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狂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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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狂狼(22)
    函省,藍水鄉。
    前幾日灌的香腸到熏的時間了,但村裏有規定,不允許在自家院子裏熏,隻能去村西的空曠地集體熏。家家戶戶都有香腸臘肉要熏,熏桶隻要那麽幾個,若是去晚了,排隊都得排兩三個小時。
    為了減少排隊的時間,女孩天不亮就起來了。
    冬天日出晚,藍水鄉顧名思義,有一條小河環繞大半個村子,水源豐沛,幾乎每天早上都會降霧。
    女孩呼吸著濕漉漉的冷空氣,一邊哆嗦一邊將香腸裝進籃子裏,然後去廚房拿了個剛蒸好的饅頭,在微弱的光線下向村西走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還是來晚了,那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娘早就到了,此時正一邊閑聊,一邊往熏桶裏添幹枝。
    “小晨也來啦!”一位大娘道:“小姑娘家家,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呢?和我們這些老東西湊熱鬧!”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前幫忙。
    天亮之後,才到正式開始熏的時間。女孩打了好幾個哈欠,被倦意逼出的淚水弄濕了眼眶。太陽升起來時,她擦著眼淚,眯眼看著被照亮的群山,以及漸漸變得稀薄的霧氣。
    她突然感到惆悵,不知道那些包圍著自己的霧氣,什麽時候能夠散掉。
    村民越來越多,人聲鼎沸,女孩慶幸自己來得夠早。
    上午10點多,一位六十來歲的村幹部忙乎乎地跑來,喊道:“小晨,小晨呢?鄒晨在不在?”
    女孩的香腸才熏到一半,聞聲趕緊從人群裏鑽出來,手和臉都被煙子弄得黑黢黢的,“王叔,我在!”
    村幹部拉住女孩,“有人找你,跟我走。”
    女孩一驚,表情立馬變得不自然,“誰找我?”
    “警察。”
    女孩的恐懼凝固在眼中,用力搖頭,“我,我的香腸還沒有熏好!”
    “還管什麽香腸啊,你沒有戶口,他們說不定正是來給你補戶口的,你難道想當一輩子‘黑戶’啊?”村幹部說完衝人群裏喊,“警察來給小晨上戶口了,大夥兒幫忙看著她的香腸啊!”
    之前跟女孩搭話的大娘熱情道:“好叻!”
    女孩幾乎是被村幹部拽回家的。她家所在的那條巷子裏停著一輛警車,兩個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車邊,他們顯然是聽見動靜了,都轉過身,朝她的方向看來。
    她突然戰栗,在離家門還有三十來米遠時猛然發力,掙脫掉村幹部的手,向反方向跑去。
    村幹部懵了,“小晨!哎呀你跑什麽啊小晨!”
    方遠航拔腿就追,明恕仍是站在原地,喊了聲:“遲小敏,別跑了。”
    女孩腳步微頓,方遠航速度奇快地趕了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
    女孩被迫轉過來,正是係統裏那張熟悉的臉。
    明恕走上前,打量著遲小敏。
    遲小敏十分警惕,雙手緊握成拳頭。
    “聊聊吧。”明恕說:“關於你,關於你的大哥林皎,還有……‘鬼牌’。”
    遲小敏雙眼一下子睜大,淚水在裏麵積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來。
    明恕拿出一包紙巾,遞到她麵前,“看到新聞了嗎?”
    幾秒後,遲小敏輕輕點頭。
    “都結束了。”明恕說:“你所害怕與仇恨的根源,已經被鏟除了。”
    頓了頓,明恕又道:“知道是誰將它們鏟除的嗎?”
    遲小敏抬起頭,眼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是警察。”明恕道:“警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無用軟弱,我們能夠保護你們,你們可以依靠、信任我們。”
    不知不覺間,明恕已經捏起眉,異常認真道:“警察不會和罪惡狼狽為奸!”
