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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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他們不知道七公主隻是看起來精明凶悍,其實心性單純得很,平時仗著拳頭硬懶得與人費心機,隻要摸準了脈門,很容易把獅子哄成小綿羊。
    他們更不知道未來皇嫂其實是個公的,就算天雷勾動地火叔嫂好事成雙,夏雲澤也沒本事弄個私生子出來篡他夫君的皇位。
    皇帝對小七的懲誡向來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不到十天就解除了禁足,還賜下封號榮華公主,與榮安公主一樣食邑五千戶,位比郡王。
    比起將要遠嫁的榮安公主,能留京招婿的榮華公主恩寵可是實打實的,一時間風光無二,道賀的人險些踏平長瑞宮的門檻。
    連夏雲澤都得靠邊站,每次去探訪他哥殿裏都有訪客,害得他新淘換的小話本揣在懷裏不敢掏出來,捂熱了又原封不動地拿回去。
    可他又沒地方去,由於要過年,各宮裏都忙亂得很,芝蘭宮雖然人丁稀少,收拾打掃也是項大工程,黃公公和冬靈帶著一群太監宮女忙上忙下,恨不得這個隻會添亂的小主子從眼前消失。
    小年下,祭灶神,誰也顧不上搭理他,夏雲澤無聊得要死,之前囤的小話本都翻得卷了邊,精神世界極度匱乏,隻好跑到院中那棵白果樹下,找了條堅實的橫枝練習引體向上。
    夏雲清好不容易覷了個空過來找他,就看見他弟像猴一樣把自己掛在樹上,一邊吆喝一邊往上聳。
    “你這是做什麽?”
    夏雲澤拉完一組引體向上,腦門上汗淋淋的,一看見他就喜出望外地蹦下來:“七姐,你怎麽來了?”
    夏雲清給他擦擦汗,親昵地拉起他的手,問:“你想不想出去玩?我們去買年貨。”
    那必須想啊!夏雲澤快憋瘋了,整天吃飽睡足練肌肉,哪裏不痛練哪裏,自我感覺肩背厚實了幾分,馬甲線隱約可見。
    “不會再遇到刺客吧?”夏雲澤一朝被蛇咬,對逛街產生了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矛盾心情。
    “哪有那麽多刺客?”夏雲清鳳眼微挑,哄小孩一樣哄他,等他換好男裝出門上車,才感覺氣氛不對。
    馬車多了兩輛,外觀一模一樣,每輛車都圍著一圈帶刀護衛,眼神精光湛然,太陽穴微凸,步伐穩健,一隻手始終放在刀柄上,像一支支搭在弦上的箭,隻待一個指令就能飛出去刺穿敵人的胸膛。
    他這是把皇帝身邊的大內高手調來了嗎?隻差沒明目張膽地擺開公主儀仗了好不好!
    “父皇賞下來的,有備無患。”夏雲清上了馬車就窩到一邊閉目養神,顯然被這些天絡繹不絕的訪客折騰慘了。
    不說別的,皇帝對京城的治安還是很重視的,刺客事件之後,皇城精銳盡出,把整個京城像過蓖似地掃了一遍,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家中人丁沒有登記在冊的一律嚴查,誰來求情也不姑息。
    還真查出有幾家豢養死士的,當下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收拾了一批人之後京城風氣為之一肅,紈絝子弟上街都不敢盯著小娘子看了,生怕一時犯賤連累全家。
    至於那個首席紈絝孫滿誌直接被刺配充軍了,鎮西侯在宮門外哭暈過去也沒用——據說這還是淑妃苦苦求情才留他一條狗命。
    長瑞宮的毒蜘蛛事件起出一串釘子,盤根錯節的,讓惠妃花了不少心思才打發幹淨。
    那個把蜘蛛調包的宮女在嚴刑拷打之下招出她是受了岐國宸妃指使,惠妃一開始還不信,以為她受刑不過胡亂攀咬,等到靜下心來細細思量,又驀地冒出一身冷汗。
    兩宮貴妃都相中了小七,這她是知道的,她隻是沒想到她們竟然直接朝小九下手。
    相比順妃的粗糙手段,宸妃就陰毒多了,弄死小九再嫁禍長瑞宮,她身為一宮主位一旦獲罪,小七在宮裏也會舉步維艱,到時候皇帝無論是出於保護還是懲罰,都得把小七遠嫁了事。
    這些事她沒敢告訴夏雲清,生怕他一怒之下幹出什麽蠢事,兩位公主要出去玩,她擔心攔得狠了引起懷疑,隻好求皇帝派來一隊近身鐵衛。
    小七與燕成璧的婚事,也要早些定下來才好,免得夜長夢多,有人再生非分之想。
    說起來燕成璧也算是京中難得的才俊了,皇帝雖藏著私心,在挑駙馬人品才幹這件事上,倒也不算委屈了七公主。
    隻是他們都不知道,不僅夏雲澤不想讓他舅當駙馬,夏雲清也不想嫁給那個人。
    眼看過了年會試就要開考,夏雲清越想越心煩意亂,就幹脆拉著他弟出宮散心。
    夏雲澤看他哥這炸毛樣,趕緊把剛才換衣服的時候順手撈出來的小話本遞過去,何以解憂,唯有嗑糧嘛!
    夏雲清接過來一看,挑眉瞪他,怎麽又是空山居士的?你小子安的什麽心?
