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幸運轉盤(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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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等人類進階條例!
    攔在邵子禦前麵的那半扇門被機關拉開時,他還有些微怔。時光仿佛被無限拉長,目之所及,所有的光影都覆蓋在深埋於石塊裏的穆黎身上。
    可是他卻看不見。
    他看不見臨近死亡的最後一秒穆黎做了什麽,並且永遠也不知道穆黎想要告訴他一件什麽事。
    全息投影外,盛開小心翼翼地蹲在穆黎旁邊,想要觸碰一下他的肩膀,卻之抓到了一手狂流般的數據。那些藍色的數據在盛開的指尖瘋狂流竄,最後化作一片粉塵,飄向遠方。
    “他沒氣了。”聞人逍垂眼,伸出的手停頓在半空,又瑟縮了回去,“砸到他的石塊太大,即便他出去了,也活不成。”
    盛開緊攥著雙拳,急促地喘息了幾聲,猛得站了起來。
    在天幕設定的優勝劣汰規則中,即便死在失樂園中的nc、被審核者已經不計其數,但那些都不需要他直麵。
    直到此刻,盛開才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一條生命的消逝。
    這太殘酷,太突然,也太無謂。比那些喪生在星海裏的戰士們還要令人難以接受,至少他們曾受領勳章,是為人類榮譽而獻出生命。
    穆黎就躺在那裏,也許不久前還對未來抱有暢想。伊甸園那座巨大的塔樓懸在失樂園的半空,是他多年來不曾企及卻一直努力的方向。
    盛開突然想起和穆黎曾經的一段對話,那是一個陰天,邵子禦剛治好盛開的傷。
    “還好你沒事,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盛開記得那時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一絲感動,反問道“這麽怕死嗎?”
    “怕啊。”穆黎嘻嘻一笑,“誰不怕死呢?”
    後來他還說什麽了?
    對了。
    “可是人總會死的啊,開哥,我怕死,更怕死得沒有尊嚴。”
    光影中,邵子禦帶著一絲迷茫,被傳送回遊輪之上,可投影直播卻仍未停止。背後的天幕仿佛熱衷於直播放大他們的悲喜。
    鏡頭換成了邵子禦的第一視角,入眼的便是那個巨大的酒池,暗紅色的液體猶如一麵老舊的鏡子,倒影出邵子禦的臉。
    緊接著,是一段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鏡頭抖得厲害,還有幾個瞬間畫麵陷入黑屏,隻能聽見邵子禦的奔跑聲。
    他發現了。盛開想。
    一開始穆黎的古怪就讓他起了疑心,
    直到遊輪裏沒看見他的身影,那份疑心便放大成了恐慌。
    一旁的聞人逍突然說道“還沒結束麽?”
    他想問的是,第一組的密室審核還沒結束嗎?
    即便是二選一的局麵,已經有一個人死亡的情況下,直播還沒結束嗎?
    “噠噠噠”,那是邵子禦敲門的聲音,他似乎等不及屋內的人主動開門,一腳就踹開了大門。
    響動是從屋外傳來的。
    盛開驀然一驚,拉住了聞人逍的手臂。打開門的一瞬間,便隻來得及聽見最初進入密室時的那聲“哢噠”,仿若時針嵌入齒輪,發出細密的轉動之聲。
    屬於穆黎的那扇門正大開著,邵子禦臉色陰沉,猶如壓抑著即將席卷而來的狂風驟雨。盛開與他惶然一對視,卻驀然感覺到手中一空。
    耳邊似乎響起無數電流的聲音。盛開隻覺得眼前一陣斑白的光影閃過,默片似的,最後停留在一個清晰的畫麵上。
    邵子禦眼眶泛紅,身後是彩色小轉盤,其中一格藍色變成了暗灰,他手握指針,輕輕一撥——
    盛開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扔進了一張柔軟的床上,再睜開眼時,他便在全息投影裏,看見了聞人逍的身影。
    他的瞳孔下意識一縮。
    幾乎就在邵子禦撥動指針的同時,聞人逍就從盛開身邊消失,這讓他不得不心驚肉跳地懷疑這兩者有什麽因果聯係。
    此時此刻,出現在盛開眼前的,不再是填滿所有感官的投影,而是兩個。
    一個是聞人逍和舒荷,另一個……是穆黎和邵子禦。
    完好無損,活蹦亂跳的穆黎。
    盛開終於明白邵子禦撥動指針的意義了。
    作為第一組進入轉盤密室的穆、邵兩人,在時間和信息量上處於劣勢,那麽天幕為了平衡,就一定為他們優先設定了某種規則。
    比如——
    逆轉時間。
    他們率先進來,率先成為了遊輪的主人,所以就比後來者有一次修改結局的機會。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邵子禦慌慌張張第一時間就來到了穆黎的房間,因為他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還能夠做什麽。
    可是……他們又會付出什麽代價?
