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體畫展(13)

字數:5076   加入書籤

A+A-


    高等人類進階條例!
    變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在心髒被摘掉的那一刻,沈修黏合在男人手上的身體也瞬間滑落,棒球悶聲落在了盛開的腳邊。
    緊接著,高台上所有的蠟像都開始動了。右邊坐著的三個女人,看見了化為蘋果的心髒,互相爭搶起來;仰麵躺在地上的嬰兒發出了刺耳的啼哭聲;男人左側,年輕女人的頭發像染了一層霜,而老太太在嬰兒的啼哭聲中漸漸化成了白骨;他們腳邊白色的鳥掙紮著想要展翅,卻似乎被一張透明的幕布擋住了天空,束縛在男人的身邊。
    男人的動作很快。
    在沈修的身體落地後,他便立馬向下一個目標轉移——離他最近的,是盛開。
    盛開身上的傷口還在疼,那一刻他腦中幾乎是空白的,又仿佛掠過了許多被忽略掉的細枝末節,混亂一片。男人青白的指甲近在眼前,像一把染了毒的刀。
    盛開倉促間一抬眼,就看見了隱在暗處的徐知風。
    他笑了,笑得一派天真“你們中間有人害死了我哥,我找不到是誰。”話到一半,徐知風的音調開始變高,屬於男聲的低沉慢慢變成了女聲的高昂。
    清清脆脆,分明就是屬於一個少女的聲音“那就一起去死吧。”
    電光石火間,仿佛所有的線索都連成了線。
    片刻之前,他告訴聞人逍,畫家就是徐知風,其實隻是真假參半的試探。他並不十分確定畫家就是他——因為徐知風的性別。
    紅色房間的主人、白色卡片裏的線索,似乎都指明了畫家是個女人,而徐知風一直以來也並沒有掩飾自己對於繪畫的熟知度,反而是莊寒,各個方麵都與畫家極其符合,盛開也就暫時將徐知風排除在外。
    可如果徐知風是個女人,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在紅色房間的時候,徐知風第一眼見到聞人逍就表露出羞澀,盛開當時還以為徐知風跟他一樣是個gay。再到後來,他偶爾會將手不自覺地放到耳後,盛開當時看見隻覺得奇怪,現在一想,他分明就是在做一個將頭發別到耳後的動作。
    所以徐知風在血人逼近的時候,故意害盛開慢一步,被血人傷了手腕。而之後一直默默地混入眾人之間尋找機會,直到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這個白色房間。
    直到,玻璃櫃在不聲不響的時候破裂,禁錮在其中的夢魘打破白晝,迎來獨屬於它的黑夜。
    但這隻是樂曲的前奏,讓櫃中人將他們逼到高台上,才是徐知風這個指揮真正的目的。
    如果徐知風是偽裝成玩家的nc,那麽必定同樣受到天幕規則的束縛,否則在宴會廳投票的時候他們就被燒死了。
    那麽徐知風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難?這個白色房間是個密室,在徐知風與他們身份等同的情況下,男人肯定也不會放過徐知風。他有什麽把握能夠逃脫?
    盛開想了很多,可在現實裏隻過了一瞬。
    他記得,密室裏沒有解不開的死局,可是卻存在觸發死局的條件。直觀存在的死局不會發生,但如果是玩家自己主動觸發了某個死亡條件,那就是避無可避的。
    比如現在。
    徐知風仿佛玉石俱焚一般,將他們引到了這個高台,高台上是一幅真人蠟像組成的名畫,《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哪裏去?》。而隨著高台急速的震動,台下的櫃中人紛紛畏懼般地向後縮了回去。
    盛開沒有辦法動。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男人的手穿過眾人,探到他的胸口。他聽見聞人逍急促的呼吸,莊寒遠遠的驚叫以及自己平靜的心跳。
    死亡正要降臨。
    可就在下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被一雙手緊緊箍住了身體,又是那個熟悉的溫度。他被迫轉過了身,艱難地抬起眼,在滿目的慘白的燈光中,看見了聞人逍的臉。
    心裏有個細小的疑惑似蜻蜓點水,驚瀾而過。緊接著,男人的手在盛開的眼前,穿過了聞人逍的胸口。
    熱血四濺中,盛開睜大了眼。
    男人的手在聞人逍的胸口攪弄了幾下,似乎掏出心髒的動作受到了阻撓。也正是男人遲疑的一刻,聞人逍手腕迅速一翻,藍光由四方傾瀉而出,瞬間將兩人吞沒。
    藍色的光組成了一間四角方正的小房子,這個獨立的空間將兩人與外界分割開來,四周安靜得很。盛開跪在聞人逍身邊,一手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手就去探他的脈搏。
