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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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陪情郎加班陪到一半就睡著了,最後還得讓人抱回去。
蕭明暄腳步輕柔緩慢,生怕顛醒了他,夏雲澤半眯著眼睛,被瞌睡蟲吃光了腦細胞,臉埋到小叔子胸前,昏昏沉沉地想著練不回前世的體格也沒什麽遺憾,至少不會讓小叔子累出腱鞘炎。
他縮進暖烘烘的被窩裏,拉著蕭明暄的手腕貼到嘴邊,想給他吹兩下消消乏,結果嘴巴一抿一抿地就是張不開,柔軟的嘴唇貼著他的手腕蹭了幾下,又沉入黑甜鄉,怎麽撥拉也弄不醒了。
溫熱的鼻息拂過肌膚,激起一片甜美的戰栗,蕭明暄低笑一聲,側身躺下,一手搭到對方腰上,闔眼進入夢鄉。
夏雲澤一覺醒來天剛蒙蒙亮,蕭明暄已經上朝去了,起身梳洗更衣都沒有吵醒他。
他算了一下小叔子的睡眠時間,不禁對那人充沛的體力和旺盛的精力歎為觀止。
尤其是昨天晚上鬧騰得分外厲害又回去加班到快四更,早晨還爬起來上朝,真是腰好肝好腎更好。
為了避免蕭明暄操勞過度英年早逝,他決定給男朋友列個作息時間表以及按需交糧台帳,免得那位大兄弟仗著身強體壯不知節製。
年少不知精珍貴,老來望菊空流淚喲!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他實在吃不下了,春困加上發育期,每天睡都睡不夠,哪有餘力收租?
夏雲澤扶著腰爬起來,下床的時候抻到肌肉,疼得“嘶”了一聲,萬般酸爽地紅了眼眶。
吃完早飯,畫完表格,他換了一身利落的短衫,叫采薇從嫁妝裏翻找出那一箱農作物種子,分門別類,準備種田。
春和日暖,萬物複蘇,大草原上充滿了生機,又到了鹹魚翻生的季節。
他準備擼起袖子加油幹,努力刷點責任感。
鳳儀宮的院子布置著假山花草,實在沒地方讓他施展拳腳,正好衛戍營中有一大片荒地可以開墾出來做實驗田。
還能監督兵士們訓練,一舉兩得,十分方便。
諸事太平,他也用不著那麽多暗衛,就讓陳魚回營安排墾荒事宜,自己身邊隻留了采薇一個。
他帶來的種子大多是郴國特產,還不知道能不能習慣岐國的氣候,隻能先做試驗,再來推廣。
衛戍營的訓練也要增加花樣,火柴棍小人進階版練熟了之後,夏雲澤很快給他們畫出變態難度的挑戰版,讓衛戍營將士們對這位小太後又怕又恨又佩服。
陳魚得了信,親自到門口相迎,夏太後的車駕一路暢行無阻,直入營區。
他的實驗田已經開墾完畢,還施了肥,平平整整,連土坷垃都敲碎了。
夏雲澤沒種過地,但衛戍營中有不少農家子弟來參軍,刨坑播種都是熟練工了。
他丈量好距離,直接進行間作套種,讓人將麥、豆、瓜一列一列間次播下,循環往複,把幾種組合都試了一遍。
岐國人先前習慣遊牧生活,定都之後才開始慢慢開荒種田,但糧食還是不夠吃,飲食一直以肉奶為主,不缺脂肪和蛋白質,但碳水化合物嚴重不足,蔬菜種類也不豐富。
夏雲澤懷疑岐國人塊頭大脾氣暴是不是跟吃肉太多容易上火有關係,不過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隻能多挑些適合的作物,慢慢改善人民群眾的飲食結構。
健身嘛要三分練七分吃,吃得科學了,他推廣全民運動才能事半功倍。
蕭明暄剛開始聽他描述這宏偉藍圖的時候還嘲笑他多此一舉,在他麵前炫耀一身健碩肌肉,說什麽草原上盡是會走路就會騎馬的兒郎,個個身材精壯,沒幾個人會買他的帳。
夏雲澤嗬嗬兩聲,隨口提到幾位中年宗親,成功地讓蕭明暄閉上了嘴。
草原上的兒郎隻有年輕時候盤靚條順,壯碩青年一過三十馬上垮成肥碩大叔,脖子粗過頭,肚子圓如球,腦門一片油,走路慢如牛。
讓他每每看到都覺得辣眼睛,特別是蕭明暄曾經指著某位體型像汽油桶一樣宗親說那是十年前草原第一美男子,讓夏雲澤一口酒噴了出來,差點抄起筷子戳瞎自己的狗眼。
“蕭郎。”他看向蕭明暄,一邊給眼睛吃冰淇淋一邊嚴肅正經地下通告:“如果十年之後你也變成那樣,那我們還是可以做兄弟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進行身材管理他們最多再睡十年?
蕭明暄氣得在他身上直磨牙,逼得他哭著求饒。
求饒歸求饒,原則不可拋,夏雲澤帶著哭腔說:“就算我再愛你,也要吹了燈才下得去嘴呀!”
他要是個直男,那妻子懷孕哺乳身材變形屬於愛的奉獻,不僅不敢嫌棄還要百般嗬護,可他都走上攪基這條路了,你蕭二郎一不生娃二不育兒,純粹憑本事把自己變成一個球的話,還不允許別人鄙視一下啦?
