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女兒紅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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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人類進階條例!
祭祀最開始源於一種信仰,當人們期望一件事而難以達到的時候,就會將這份情感寄托在鬼神的身上。但傳到民間後,有些落後迂腐的村落,就會為讓這種原本用來表示崇敬的方式,染上頗為殘酷的意味。
《禮記》有雲“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祭。”這些帶有邪惡色彩的祭祀,通常隻會給人帶來一時的福運,往後皆是無窮無盡的災禍。
仿佛隻要沾上鮮血,願望就會成真。
“不對。”盛開回頭看向聞人逍,“如果這裏是人頭祭,那花轎裏的新娘又是什麽?”
莊寒“新娘那裏,可能是另外一場祭祀。”
“兩場?”嚴思朝問,“為什麽會是兩場?”
“兩種祭品不一樣。”莊寒淡淡道,“前者我們都看到了,紅線隻會選擇真正的女性,但這邊的人頭祭,還有男性。”
不久前,那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的頭顱剛被村民拎走。
還有最開始在花轎外出現的兩個女人,分別代表著兩方勢力。渾身殘破的女鬼想要毀掉孔明鎖,而無頭女鬼確實想要保護它的。
穆黎想了想,說“我還是覺得有些說不通。”
莊寒冷冰冰地看向穆黎。其實她尋常都是如此,對穆黎並沒有什麽不滿,但無論什麽表情,旁人都能從莊寒的表情裏品出一點嫌棄的味道。
穆黎也是如此。他皺了下眉頭,才接著說道“如果人頭祭的祭品是男性,為什麽那兩個女鬼都是女性?他們出現在這裏,大概率是作為祭品的身份的。雖然現在分不清楚這兩個女鬼到底對應的是哪場祭祀,但我目前更偏向於,村民的祭品依舊選的是女性。而那個男人,隻是因為它是被審核者。”
天幕一向不會對被審核者仁慈,既然那個男人闖入了村民們設下的捕獵陣,怎麽可能會輕易地放過他。
盛開想到安德魯說過的話,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莊寒順勢看了過來,沉默地抿了抿嘴,不再反駁。
聞人逍一手搭上盛開的肩,沉聲道“聽。”
眾人忙屏息聽去。
最先響起的,是一段“咕咚”聲,像是某種重物被投進了河中,依稀像是從地底傳來的。未到片刻,河水仿佛被煮沸了一般,響起了更大的翻滾聲,將原本的聲音蓋了下去。
地麵本來的泥土色,也在隨著聲音的變化,漸漸地染上了深褐。
像是水,又像是血。
而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先反應劇烈的,是那些埋伏在灌木叢裏的村民們。
這聲音不算大,村民裏為首的一個男人卻驀然從灌木叢中跳了出來。雖然他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害怕,但顫抖的聲音依然暴露了他的心情“它來了!它又來!!!”
村民裏爆發出一陣更加慌亂的嘈雜。
這些人全然忘了自己是在埋伏祭品,匆匆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圍著村長模樣的人嘰嘰喳喳。
最後村長輕嗬一聲,打斷道“來不及了,我們先回去。”
不出片刻功夫,這群人便匆匆攜著滿身的塵土往叢林深處走去。
盛開當機立斷道“我們得跟上。”
幾人點點頭,唯獨邵子禦突然說“我打算再去找找那兩個女nc。”
他麵無表情,也不作解釋,仿佛習慣了獨來獨往,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穆黎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最終也跟上了邵子禦的步伐。
那兩個看似鬼魂的女nc,尤其是渾身破裂的那個,在最初花轎存在時出現過一次後,就再也沒現過身。但其實他們找到的種種線索中,有許多指向性的東西都是圍繞著這兩個人的。
換句話說,這兩人是重要的nc,如果他們長時間不出現,隻有一個可能。
下一次出現的時候,就是對陣最終boss的時候。
盛開最早的時候想過這點,但因為時間匆忙,聞人逍又抖了許多關於ars星科研界的秘密,就暫時將這個想法擱著了。
兩人離開後,聞人逍解釋了句“子禦一直都不太喜歡參加審核,所以也不是很喜歡跟我們一起行動。”
盛開心說難道穆黎不是人麽,然後一轉頭正好看見穆黎被邵子禦敲了下頭,結果那傻小孩非但沒生氣,還傻乎乎地衝著他笑。
於是盛開將話咽了下去,問道“他也是土著麽?”
聞人逍點點頭“他跟舒荷都是。”
“逍哥,我沒問舒荷啊。”盛開懶洋洋地攬住了聞人逍的頸部,黏黏糊糊地說。
聞人逍掀起眼皮,往莊寒的方向瞥了眼“盛盛,你不能這麽不講理。”
莊寒落在最後,頭發比在第一個密室裏時稍長了些,劉海遮住了上眼瞼。即便如此,她那雙帶著敵意的目光仍然猶如實質,釘了在聞人逍的後背上。
天地良心,盛開敢發誓,莊寒對自己絕對沒有那方麵的心思。
盛開依稀記得莊寒是跟自己一起來到失樂園的,但對於她的身份,盛開暫時還沒想起來。
在“人體畫展”密室的時候,莊寒就警告過盛開,讓他離聞人逍遠一點。
她為什麽會對聞人逍那麽不滿?