    他心跳得厲害,似乎是心慌的表現。他不知道自己這份沒來由的心慌因何而來,隻覺得心底生涼,連牙關都不自覺發出了咬合的“咯吱”聲。
    直到他顫抖的手終於落到了聞人逍頸側。
    了無生息。
    盛開膝蓋一軟,連帶著聞人逍的身體也滾落到了一邊。他擰著眉,不甘心似地一把抓起聞人逍的衣領,低聲罵道“你他媽有病吧!我認識你嗎你就給我擋刀?!是打算讓我繼承你的遺誌繼續為人民服務嗎?”
    罵著罵著,聲音就變了調。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聞人逍看他的眼神似曾相識。可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每當他想要試探聞人逍的口風,後者就表現得像蝸牛的觸角一樣,一觸碰到東西就縮進了殼裏。
    他才剛逃離那個令他窒息的現實世界,仿佛馬上要窺探到所謂的真相了,這個人就握著一把也許能打開他心門的鑰匙,朝他揮手告別。
    脖子上的懷表熱度降了下去,貼在盛開的胸口,冷冰冰的。
    他有點想笑,勉強扯了扯嘴角,眉眼卻還是沉寂了下去。
    盛開低著頭,眼睛裏是沉沉的暮色。忽然間,他眉心一動,在聞人逍的口袋裏發現了一個滲著光的卡片。
    那是密室裏每個人的專屬卡片。死去的陳慧和沈修分別是白色和黑色,盛開是藍色,聞人逍和莊寒一樣,是紅色。
    然而此時此刻,這張小小的紅色卡片,像被火焰灼燒一樣,從邊緣開始參差不齊地褪色。
    豔麗的紅緩緩被金色覆蓋,像一張金箔被盛開捏在指尖,與此同時,一張紙條憑空掉了出來。沒等盛開反應,聞人逍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起來。他一愣,猛得抬起頭,正撞上了男人那雙溫柔似水的碧眼。
    盛開“……”媽的,白傷心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盛開幹了什麽,隻靠在盛開身上,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聞人逍嘴角還掛著血,唇色也因為血液的沾染變得綺麗異常。他五官生得不算柔和,渾身的溫和氣質全憑那雙笑眼撐著,眼下直勾勾地盯著盛開,讓後者也難免生出了一些別樣的心思。
    盛開一悲一怒,現在的心境又摻雜著莫名其妙的喜悅,一時心緒起伏,目光就落回了聞人逍那雙薄唇上。
    一個荒唐的念頭應時而生。
    他這樣想了,也就這樣做了。
    聞人逍的下巴被盛開強勢地抬了起來,兩個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交換了個濕潤的吻。在聞人逍驚詫的眼神裏,盛開的唇舌長驅直入,泄憤般地在他嘴中攪弄了一番才肯罷休。
    末了,他支起身體,挑了挑眉“你老實說,你給我擋刀是不是覬覦我的美色?”
    聞人逍碧水般的眼似乎顏色更沉,如同泛著光澤的翡翠。
    “我結婚了。”
    盛開“……”
    得了,原來他還當了一把小三兒。
    “你們結過婚的男人都喜歡這樣在外麵勾三搭四?”盛開說,“一會鴿子蛋,一會寶馬車,到你這就直接獻出生命了。”
    聞人逍的眼底劃過一絲笑意“不過離了。”
    “……”盛開失語片刻,遲疑道“為什麽?”
    “我們吵了一架。”聞人逍眼中的笑意淡去,視線從盛開臉上落到了虛處,“然後他就拋夫棄子,再也沒回過家。”
    兩人之間霎時沉默下來。
    驀地,隻見聞人逍輕笑一聲,喉中壓抑不住的笑意從嘴角瀉出,笑得眼中都染上了溫柔的水光。
    “你真信了?”
    盛開一個白眼翻上了天。
    聞人逍“其實我沒結過婚,我騙你的。”
    盛開懶得去附和聞人逍的惡趣味,他蹲下身,從地上撿起那張卡片。這上麵寫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是看著看著卻還是走了神。
    雖然聞人逍掩飾得很好,但盛開還是從中捕捉到了一絲悲意。這事本該與他無關,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麽,那股酸澀感就跟會傳染似的,從聞人逍的眼底流到了盛開的心坎上。
    酸得他幾乎嗆出了淚。
    聞人逍見盛開低著頭沉默了許久,便也湊到了紙條旁。
    他一眼掃過,念出了聲。
    “哥哥畫筆下的鎮民太不乖了,我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