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臭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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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三個臭皮匠
    陳魚將偷聽來的內容分毫不差地匯報給蕭明暄,然後不敢多看主子陰沉的臉色,躬身告退,滾回東宮去履行他的第一要務——保護太子妃。
    雖然在他看來,太子妃實在沒什麽危險,太子對她言聽計從,就差鑿個佛龕把人供起來了——蕭明暄八成也意識到這一點,才將暗衛撤得就剩下他一個,有事做護衛,無事傳閑話。
    有危險的明明是蕭家兄弟倆,他一想起連子瑜那句“萬事俱備”就心驚肉跳,隻擔心獵場會變成修羅場,又猜不出幕後人物準備了多少陷阱等著太子和端王,越想越焦慮,抓心撓肝,坐立不安。
    他愁得半夜睡不著,正烙餅似地輾轉反側,突然感覺胸前掛的小鈴鐺嗡嗡作響,應和著空氣中微不可聞的震顫。
    是太子妃在召喚他!
    陳魚翻身掠起,似鬼魅般穿窗而出。
    夏雲澤也失眠了,腦袋裏亂糟糟地活像早晚高峰的公交車,車裏的乘客拚命往外擠,車外的乘客拚命往車上鑽,狹小的空間水泄不通,彌漫著讓人窒息的韭菜包子味兒。
    疑霧重重,危機四伏,他需要找個靠譜的人來商量一下。
    然而那個平時沒事還要夜勤東宮瞎幾把撩的家夥,到真正需要他的時候反而連個人影都見不著,真是讓人由衷地感歎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還有一個人人愛——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每天看見你們都冒火。
    當他坐在廓下曬著斜斜月光,做賊似地把蕭明暄強塞給他的小哨子含到嘴裏,使出吃奶的勁也沒吹響的時候,更是滿肚子煙火璀璨,恨不得把一捆竄天猴塞到蕭明暄屁股底下送他直接上天。
    帶上他哥更好,省得他又當教練又當保姆還要偶爾客串一下情感專家,累死累活地伺候那個嬌花太子小仙女。
    他罵了一句粗話,對著手裏的哨子幹瞪眼,正掄起胳膊要往外扔——
    “太子妃。”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嚇得他後脊梁一陣惡寒,扭頭見對方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裹得隻露出兩隻眼睛,夏雲澤一時拿不準,低聲喚:“陳魚?”
    “正是屬下。”陳魚扯下蒙麵巾,露出愁雲慘霧的一張臉,拱手相問:“太子妃有何吩咐?”
    夏雲澤繃著臉蛋,神情凝重,急道:“能不能給蕭……王爺傳個信,就說我有要事相商,請他務必入宮一趟。”
    陳魚眼睛一亮,正中下懷,又行了個禮,掠上房頂,飛身而去。
    蕭明暄得了信也是眼睛一亮,還特意換了身衣服,打扮得風流倜儻,摩拳擦掌地要去東宮竊玉偷香。
    在他哥臥榻之側做點對不起他哥的事,想想都覺得刺激。
    結果一開門發現他皇嫂沒有玉體橫陳床幃裏,反而正襟危坐案桌前,神情嚴肅,如臨大敵。
    “怎麽了?”蕭明暄不顧對方的抗拒,硬是把人往懷裏一攬,笑道:“我哥又哪裏惹你不高興了,我去幫你收拾他。”
    夏雲澤瞪了他一眼,掙紮幾下掙不開,幹脆放軟了身子偎在他懷裏,就當靠著個取暖器,在清涼如水的秋夜裏分外熨帖。
    “小皇嫂?”蕭明暄勾起他的下巴,對上他水霧氤氳的眼眸,胸口一熱,朝他低下頭來。
    夏雲澤往後一縮,沒忍住打了個嗬欠,眼角抿出兩滴淚,抱怨道:“你突然湊過來做什麽,嚇了我一跳。”
    沒有比他更會掃興的人了,蕭明暄偷襲不成,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夏雲澤低聲叫痛,滿腦袋瞌睡蟲都被打飛了,瞬間精神百倍。
    “別鬧!”他抓住蕭明暄作亂的手,嗔道:“叫你來是有正事,走,先去把你哥叫醒。”
    “叫他幹什麽?”蕭明暄不樂意了,手扣在他後腰上,眼中閃過一抹戲謔,“你想讓他在旁邊看著?”
    夏雲澤一時沒反應過來,幸好他腦袋裏浩如煙海的ntr小皇文及時幫助他領會精神。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可是腦補一下,還覺得有點帶感。
    他的底線真是層層敗退,垮得一塌糊塗。
    蕭明暄可不願意跟他這麽大眼瞪小眼地辜負良宵,直接把人抱到帳中,正要動手動腳,夏雲澤猛地一翻身騎到他身上,擰著眉毛斥道:“你正經些!”
    現在到底是誰不正經啊?蕭明暄冷不防一抬腰,晃得小皇嫂“呀”地一聲趴到他身上,氣得咻咻直喘。
    “說吧,有什麽正經事?”蕭明暄在把人逗惱之前見好就收,當然少不了伸出鹹豬手在他身上揩點油。
    夏雲澤撐起上身,斟酌再三,轉述了太子兩年前在東獻山遇險的秘事,然後睜著一雙杏仁眼看他,又乖又無辜,看得他火冒三丈,挑眉問:“你以為是我幹的?”
    夏雲澤識相地搖搖頭,避免自己的尊臀再遭毒手,溫聲道:“我知道不是你,我隻是想起你在郴國的時候也曾不慎遇襲,這遭遇與你哥哥頗為類似啊。”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那個朋友……親口承認受你哥哥指使?”