這些謎團,本應可以直接當麵問她,但現在還不行。
莊寒一定是知道些什麽,才會那麽提防著聞人逍。但盛開是相信他的,那麽,最大可能是聞人逍身邊的人做了什麽……比如,他的父親。
盛開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猜得不離十,因為拋去這些,他還發現了聞人逍身上一些十分可愛的點。
那麽冷靜理智的逍哥,竟然會暗搓搓地撒嬌?
這個發現讓盛開雀躍不已,幾人匆匆跟著村民的腳步,明顯十分緊張的情況下,他還不忘時不時地看一眼聞人逍,想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更多少有的情緒來。
聞人逍輕輕笑道“心虛了?”
“六月飛雪啊。”盛開轉過頭目視前方,一本正經地說,“一會就要下雪了,逍哥你等著看。”
聞人逍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捏了捏盛開的指尖。
但他們沒能等來六月飛雪。
這個荒郊野嶺距離村子並不遠,村民們拐了幾個彎後,整個村子的麵貌都已經顯現了出來。唯一耽擱時間的地方,是橫亙在村前的一條河。
河很長,兩頭看不到盡頭。中央架了一座橋,但與其說是橋,不如說是用幾根木筏並排綁在一起的長板。人走上去搖搖欲墜,根本沒有安全的落腳點。
而且,河水是黑色的。
但村民們走得飛快,仿佛從來不擔心自己會失足落水。
幾人過橋時花了點時間,再看見村民時,人數比剛才更多了,應該是整個村子裏的人都聚集在了此處。
他們站在一間房子的後麵,視角剛好可以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
村長回屋換了件衣服,穿著比之前要隆重得多,頭上還戴了一個長了角的頭盔。
盛開問“那是什麽?”
有一個聲音答道“那是從龍摩爺[注]聖地裏取出的聖器。”
幾人一驚,猛得轉身看去,就見一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的身邊,整個過程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男孩瘦得可怕,兩頰都凹了下去,仿佛常年吃不到有營養的食物,臉上呈現出一種駭人的蠟黃色。
就像一個鬼娃。
盛開的刀已經出了鞘,就見男孩嘻嘻一笑,頗為天真地說道“哥哥,你要殺我嗎,小心我爺爺砍你的頭哦。”
男孩這種表現,盛開反而放下了刀,勾起嘴唇笑道“你爺爺砍我頭之前,我先砍了你的頭。”
男孩的臉頓時抽出了一下,笑意也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子,再不見蹤影。
聶錚在身後齜牙咧嘴,盛開瞥了眼,看口型大約是諸如“不要這麽囂張”一類的話,便衝他揮了揮手,才微微半蹲著身子,讓視線與男孩的持平。
“小朋友,你爺爺是誰啊。”
男孩撇撇嘴,往帶頭那人身上一指“我爺爺是村長。”
“那你多大了?”
“你這人話好多。”男孩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我的年齡隻有爺爺才知道。”
盛開一頓,站起身和聞人逍對視了一眼。
聞人逍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溫柔地笑道“你爺爺對你應該很好吧。”
男孩撞上聞人逍碧色的溫和目光,先是一愣,而後頗為害羞地點了點頭“爺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給我好吃的,我才能更好得長大。”
這句話……
聞人逍不動聲色地將盛開拉到身邊,而後問道“我們是路過村子的,現在有點渴,你能幫我們倒杯水嗎?”
男孩看起來比較喜歡聞人逍,歡歡喜喜地答應了,臨走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盛開一眼。
他走後,盛開才說“你們覺得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這個年齡段看不出來。”莊寒搶先聞人逍一步,冷冷地說,“如果一個女孩扮成男孩的樣子,可以讓人忽視性別。”
這也是盛開和聞人逍最開始覺得違和的地方。
可是,這個村子裏,不是沒有女性的嗎?
再結合那男孩剛才說的話,幾人都各自在心中有了猜測。
“嗡——”
裝扮妥當的村長,以及隊列得整整齊齊的村民們,不知道做了什麽,群山環繞的村莊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幾人連忙看去,就見圍繞著村子周圍,立著許多木樁,密密麻麻的數不清數量。
村長空著手用血洗了遍手,然後從一個人手裏接過了那個被審核者的人頭。等鮮紅的血與已經沉澱成暗黑的血液融合在了一起後,村長提著那個人頭緩緩走到了一間屋子的麵前。
這個屋子跟其他的不太一樣,門口的木樁格外的多。村長等了片刻,隻見村民裏有人輕聲說了句什麽話,村長才點點頭,開始圍著這個屋子走圈。
一共走了九圈。
等一切處理好,人頭才被村長緩緩放置在了屋子最中間的一根木樁上。
隨後,村民中再無人說話。
他們仿佛在等待著什麽,臉上緊張與期待交雜,還隱隱帶著一起懼怕。
盛開站了一會,見他們仍然沒什麽動靜。正想回頭說什麽,卻突然覺得臉上一涼。
他下意識地抬頭。
無數的白色冰晶,在半空中洋洋灑灑,隨風亂舞。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