    “黃公公說這個賣得最好。”夏雲澤眨著眼睛裝無辜,“我沒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誆我。”
    其實他看了一點點,確定又是強人鎖男迎男而上,才絕望地捂著半瞎的狗眼留給七哥。
    夏雲清歎了口氣把書丟到一邊:“你老給我這些東西做什麽?”
    “教學啊。”夏雲澤理直氣壯,對這個受了十七年正統教育的皇族子弟開展某些方麵的啟蒙,“你知道兩個男的怎麽……內個……吧?”
    夏雲清臉紅了,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叱道:“快閉嘴!”
    他以前不知道,後來被空山居士荼毒了這麽多天,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閉上眼睛就全是那些激烈的交纏和露骨的言辭,描寫極其詳盡刻畫無比精準,看多了足以讓純情少年變成老流氓。
    問題是他為什麽要知道這些?他可不認為自己有用得上的一天!
    夏雲澤挨了打,敢怒不敢言,隻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七哥,話不要說太滿,你那姘頭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可不像是隻滿足於親親抱抱打打架的人。
    多少儲存點理論知識吧,萬一不慎被人哄到床上,至少知道怎麽先下手為強。
    就算不能先下手為強,至少知道要護住什麽地方。
    他晃蕩著滿腦袋黃色廢料,聽著馬蹄聲一路脆響帶他們來到東市。
    年前的市集十分熱鬧,店家把攤子都擺到了門外,街道上人們摩肩接踵擠擠挨挨,馬車根本過不去,兄弟倆幹脆下車步行,護衛們前後左右把他們團團圍住,旁人一看這陣仗就知道主子身份不凡,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
    置辦年貨當然用不著公主親自出馬,夏雲清純粹是找個由頭出來透透氣,夏雲澤揣了不少銀子,打算買些實用的東西回去分發給芝蘭宮的太監宮女當年終福利。
    走走停停買買買,逛吃逛吃,到中午倆人都有點累,護衛們也人手一包雜貨,連刀都不太好拔了。
    夏雲清分出一半人去把東西放回馬車上,又帶著另一半人拐進最近一座小樓吃飯。
    “主子……”護衛長弱弱地出聲阻止,沒攔住,就見七公主帶著九公主一頭紮進那扇掛著“白月樓”招牌的大門。
    然後冷汗就下來了。
    白月樓,京城最大的銷金窟,他有幸來過一次,歎為觀止。
    不僅姑娘色藝雙絕溫柔入骨,小倌也是風雅嬌俏各有千秋,伺候人的功夫一等一,宰人的功夫更是一等一,他那點俸祿還不夠做一夜火山孝子呢。
    現在可好,揮金如土的有錢人來了,宛如羊羔掉進狼窩裏——何況兩位小主子打扮得如此豐神俊秀,就算一窮二白怕也有慧眼識珠的美人倒貼。
    就是他這個護衛長有點難辦啊——若是讓皇帝知道他帶著兩個嬌滴滴的公主去逛窯子,不知道他這一身好肉夠不夠剮的。
    打了個哆嗦,護衛長摸摸涼嗖嗖的脖子,看向自己的手下們,咬著牙警告:“不想死就把這事爛在肚子裏!”
    眾人點頭如搗蒜,發誓閉嘴保平安,然後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一樣,帶著又驚又怕又激動的表情魚貫而入,跟在小主子身邊貼身保護順便大開眼界。
    白月樓目標客戶非富即貴,樓內裝潢走風雅路線,宛如後世的高級會所,欲說還休,心領神會,絕對不把主營業務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夏雲澤一開始真以為這是吃飯的地方,直到他們在雅間落座,一串大美女進來彈唱陪酒,他才恍然意識到他哥這是帶他開葷來了!
    當下嬌軀一震,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這次他哥沒有包場,從雅間窗戶往下看正好能看到一樓大廳的迎來送往,周圍絲竹之聲不絕,伴著隱隱約約的談笑聲,到處脂香粉豔,彌漫著醉生夢死的歡樂氣息。
    夏雲清冷著臉自斟自飲,渾身上下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寒意,美人們不很敢往他身邊湊,就全聚到夏雲澤這邊,盡心伺候這個麵容和善的小郎君。
    夏雲澤兩輩子都沒被這麽多美女獻殷勤過,雖然是逢場作戲照樣窘得他滿臉通紅,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可恨他看了那麽多風月小話本,真到了風月場合需要大展身手的時候,兩輩子單身狗竟然羞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被灌了幾杯黃湯才略壯一壯膽子,牽起旁邊美人的小手,結結巴巴地問:“要、要不要我幫你看、看看手相?”
    夏雲清差點把酒噴出來,哈哈大笑,冷峻的麵容霎時鮮活靈動,令滿座脂粉都失了顏色。
    他覺得看他弟的窘態比看美人表演有意思多了。
    “哥!”眼看他弟要惱羞成怒,當哥哥的怎麽也要在小姑娘麵前給他留麵子,夏雲清抿住連綿不絕的笑意,把臉扭向窗外。
    然後他就笑不出來了。
    隻見一群年青人說說笑笑地踏進白月樓,看樣子熟門熟路,閑適自如,中間個子最高的青衣男子,不是他的老冤家又是哪個?
    看他哥一張臉晴轉多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夏雲澤嗅著八卦氣息飛撲過來,探頭往下一看,“咦”了一聲,大帥比?
    這就頗耐人尋味了……他撫著下巴看向他哥那張冰凍三尺的盛世美顏,嘖嘖感歎:“哥,你頭頂有點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