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佛送到西

字數:6146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鳳榻棲鸞 !
    一〇二、
    該埋的人沒了,該出的殯還得出。
    好在就兩個邦國,使者好打發。
    涼國自不必說,人都讓人偷了,京中的使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非常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郴國在此地也有駐使,收到訃告先派人來求見他們公主討個章程。
    前任的孝期還沒出,繼任就緊接著嗝屁了,雪上加霜喪上加喪,夏雲澤就傳令內務府讓他們將蕭明玥的喪事從簡從速辦理。
    一是他本來就是假死用不著鋪張浪費,二是怕停靈太久導致假死變成真死。
    既然喪事從簡,吊唁也就成了走過場,郴國使者又得了暗示,隻在靈堂外祭拜,好歹讓主家蒙混過去沒有露出馬腳。
    蕭明暄先派出精銳去追擊呼延凜一行人,同時還要把宮中這出戲收了尾,空棺下葬,萬民哭喪。
    緊接著是登位大典,雖然倉促但該有的流程都要走一遍,縱是蕭明暄這樣精力過人的壯漢都累出一雙黑眼圈。
    夏雲澤幫不上忙,隻好按照前世的配方做了些能量棒,讓他在忙碌間歇補充體力。
    同時憂心被偷走的蕭明玥,一肚子羊駝奔騰,恨不得把他那個不著調的前男友抽筋扒皮一萬遍。
    鳳儀宮裏是鐵打的皇嫂流水的皇帝,深夜,新帝脫下袞服,摟住小寡嫂安慰道:“暗衛使飛鴿傳信說他們又往回返了,怕是那狗皇帝看出了端倪。”
    夏雲澤略鬆了口氣,數數日子,他可憐的學員已經辟穀五天了。
    他不知道他的神藥能不能讓蕭明玥待機時間媲美老人手機,但是就算能當個睡美人睡上一百年,身上那點肌肉估計都要分解耗盡了。
    想到這個他又開始生氣。
    要不是前男友的智熄操作,本來今天他們就應該挖墳起屍吃一桌團圓飯了。
    “專心點。”蕭明暄見他走神,不滿地抱怨,“在我床上想前夫,我看你是皮癢了。”
    夏雲澤瞪他一眼,化身風流小寡夫,湊迎上去與小叔子纏成一團。
    國喪期間三餐茹素,偏他食髓知味,身體養好了又開始饞肉,隻得勞累蕭明暄半夜給他開小灶了。
    兩人烈火燎原,激戰正酣,蕭明暄不遺餘力埋頭耕耘,伺候得他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不料緊要關頭,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
    呼延凜挾著夜風闖了進來!
    不僅沒有非禮勿視的自覺,還如入無人之境般一路衝到床前!
    蕭明暄眼疾手快一把扯過錦被裹住夏雲澤,自己倒是不介意露出肩背上新添的細長抓痕,沉著臉問:“你來幹什麽?!”
    呼延凜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激動得情難自已,啞聲道:“他沒有死!”
    夏雲澤從被子裏探出腦袋,嘖嘖兩聲。
    比起自己,前男友更像個失魂落魄的未亡人。
    蕭明暄對他這個“哥夫”十分討厭,就算有救命之恩也忍不住想要恩將仇報,遂冷哼一聲,諷道:“你怕是在說夢話,還不把我哥的屍首還回來,讓他入土為安!”
    “他身上沒有屍斑。”呼延凜對這個“小舅子”也全無好感,然而有求於人,隻得放軟了腔調,“而且……裏麵是熱的。”
    草!
    饒是蕭明暄這樣皮糙肉厚的都覺得臉頰發燒,夏雲澤更是直接從被窩裏竄了出來,叫道:“你要不要臉?!”
    呼延凜麵不改色,理直氣壯地答道:“我要明玥。”
    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夏雲澤氣得咻咻直喘,蕭明暄伸手將他按回去,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把我哥還回來,我自然有辦法起死回生,再拖延下去,他可就真死了。”
    呼延凜不吃他這一套,一字一句地強調:“我、要、明、玥。”
    蕭明暄額角爆筋,要不是身上清潔溜溜,他就跳起來跟這個冥頑不靈的家夥打一架了!
    倒是夏雲澤看出點門道,從蕭明暄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問:“那你打算怎麽安置我夫君?”
    以凜皇的強橫霸道蠻不講理,萬一把蕭明玥關小黑屋來一場強製愛,那他的嬌花學員可就太悲摧了,好不容易死去活來再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圖什麽啊?
    呼延凜聞弦歌而知雅意,答道:“他想要的,我都會給他。”
    然後頓了一下,垂下眼瞼,聲音帶出幾分無奈的苦澀,補充了一句:“他不想要的,我絕不會勉強,盡我所能守著他罷了。”
    從橫征暴斂的衣冠禽獸變成不求回報的長腿叔叔,看來這死男人經曆過一場生離死別,開始收斂自己的狗脾氣了。
    “別忘了你說的話。”夏雲澤揣著一顆老父親嫁女兒的心,咄咄逼人地瞪著對方,“別讓他受苦,別惹他生氣。”
    呼延凜也真跟個毛腳女婿一樣,在娘家人麵前垂頭聽訓。
    失而複得的狂喜衝昏了頭腦,讓他完全顧不上計較他這“小情敵”的無禮。
    隻要明玥還活著,隻要他還有機會彌補,他願意付出一切,唯願能將意中人捧在手心裏好好嗬護一回。
    被撂兩句難聽話算什麽?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唾麵自幹呢!