    遲小敏眼眶裏的淚水落了下來,她慌忙伸手拭去,語無倫次道:“對不起……”
    村幹部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道歉,明恕和方遠航卻知道。
    “走吧。”明恕說:“去你家裏坐坐。”
    兩層小樓是農村四處可見的自建樓,裏麵白牆水泥地,分外樸素。
    在見到遲小敏之前,明恕已經從村幹部那兒了解到,遲小敏——她在這裏的名字是鄒晨——是今年7月中旬來到這裏,沒有戶口。
    “黑戶”在農村太常見了,隻要為人本分,基本沒有人會在意。遲小敏一個老實姑娘家,更沒有誰去管她是有戶口還是沒戶口。
    這棟房子以前是村民趙東南家的。年初趙東南舉家遷往城裏,房子以兩萬塊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外地人,空置半年後,遲小敏就住了進來。
    遲小敏去廚房燒水,順道將臉和手洗幹淨。
    方遠航在上下幾個房間裏轉悠,看到了遲小敏和林皎的合照。
    見遲小敏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明恕問:“是林皎安排你住在這裏?”
    遲小敏點頭,輕聲道:“大哥讓我,讓我躲一段時間。”
    說著,遲小敏的頭埋得更低,“我們做了錯事。”
    明恕自然想得到林皎讓遲小敏離開冬鄴市是為了暫時逃避,但他不理解為什麽是7月份。
    “他們都是你的目標,你假扮女鬼,去驚嚇過他們。”明恕一一拿出喬雪華、曆思嘉、呂潮、楊麗蘭的照片,看著遲小敏的眼睛,“因為他們都購買過‘鬼牌’。”
    遲小敏問:“他們不該死嗎?”
    明恕說:“是林皎讓你這麽做?”
    遲小敏神色變得複雜,她似乎理智上明白此時應該道出所有實情,可情感上又不願意讓林皎承擔。
    “怎麽了?”明恕問:“不舒服?”
    遲小敏搖頭,雙手在頭上捶了捶。
    她確實不舒服,頭裏的某個地方隱隱作痛,但她不清楚這是為什麽。
    明恕說:“你隻需要將知道的全部告訴我。林皎那邊,我會再找他調查。”
    遲小敏像是被說服了,猶豫著開口——
    7歲以前的事,遲小敏已經記不清楚了。她隻記得自己在北方一個叫“隴安鄉”的地方長大,沒有父母,撫養她的是一個老人,據老人說,是一個城市打扮的男人將她交到自己手上,拜托自己暫時撫養。
    後來,老人死了。
    遲小敏本就沒有戶口,老人離世後,她就成了孤家寡人。
    不久,林皎來到隴安鄉。
    在林皎口中,她知道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她出生在一個充滿罪惡的地方,在那裏,女嬰生下來就會被製成“鬼牌”,而沒有被殺害的將成為“生育資源”,麵對更加殘酷的人生。
    林忠國——一個勇敢無畏的記者——曾經想要揭露黑暗,卻最終成為黑暗的犧牲品。
    而她正是被林忠國所救。
    若是沒有林忠國,她早已成為“鬼牌”上的一灘血。
    林忠國很可能是因為救她而死。
    “我能做什麽呢?”她問林皎。
    “為我父親報仇。”林皎說:“你願意嗎?”
    那年,她還小,困惑地望著林皎,“什麽是報仇?怎麽報仇?”