    蕭明暄陰著臉,目露凶光,沉聲道:“他第一天就咬斷了舌頭,到死也沒招認,不招認有什麽用?他行囊裏可是搜出了太子的密信。”
    夏雲澤“嘶”了一聲,覺得舌根隱隱作痛,不由得啐自己腦補太多真有病。
    “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他期期艾艾地,努力做出不偏不袒的公正模樣,“我總覺得吧,有人在暗中挑撥你們兄弟自相殘殺。”
    下手的時候確是要置人於死地,偏偏這倆兄弟吉人天相,死裏逃生,偏偏對方又留了後手,就算查到證據也是由彼此背鍋。
    他們對外還要維持手足情深的假相,總是不好直接翻臉,除了吃下這個悶虧,暗中戒慎防備之外別無他法。
    而物證什麽的,最容易被人動手腳了。
    本以為蕭明暄聽到自己替他哥洗地會怒發衝冠然後大打出手,沒想到暴躁小青年隻是皺了皺眉,眸光閃動,陷入沉思。
    他想起陳魚回稟的內容——
    這兄弟倆,運氣倒是不錯,次次有人相助,怕是天意要讓主子好事多磨。
    兩年前東獻山圍獵,太子確實有幾日離開營地不知所蹤,他還帶人去找尋來著,隻是後來他哥若無其事地自己回來了,又有白鹿在光天化日之下投入其懷中,扯衣摩頸,親昵非常,一下子引眾人稱奇,倒顧不上細究他這幾天的遭遇了。
    太子說自己在山林中迷路幸得異獸相救才得以歸營,旁人也就信了他的鬼話。
    如此看來,救他的不是什麽是異獸而是呼延凜,蕭明玥真是命不該絕。
    不過蕭明暄想起他哥被折騰成那個衰樣,一點也不羨慕。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他哥就是沒出息慣了才讓那狗男人蹬著鼻子上臉,結果讓人家玩弄兩年,靠山還說跑就跑,毫不留戀。
    真是讓當弟弟的都替他汗顏。
    這些時日因著小皇嫂的關係,他與太子私下接觸多了,對蕭明玥倒不像先前那樣恨之入骨。
    當然討厭仍舊討厭,嫌棄依然嫌棄。
    如今再翻老帳已無據可查,唯有盯緊連子瑜,引誘他背後的主子露出馬腳。
    蕭明暄回過神來,對上夏雲澤憂心忡忡的眼神,安撫道:“我曉得該怎麽做,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裏。”
    “兩年前你有沒有遺失過劍穗子?”夏雲澤瞪著眼睛看他,明明困倦還強撐著保持清醒的模樣分外可愛,讓他忍不住捏捏他的臉蛋,笑道:“我哪記得這些瑣事?兵器都在庫房裏收著。”
    雖然各式兵器都學過,他卻不愛用劍,狩獵時帶在身邊的也隻有最趁手的弓箭與彎刀。
    看來確實有人鬧鬼,蕭明暄就算再看不上他哥,也不能忍受外人把黑鍋扣到蕭明玥頭上,這樁樁件件,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走吧,去把我哥叫醒。”他坐起身來,收起調情時的溫存小意,神色冷峻,聲音沉緩:“與他當麵鑼對麵鼓地說清楚。”
    隻希望小皇嫂能居中調和,別讓他們兄弟倆的夜半懇談再度變成牛頭不對馬嘴的爭吵,最終不歡而散。
    太子睡得並不安穩,正翻來覆去地在夢境中掙紮。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原本棄他而去的人又來對他死纏爛打,不知道算美夢還是噩夢。
    他做過許多次關於呼延凜的夢,夢中的呼延凜有各種不同的性情,殘暴的,溫柔的,絕情的,多情的,無數零散的片段交織在一起,近得觸手可及,又遠得杳然難辨。
    他早知道這個人沒有心,卻還是不可救藥地陷了下去。
    就像一個在漫天風雪中獨行的旅人,形影相吊,舉步維艱,突然看到一篝野火,一道暖光,明知道危險,還是孤注一擲、奮不顧身地迎了上去。
    隻求那人駐足一顧,施舍他片刻相知相伴的溫暖。
    聚散如斯緣淺,夢裏兀自情深。
    這是他的夢,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無所畏懼,恣意妄為。
    他在草原上縱馬奔騰,萋萋芳草隨風起伏,如同碧綠的波濤,延伸到極目眺望的遠方。
    他飛出牢籠,自由得像一陣風。
    水囊中灌滿烈酒,馬鞍袋裏備著幹糧,他揚鞭策馬,心向天涯。
    呼延凜追著他,逐著他,不離不棄,如影隨形,躍馬而過的瞬間將他扯下馬背,護在懷裏,摟抱著滾落在齊腰深的草海中,碾碎了招搖綻放的格桑花。
    幕天席地,抵死纏綿。
    “呼延……凜……”呼吸短促,唇間逸出喟歎般的低吟。
    隻有在夢裏,他才能擁有這個讓他愛之入骨、也恨之入骨的男人。
    可惜好夢正酣就被人搖醒,他意猶未盡地睜開雙眼,冷不防對上他那個混帳弟弟討債鬼似的臉,頃刻間從溫柔鄉跌到了亂葬崗。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想弄死蕭明暄。
    他媳婦從他弟身後探出一顆頭,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哥正做美夢呢,你非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他弄醒做什麽?”
    這個媳婦也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