    蕭明暄剛把小寡嫂吃幹抹淨,正情場得意,看呼延凜這灰頭土臉的狼狽相,心裏舒坦了幾分,回憶前情,想起他哥似乎仍對這人念念不忘,趁此機會再續前緣也不錯。
    何況如今蕭明玥沒了枷鎖,再不用忍氣吞聲咽淚裝歡,以他的心機手段,收拾一個呼延凜還是綽綽有餘的。
    一代豪雄呼延凜化身愛妻如命俱內郎,這樣的前景真是讓人想想都渾身起雞皮疙瘩,直呼天道好輪回啊!
    “書信不能斷,臨行再見一麵。”他提出條件,轉向夏雲澤,點了點頭。
    夏雲澤會意,從床頭暗格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拋給他,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你要監督他鍛煉!”
    呼延凜接過瓷瓶,抱拳一禮,暗暗鬆了口氣,唇角微彎,道:“原來你並非女嬌娥啊。”
    蕭明暄又把他塞進被子裏,夏雲澤臉貼著被褥,悶聲悶氣地回道:“我謝謝你一家門!”
    白長了一副濃眉大眼,除了蕭明玥,別人在他眼裏八成都是布景板。
    就是不知道兩個嘴炮健將碰到一起,誰先氣死誰了。
    呼延凜拿了藥就走,來去如風,還幫他們帶上了門。
    送走了不速之客,夏雲澤把腦袋伸出來,支起肘子扭頭看蕭明暄,媚眼如絲,問:“還能來嗎?”
    他剛吃了個半飽,狀態還在線,就是不知道被人中途打斷會不會影響蕭明暄繼續發揮。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鐵血真漢子最受不得這種挑釁,直接按住他一通操做猛如虎,讓小寡嫂哭著喊叔叔。
    呼延凜說到做到,離京之前,在行館中安排他們見了一麵。
    蕭明暄沒帶侍從,隻領著夏雲澤微服出宮,隱匿了行蹤,神不知鬼不覺地趕到會麵地點。
    行館中擺了酒席,呼延凜陪坐一旁,大家心知肚明,這就是散夥飯了。
    夏雲澤難掩激動之色,一溜煙跑過去,抓著蕭明玥上看下看,見他雖略顯消瘦,容色卻鮮活動人,眉眼間笑意盈盈,不見一絲愁緒,一看就知道這小日子過得十分自在。
    他終於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裏,眼角餘光瞥到那位疑似複合的前男友,又覺得自家一棵水靈靈的好白菜被豬拱了,油然生出不平之氣,低聲問:“你真打算跟他回涼國?”
    蕭明玥前半生的種種困蹇憂憤都跟著棺材下了葬,如今身上無病痛,心中無煩惱,被壓抑了二十多年的野性和驕橫都爆發出來,正好有人上趕著任他折騰,可不就如魚得水?
    “我隻是去遊玩罷了,過了夏天還要回來的。”蕭明玥拉他入席,把旁邊的大塊頭當成空氣,“涼國的冬天比我們這裏更冷,誰要去找那個罪受?”
    蕭明暄看他哥這矯情勁兒,就知道呼延凜有得耗了。
    不過人家甘之如怡,他也犯不著操那個閑心,看熱鬧就好。
    倒是原配夫妻相逢,有敘不盡的私房話。
    呼延凜對蕭明玥原本就有“汝妻汝子吾養之”的胸襟,如今知道他們是假夫妻,更犯不著亂吃飛醋,隻顧著一臉寵溺地給蕭明玥斟酒添菜。
    三杯下去,兩人都有幾分醉意,蕭明玥一手搭到夏雲澤肩上,調侃道:“我就知道我一走你就得遭老二的毒手,嗬嗬!”
    你嗬嗬個頭!蕭明暄瞪他一眼,飛起一筷子魚片扔到他碟裏,道:“哥哥挺了幾天屍都餓瘦了,該好好補養補養。”
    蕭明玥眼圈一紅,端了一杯酒敬他:“二弟擔待了,別的不多說,我先幹為敬。”
    說完一仰脖飲盡杯中酒,感歎幸好那藥沒讓他失去意識,不然哪能聽見嘴巴比蚌殼還硬的蕭二郎在靈前真情流露地喊一聲哥呢?
    讓他當時就感動得要哭,可惜眼眶幹澀,半滴淚也擠不出來。
    挺屍那幾天,他也同平時一樣夜眠晝醒,至於饑餓感倒是不明顯,沒覺得饑火中燒,更不至於服下解藥一睜眼就抱著呼延凜咬他一嘴肉。
    不僅沒啃,還費盡全身力氣,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被帶走之後發生的事,他實在不願意回想。
    比躺在靈堂裏身不由己地聽一出大戲更讓人震撼。
    蕭明玥思量再三,還是決定不告訴夏雲澤那藥的神奇藥效了。
    大家都要臉,何必讓恩人白尷尬?
    蕭明暄也有些動容,二話不說幹了一杯酒,一切盡在不言中。
    呼延凜殷勤執壺,專注地給蕭明玥斟酒,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蕭明玥前塵盡釋,疏慵曠達,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散漫,再也不是那個曾經患得患失、委曲求全的小可憐。
    夏雲澤喝得臉頰泛紅,跟前夫哥勾肩搭背,連連碰杯,大呼小叫:“好!我們江湖兒女,就要有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
    蕭明暄與呼延凜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扭開臉去,沒有阻止他們灌蟋蟀一樣互相灌酒。
    即使各自有歸途,分別總是件傷感的事。
    做人家夫君的應該大度一些,識相一些,別攪了人家的離愁別緒。
    等到他們醉得不省人事,各自抱回去就是。
    酒入愁腸愁更愁,換成別的才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