    林皎揉著她細軟的頭發,“不著急,等你長大了,等我有能力保護你,我們再商量。”
    她懵懂地喊了聲“哥哥”——爺爺去世後,她一直很孤獨,她太想要一個親人了。
    林皎似乎怔了下,笑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大哥。”
    那之後,遲小敏仍舊住在隴安鄉,林皎時常來看望她,給她帶來生活所需的物品,給她講林忠國和“鬼牌”的事。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越發痛恨“鬼牌”,越發可憐那些無辜的女嬰。她多次問林皎,我們該怎麽做。林皎總是告訴她,現在還不是時候。
    後來,她不再是小女孩,而林皎也成為了警方的顧問。
    她近乎天真地建議——我們為什麽不報警呢?我的存在就是證據,你認識那麽多警察,警察一定有辦法的。
    林皎露出一個譏諷的笑,“警察如果會幫我們,早在你出生那年就幫了,怎麽會等到現在?你記住,警察是這個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一群人,他們隻會考慮他們自己的利益。我們要靠自己報仇。”
    遲小敏似懂非懂。
    潛意識裏,她還是願意相信警察。對林皎所說的報仇,她有種近乎本能的畏懼。
    報仇就是……去殺人嗎?
    可她不會啊。
    兩年多以前,林皎將她接到了冬鄴市,給她辦了一個假身份證,教她如何躲避監控,任何妥當地藏在人群中。
    她漸漸適應城市的生活,打工,觀察城市裏的女孩,最初很想交朋友,但林皎警告她,不要隨意接觸人,更不能隨便相信人。
    久而久之,她打消了交朋友的念頭,培養出一個愛好——讀書。
    她淘了不少二手書,最喜歡看的是犯罪題材。她仍是想象不出自己將以什麽方式為恩人報仇,是不是像書裏所寫那樣實施高智商犯罪?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並不聰明。
    去年,林皎將一份名單交到她手上,告訴了她一個計劃。
    她聽得毛骨悚然,“你,你要我去扮女鬼嚇唬他們?”
    “你做不到嗎?”林皎說:“還是說,你不願意?”
    她連忙搖頭,“我當然願意,隻是……”
    “隻是什麽?”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已經確定這些人有‘鬼牌’,我們可以……”
    林皎不耐煩地打斷,“你還在指望警察?”
    她隻得住嘴。
    “我告訴過你,不要指望警察,他們不會幫我們。”林皎似乎生氣了,“我們隻能依靠自己!你隻管去驚嚇他們,別的都不用管。你不要忘了,你是因為誰而活下來!”
    她應了下來,在一個不短的時間裏惶惶不可終日。
    林皎隻是告訴了她計劃,還沒有讓她立即執行。等待期間,她看到報紙正在推出鄉村民俗係列報道。報道的角度很客觀,既肯定了一些民俗的積極性,又討論了部分民俗實為糟粕,不該在現代社會延續。
    報道的責編名叫文玲,一看就是位女性。
    遲小敏一下子有了想法。
    大哥總說警察靠不住。那媒體人呢?林叔叔不就是媒體人嗎?如果這位責編願意報道“鬼牌”……
    她不敢告訴林皎,偷偷找到文玲,告知“鬼牌”的罪惡,請求她在報紙上曝光這最不該存在的“民俗”。
    文玲答應了,還拿走了名單。她滿心以為不久之後將在報紙上看到有關“鬼牌”的報道,但直到民俗係列報道結束,文玲也沒有做到承諾過她的事。
    希望落空的感覺就像被一塊巨石拉扯著沉入海中。
    她終於切身體會到林皎的感覺——警察不可依靠,媒體人亦不可依靠,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
    沒有人看到了他們的苦難,沒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她不要正義了,她隻要複仇。
    這個插曲她隱瞞了下來,林皎並不知道她曾經向媒體人求助。
    第一個複仇對象是喬雪華,接著是曆思嘉,然後是呂潮。
    他們都是這個城市裏的富人,過著體麵的生活,已經是“人上人”了,卻偏要聽信歪門邪道,用女嬰的血去意yin自己的事業與未來。
    第一次裝鬼時,遲小敏非常緊張,不知有沒將喬雪華嚇到,反正是把自己嚇到了。
    但她很快發現,自己在裝神弄鬼上很有天賦。那些“看到”她的人全都嚇破了膽,以為她是喪命女嬰的魂魄,出現是為了索命。
    既然那麽害怕,當初為什麽要作惡呢?