    盛開有些茫然,坐在一片光都照不到的黑暗裏,眼前的兩邊各自直播著兩組人破解密室,而身後是天幕的一雙虎視眈眈的眼。
    簡直像一出荒誕喜劇。
    聞人逍與舒荷被鎖在一間四麵向陽的玻璃花房中,分隔柱是低飽和度的群青色,天花板上除了有一盞外形古樸的吊燈,還倒掛著許多製作中的幹花。
    花房並不大,但被東西堆得滿滿當當。正中央放置的一張麻色的異形木桌、桌下亂七八糟陳列著的瓶瓶罐罐、桌後的三個花架、一張單人沙發、以及整個花房體積最大的十二抽立櫃,無一不彰顯著花房的生機。
    玻璃都是全封閉的,聞人逍並沒有在四麵牆上找到任何出口。
    他分明已經沒了所有的記憶,卻像是來過無數次一般,淡然地接納了所有的設定。
    但舒荷不知道。
    她先是恍惚地盯著聞人逍的背影片刻,而後那風情萬種的目光中漸漸沉澱出一種冷感,陽光之大,讓舒荷的瞳孔呈現出一種精靈般的淺色。
    她說“逍哥。”
    聞人逍擺弄東西的動作未停,對身後的聲音充耳不聞。
    舒荷嘲諷地笑了笑,再次叫道“逍哥。”
    聞人逍緩慢地轉過身,目光淡淡“你叫我?”
    “不然這裏還有第二個人嗎?”舒荷挑了挑眉。
    “你可以叫我全名,或者聞人。”聞人逍似乎並不打算告訴她自己沒了記憶的事情,用一種平緩、冷淡、甚至無情的語調說道,“別叫得那麽親密,我們不熟。”
    他在盛開麵前維持的風度,到了其他人身上似乎都懶得作秀,隻保持著一份最基本的禮貌。
    “男人的心果然變得快。”舒荷笑道,“你之前可不是這麽對我的,就因為我背叛了你?”
    聞人逍一頓,垂眼看她“嗯?”
    舒荷似乎並不著急破解密室,反而隨手將那單人沙發一拉,坐了下來“我見過幾次盛開,長得不錯,性格也挺討人喜歡的,逍哥,原來你喜歡這種的?”
    聞人逍皺眉看過去,便看見舒荷懶洋洋地往沙發靠背上一趟,隨手撩了撩頭發,眨眼道“你看我學得像不像?”
    聞人逍沉了臉色“你想幹什麽?”
    “你就不知道我為什麽背叛你嗎?”舒荷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把兩個潘多拉魔盒放在一個密室裏,然後暴露了你跟盛開的行蹤嗎?你……”
    聞人逍淡淡地打斷她“我想。”
    舒荷一愣,似乎沒料到這種回答,隨口發出一聲輕笑,可笑著笑著就冷了臉色。
    “你總是這樣能讓我心動。”舒荷抬起頭,目光在聞人逍的臉上肆虐了一番,冷冷道“可愛情對我來說,隻是偶爾可以利用起來的消遣品,我們這種人跟你完全處在兩個立場上。”
    聞人逍不置可否。
    “這樣的日子對於你們來說煎熬無比,可對我來說,可是十分愜意的。逍哥,我十分感謝那十多年來你對我的照應,甚至因為此事我愛上了你……”舒荷手輕輕地在扶手上拍著,笑得眉目間仿若有萬花綻放。
    “但是啊,愛情能比活著重要嗎?你摧毀密室,不就等同於殺了我們這些人?逍哥,我隻想活著,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你怪不得我。”
    最後一句,仿佛夾雜著無比深刻的愛與恨,咬牙切齒地鑽進了聞人逍的耳中。
    聞人逍雖然默默地聽著,卻隻是為了從中找出一些他遺失掉的記憶。
    他抬眼試探地說“那邵子禦呢?”
    “他本來就是個怪胎。”舒荷說,“所有人都在努力活著,隻有他在找死。”
    “唔。”聞人逍點點頭,見問不出什麽,就又轉身搜尋起線索來。
    “我也看完那小孩的直播了。”舒荷在他身後說,“二選一的情況下,我的選擇不會跟他一樣。”
    聞人逍笑了笑,道“當然了,誰的命不是命?”
    “那就各憑本事。”
    舒荷將沙漏從紋身中取出,放在花房中央的木桌上,轉身便扒拉起被層層綠茵覆蓋住的花架。
    四麵皆是盛大無比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落到了室內,沙漏一半是空的,半邊沙全在上方,金屬的邊框上還反射出一束刺目的光。
    這光芒太過刺眼,不禁讓聞人逍分散了些注意力在上麵,沙漏裏的沙正一刻不停地落到底麵,幾乎是瞬間就置換完成。
    最後幾粒沙落在金字塔的頂端,聞人逍突然問道“你這個沙漏是多長時間的?”
    冷不丁被問到,舒荷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答道“五分鍾,怎麽了?”
    “你怎麽知道?”
    “上麵有寫。”舒荷將沙漏翻轉過來,把底部木刻的5的字亮了出來。
    “可是剛才裏麵的沙不到一分鍾就全部掉下來了。”
    舒荷臉色一變“什麽意思?”
    聞人逍的臉色也不大好“如果不是標注錯誤,那就是花房裏的時間比常規的快了近乎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