“岐國男人也不都會發福。”蕭明暄沒什麽底氣地狡辯,人過中年身材保持好的確實有,不過一眼望去仍是胖子遍地走。
“有備無患,當計深遠。”夏雲澤目光炯炯有神,握著拳頭抵住胸口,滿腔為岐國人民的健康事業奉獻終身的豪情壯誌。
隻有他自己知道,推廣全民健身隻是附帶,主要還是為了幫助蕭二郎保持身材,好讓自己能舒舒服服地多吃幾年精肉,多收幾捧公糧。
蕭明暄覺得他杞人憂天,他們這一支皇室嫡係都沒變胖,總不至於到他這輩會突然吹氣一樣漲起來吧?
不過小皇嫂要做的事確實造福百姓,他當皇帝的不僅不能阻攔還得大開方便之門。
衛戊營得了皇帝的旨意,不敢怠慢,再加對夏太後的火柴棍小人心有餘悸,在夏雲澤麵前不敢造次,一群糙漢子乖得像小鴿子一樣,背後連閑話都不敢亂傳。
營中風平浪靜,宮中卻流言四起。
宸太後不知聽了多少回夏太後不守婦道沒事就往兵營裏鑽的小道消息,隻覺得兒子頭上綠油油,實在按捺不住,待到早朝之後派人去紫辰殿前將皇帝截了回來。
母子倆坐在一起先嘮了幾句家常,宸太後繞著圈子把話題轉到夏雲澤身上。
她知道兒子鬼迷心竅,也不敢直接告對方的狀,隻好不著痕跡地上眼藥:“那些粗活髒活就不能安排幾個男人去做?公主嬌嬌滴滴的,整日往來奔波,累著了怎麽辦?又是個婦道人家,訓練兵士如何能服人?再說整日與那些臭男人打交道,被唐突了可如何是好?”
她聲音細細柔柔的,聽起來全是發自內心的擔憂,一點也沒有背後告刁狀的意思。
蕭明暄看著她明豔動人的臉,不知怎麽想到她當初趕走小連時那尖酸刻薄的言辭。
他沒辦法將這樁陳年舊事翻出來指責自己的母親,任誰都會覺得小題大作,隻是母子之間的隔閡終究是落下了。
蕭明暄眸光閃動,嗤笑一聲,說:“母親不必擔憂,皇嫂自有分寸。”
宸太後暗中咬牙,覺得他真是豬油蒙了心。
“公主既然有公務在身,怕是顧不上伺候你生活起居。”宸太後猶不死心,“你舅家幾位表妹對你傾慕已久,不如改日召進宮裏讓你見一見?”
蕭明暄根本記不住自己有幾個表妹,不過他還沒忘了原本上趕著要議親的舅母們一聽他又鬧出荒唐事就打了退堂鼓,心裏十分膩味,道:“不必了,我非良人,莫耽誤了表妹們各自的姻緣。”
宸太後臉沉了下來,問:“你難道真鐵了心要立她為後?”
蕭明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之色,無奈地笑道:“這卻不是我能做主的。”
“難道她竟不願意?”宸太後驚怒交加,拍案而起,“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小丫頭,真當你還是那個無人問津的皇次子不成?”
“母親慎言。”蕭明暄正色道,“無論我失意還是得意,公主待我始終如一。”
“那你總不能守著她一個人過一輩子吧?”宸太後叫了起來,“你父皇可不是這麽教導你的!”
搬出父皇來壓他?蕭明暄歎了口氣,突然冒出來一句:“母親,你入宮伴駕多年,後悔過嗎?”
宸太後愣住了,困惑地看著他,答道:“我得你父皇專寵,兒子又當了皇帝,我有什麽可後悔的?”
“專寵?”蕭明暄若有所思,喃喃道:“不是專一啊……”
這兩個字刺痛了宸太後,回想這麽多年她與順妃明爭暗鬥,使出百般手段固寵,就算背後打破了頭,在皇帝麵前也要忍著惡心佯裝姐妹情深。
既要溫柔小意籠絡君心,還得對年輕嬌嫩的美人們嚴防死守,真是心力交瘁,二十多年消磨下來,哪還有少年時相知相許的柔情蜜意?
再加上兒子始終被蕭明玥壓了一頭,要不是那廝短命,這皇位落到誰手裏還不可知呢!
她想起往事就膈應得要死,親兒子還要戳她的痛處——
“你覺得父皇後悔過嗎?”
宸太後冷笑,聲音不再溫柔似水:“我怎麽知道?你們男人總歸沒一個好東西!”
蕭明暄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溫聲道:“父皇是聖明的君主,卻是個糊塗的情郎,我可不想走他的老路。”
他站起身來,露齒一笑,又道:“他太過貪心,既想要赫連家的勢力,又想要心愛的女人,以為能兩全其美,到頭來卻兩個都辜負了。”
順妃雖然鑄下大錯,他卻對她恨不起來,說到底,她不過是皇權的犧牲品罷了。
而他母親又何嚐不是呢?
以她的美貌與心機,完全可以嫁個豪門子弟,白首不離。
偏偏被情愛蒙蔽了雙眼,一腳踏進這個暗無天日的漩渦。
結果熬到最後,情愛也沒了,隻剩下滿腔的怨懟與悔恨。
“我已得到心愛之人,又登臨如此高位,已是幸福圓滿。”他伸了個懶腰,眼中溫暖有光,“我不敢像父皇那樣貪求更多,隻怕弄巧成拙,空留餘恨啊!”
宸太後張口結舌地目送他離開,不知怔忡了多久,突然掩住麵孔,發出一聲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