    她不禁想,那些因你們而死的嬰孩,死的時候有多害怕,有多痛苦,你們體會到了嗎?
    林皎教她對女人喊“媽媽”,對男人喊“哥哥”或者“爸爸”,聲音稚嫩一些,飄一些,問他們為什麽不愛自己了。
    她學得很快,在她斷斷續續的嚇唬下,喬雪華首先出現精神問題,離開冬鄴市,返回老家,被撞死在老家的路上。
    隨之出事的是曆思嘉,這個看上去事業極為成功的男人膽子其實很小,小時候有過“見鬼”的經曆,對“鬼牌”懼怕多於喜愛,購買“鬼牌”單純是為了上生意更上一個台階。
    在了解到他幼年的經曆後,林皎當即決定對他動手。
    嚇唬曆思嘉比嚇唬喬雪華更容易,但這也有可能是遲小敏已經駕輕就熟。
    在做這些事時,遲小敏交到了朋友——冬鄴外國語大學英語專業的學生李紅梅。
    當然,她瞞著林皎。
    李紅梅長相醜陋,被同學所厭惡,可遲小敏卻喜歡她、可憐她。
    在李紅梅身上,遲小敏看到了自己。
    都是被這個社會所排斥的弱勢人物,都找不到真正的容身之地,都背負著仇恨,都渴望著改變。
    李紅梅有戶口,她是“黑戶”,但和李紅梅待在一塊時,她終於沒有那種壓抑得令人窒息的孤獨感。
    她們是同類。
    隻有同類能夠相互慰藉。
    李紅梅向她傾述過生活的不如意,她將自己喜歡的書分給李紅梅看,和李紅梅一起聊書裏的觀點。
    “有的人本就該死——你同意嗎?”李紅梅在看完一本書之後問。
    “同意啊。”遲小敏說:“做了壞事的人憑什麽活下來?”
    “可是還有法律。法律真的沒有用嗎?”
    “法律又不會判每一個壞人死刑,但他們做的事,已經‘殺死’了一個人。”
    李紅梅想了很久,“我的室友們該死嗎?”
    遲小敏問:“你認為呢?”
    李紅梅搖頭,“我不知道。”
    迷茫的李紅梅最後還是爆發了,用四條性命回答了“我的室友們該死嗎”這個血淋淋的問題。
    同時,林皎發現了她交有朋友的事。
    林皎向來反對她交友,她一直順從,但她也需要陪伴。
    在李紅梅出事之前,大約是6月初,她就發現,林皎開始變得焦躁。
    她一度認為是因為呂潮。
    呂潮是他們的第三個目標,比喬雪華和曆思嘉都年輕。用恐嚇的方式引導他自殺不那麽容易,她嚐試了幾次,呂潮的反應都不大。
    後來,林皎讓她專心對付楊麗蘭,不用再管呂潮。
    她懷疑呂潮是被林皎給殺了,而正是這計劃外的事讓林皎不安。
    楊麗蘭是個很好驚嚇的對象,7月,楊麗蘭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林皎卻突然命令她離開冬鄴市,去函省藍水鄉躲避一段時間。
    她很不解,詢問原因,林皎隻是說來了不好對付的人物,計劃恐怕得改變。
    “不好對付的人物?”明恕粗略一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楊麗蘭見到的“鬼魂”突然消失、林皎讓遲小敏離開冬鄴市、林皎多此一舉利用許吟構造“遲小敏已死”的假象,都是因為重案組的重大改變——6月,他從特別行動隊回來,蕭遇安空降,接替梁棹。
    林皎忌憚他們,所以不得不改變計劃,讓遲小敏去函省躲藏。
    “我不知道……”遲小敏將頭埋得很低,聲音越來越小:“我不知道……”
    方遠航一時沒聽明白,“你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警察並非你以為的那麽無用。”明恕看著遲小敏,“不知道警察會竭盡所能,為被害者伸張正義。”
    遲小敏哭了,眼淚從指間不斷湧出。她哽咽道:“如果我知道你們會救我們,我一定會向你們求助。”
    明恕歎了口氣。
    遲小敏在一種畸形的環境中成長,7歲時,她就遇上了林皎。十年下來,林皎不斷向她灌輸仇恨、恩人、複仇、警察無用,她會和林皎一起走上複仇之路是必然的事。但從去年她向文玲求助就能看出,即便林皎已經影響了她多年,她仍然願意信任法律、信任社會。
    直到走投無路。
    “等等,你承認喬雪華、曆思嘉是在被你多次恐嚇後精神錯亂而自殺,猜測呂潮是被林皎殺死。”方遠航說:“那黃妍呢?”
