於大澤、深潭、江河、地洞之中,據傳五百年可以化為蛟龍,化為蛟龍後便要順著水道入海,再一千年便可渡劫化為真龍。
所謂“走蛟”,就是這水中蛟類積修到一定程度化為蛟龍後,神通大增,不甘雌伏,想要沿著江河幹流入海化龍的過程。
一般“走蛟”都是蛟龍借著水勢入海,伴隨著洪水、風雨雷電、江河水漲等擁有巨大破壞力的自然現象。如果行船時遇到“走蛟”,往往會造成船覆人亡。
自人族誕生之日起,便不斷與這類與人族有妨礙的異類爭奪生存空間,食其肉寢其皮。這些異類也是把人族當作血食,就像人族視豬羊一般,隻當作上天賜予的食物一般。
初時人族根本不是這些異類的對手,隨著人族智慧漸彰,修成法術神通者漸多,才開始逐漸扳回劣勢。再後來人族文明繁榮昌大,生存空間的不斷擴張,許多與人為害的神魔妖獸或被斬殺、或被驅趕、或覓地蟄伏……相應的這江河湖泊中成了氣候的蛟類也越來越少,這吃人的事自然也就少了許多。
但也隻是少見,因為畢竟以天下之大,神魔妖獸之廣,數量之眾,一時間也是難以盡數根除的,即便是人口繁盛的地方都難免有漏網之魚。更何況當前人族還未曾像後世那般人口繁盛到地都不夠用的程度,要想根除任何一個物種也不是幾百上千年可以辦到,畢竟能修成神通法力的人也並非到處都是。
老丁自小就在淮水中行船,常聽老人提起淮水中的故事,關於“走蛟”的傳說都不知道聽人說起過多少次了,甚至老丁的師傅就曾經親身遇到過“走蛟”。所以“走蛟”時是個什麽情形老丁也早已聽的耳朵都起繭了,老丁本人對此也是深信不疑。故此老丁對這會淮水中氣象的變化也有些警惕,不由他不想起老一輩人口中所提過的“走蛟”,隻是內心深處仍然不大願意相信這種事會被他碰到。
不論老丁內心深處再怎麽不願意麵對,這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你越不想發生它越是要發生。這天上翻滾的陰雲也似是故意為難老丁,似乎隻一瞬間就覆蓋了數裏方圓,並且越聚越多,越聚越濃,雲層也壓的極低,似乎就在頭頂一般。老丁見氣象變化的如此之快,片刻間聚集起一大片的烏雲。老丁心中恐懼,當下不再猶豫,猛的把舵一偏,要往南邊岸上靠時,老丁的兒子丁三郎突然叫道“阿父!好像下雨了!”
話音剛落,竟然真的有了絲絲毛毛細雨,江風也似乎漸漸的大了些。眾人正覺得天氣變涼快了些時,突然“轟隆隆”一聲悶雷響起,隻是這悶雷卻不是由頭頂傳來的,倒像是起自船底下的淮水深處,甚是低沉。隨之而來的感覺是水中似有巨物在湧動,攪的江中水浪突然翻湧起來,就好似燒滾的油鍋一般,船隻也隨之起伏顛簸,一船人頓時就著慌了。
這時若是有人能從空中看下去,便可看到淮水深處仿佛有一道巨大的陰影從淮水水底的泥沙中鑽出來一般,把那一段水流都攪的渾濁了。
那巨物從水底河床中鑽出來後也不露出水麵,隻看淮水深處湧動的泥沙中偶爾露出的行跡,極似有一物在水中搖頭晃腦伸展四肢,仿佛是剛從沉沉睡眠中醒來,伸了個懶腰一樣。隻是這一伸懶腰卻不打緊,攪的這一段水流都渾濁動蕩起來,直把正行在淮水中的平底帆船激蕩的如一片浮萍一般的飄來蕩去。
江風卷著細雨,浪也越來越大,眼看船身也搖晃的越來越劇烈,船尾老丁把著舵,一臉惶急的道“小三咱們快往南岸靠,這水中定有大蛟,周掌櫃,實在不行咱們先把貨往江裏扔吧,好讓船快些靠岸,這光景還是保命要緊呐!”
這時一船人早都驚動起來了,都死死的抱住身邊一切能抱住的東西,生怕被掀落水去,人都站不穩了,誰還有餘力去扔那滿船的貨物。生活在這大江大河旁邊,這走蛟的傳說或多或少都是聽過一些的,都知道害怕,這要是一個沒把住落水了,哪怕水蛟腹中不甚饑餓也未必耐得住眼前美味順嘴咬上一口。
燕七也找了個能固定身子的東西緊緊抓住了,放低身形。剛開始時還好,後來水中動靜越來越大,有時候一浪湧來,打在船身上怕不有幾千斤的力道,哪裏站的住。
剛才老丁也是失智了,若不是有貨物壓艙,說不準現在船都被打翻了,但現在船上的貨物也已經東倒西歪,不少都已經傾覆到江水之中了。這時候眾人都隻能顧住自己,顧不得貨物了。在起伏顛簸中,突然船底一陣巨力湧來,一條人影從船艙門口被甩了出去,眼看就要掉進江中,卻被一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大家定睛看時,卻是周掌櫃沒抓穩,被甩了出去,還好離燕七不遠,被燕七抓住腳踝,才沒掉入江中。大家這時也沒心思誇讚燕七眼疾手快,隻見燕七一手摳住船幫,單手用力把周掌櫃拖了上來。
這周掌櫃雖然不是太胖,但中年富態,一百三四十斤還是有的,旁邊的人站都站不穩,也沒法過來幫忙燕七搭救周掌櫃。而這燕七也居然不需人幫忙,隻用一隻手就輕鬆把周掌櫃拖上船來,這膀子力氣委實不小,眾人在慌亂中有意識到這點的,都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周掌櫃上半身已經入水,被救上來後濕漉漉的癱坐在甲板上,隻顧緊緊抓住燕七的胳膊,哆哆嗦嗦的,一句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顯是有些嚇傻了。燕七怕他再度被甩下水,隻隨他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