    遲小敏擦掉眼淚,眼神十分茫然,“黃妍?”
    方遠航問:“她也在名單上,你們沒有對她動手?”
    遲小敏搖頭。
    方遠航說:“你說你今年7月就來到藍水鄉,沒有再回冬鄴市,有沒有可能是林皎動手殺了黃妍?而你不知道?”
    半分鍾後,遲小敏擔憂道:“不可能。大哥送我來這裏時就說過,現在情況有變化,我們暫時都不要考慮複仇了。他,他不會騙我的。”
    明恕站起來,在房間裏踱了幾步,轉身再次看向遲小敏時,目光和剛才有些許不同。
    “林皎為什麽要親自殺呂潮?”
    很顯然,林皎的這個計劃就是將遲小敏作為工具,借用鬼神的假象和人內心的恐懼去營造一種難以逃脫的恐怖氛圍,長此以往,人的精神會崩潰,以一種外人難以理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們確實是自殺,卻又是被人引導。
    林皎是心理專家,這是他最為擅長的“殺人”方式。
    如此一來,他不用弄髒自己的手,就能夠懲罰那些購買“鬼牌”的惡人。
    那他沒有理由對呂潮動手,更別說黃妍那種死法。
    “是我的錯。”遲小敏抽泣著,“我沒有做好,呂潮好像發現了我。”
    明恕點頭,這說得通。
    林皎本不打算殺死呂潮,但遲小敏暴露了,呂潮活著,他們的計劃就會敗露,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解決掉呂潮,並利用呂潮長期在外旅行這一點製造呂潮失蹤的假象。
    可黃妍被林皎所殺的可能性不高。
    遲小敏突然抬起雙手,並攏平伸,“你們帶我走吧。”
    這是一個等待被拷上手銬的姿勢,她知道自己犯了罪。
    方遠航看向明恕。
    明恕輕聲道:“給她戴上吧。”
    “等一下。”遲小敏突然道:“我能上樓去拿一下東西嗎?”
    明恕沒有問是什麽,“去吧。”
    十分鍾之後,遲小敏下來,懷中抱著一個盒子。
    盒子裏麵裝著“鬼牌”。
    方遠航說:“這些是……”
    遲小敏說:“是我在喬雪華、曆思嘉、呂潮家裏偷的。我……我很擅長做這種事。”
    警方曾經在三人家中搜查過,“鬼牌”都不完整。
    明恕說:“原來是被你拿走了。”
    “我想將它們發在論壇上,警告那些想要購買‘鬼牌’的人——這就是作惡的下場。”遲小敏說:“但我不敢,你們會找到我。”
    方遠航心中五味雜陳。
    明恕讓方遠航先帶遲小敏上車,自己在房間裏多待了一會兒。
    遲小敏剛才的坦白其實沒有什麽漏洞,態度也足夠真誠,但是一些細枝末節還是令他不得不在意。
    就像是齒輪正在嚴絲合縫地轉動,但裏麵突然混了一顆小小的沙子,不影響齒輪轉動,外麵也看不出來。
    可是有了沙子,必然不如原來順滑。
    明恕撥通了蕭遇安的電話。
    “哥,我突然有個猜測。遲小敏可能根本不是林忠國當年救下來的女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