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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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過後的天很灰,沒有陽光,溫度很低,白天反而比昨夜更冷。陳一今天好不容易有個假期,在家睡到了日上三竿,夏向陽叫不醒他,就自己下樓吃了早餐。
    “陽陽。”陳一趿拉著拖鞋,邊刷牙邊含糊不清地喊:“今天中午想吃什麽?”
    夏向陽不知道搗鼓著什麽,也沒理陳一。
    “幹嘛呢?”
    陳一將蹲在地上的夏向陽撈了起來。
    夏向陽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就是不給他看。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給我準備了聖誕禮物?”陳一想了想,覺得這樣有點不太妥帖,決定說的更加童話一點:“是聖誕老人給哥哥準備的禮物嗎?”
    誰知夏向陽冷哼一聲,十分不屑:“這個世界上是沒有聖誕老人的。”
    陳一:“……”
    這小兔崽子真沒童心。
    “你給我準備了什麽?”陳一捏了捏夏向陽的臉,對方被陳一好吃好喝地養了好長一段時間,已經長了些肉了,也白了些,愈發有點往白胖小童子的方向發展了。
    不過夏向陽不太喜歡,陳一已經不止一次撞到對方捏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一臉苦惱了。
    “這個還沒做完,晚上再給你看。”
    夏向陽說。
    “好吧好吧。”陳一倒在沙發上,葛優癱,舉著手機漫不經心地刷外賣軟件:“都聽我們陽陽的。”
    聽了這話,夏向陽的小臉通紅通紅的。
    “吃肯德基好不好?”
    夏向陽傲嬌:“隨便吧。”
    陳一哼笑了兩聲。
    到了下午,陳一在家裏搞衛生,累得半死不活,偶然間卻在床底下發現了一個小匣子,打開了那個蒙塵匣子之後,他忍不住有些瞠目結舌。
    “牛逼啊。”
    整整一個箱子,居然塞滿了無數證書和獎狀和獎牌。
    這讓從小到大都被老師視為眼中釘的陳一覺得有些豔羨,他隨手翻了幾本,發現這上麵,無一例外都寫著夏北光的名字。
    獎狀的涵蓋內容非常廣,從作文到奧數,基本上所有科目都有大大小小的獎項。
    甚至有一些舞台劇、繪畫類的證書。
    獎狀最新的日期是在2014五月份,也就是夏北光高三下學期,陳一有些驚訝地發現那本紅色的學生會聘書上的公章居然是a城赫赫有名的重點高中。
    陳一蹙起眉,這就奇怪了。
    夏北光既然能上一中,那他的優秀毋庸置疑,為什麽會連個大學都沒考上呢?
    明明夏向陽說兩年前夏北光的母親是得了尿毒症去世,秦澤卻說夏北光的母親是被夏北光氣死的。
    從那些與夏北光人相處過的人口裏,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匯就是“憂鬱和溫柔”,再加上夏北光如此優秀,懂事又體貼。
    夏北光的母親究竟對他哪裏不滿意?
    陳一從來沒有見過夏北光,但他從夏向陽對哥哥的在乎程度來看,夏北光無疑是對夏向陽很好的。
    而且即便是在一貧如洗的情況下,夏向陽也被夏北光教得非常好,懂事體貼。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無數念頭在陳一腦海之中盤旋,他仔細思索了一番。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澤在這其中,一定出了不少力。
    那秦澤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
    “喂。”
    陳一給薑興打去了電話。
    薑興很快就接了,語調溫柔:“怎麽了?”
    “薑少。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忙?”
    “幫我調查一下,秦越和秦澤是不是同一所高中的。”
    薑興答應得很爽快:“還需要查些別的什麽嗎?”
    陳一略微猶豫了一下:“能不能請您再幫我調查一下,當年秦越究竟是為什麽出國?”
    “好的。”薑興頓了一下,然後問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挺好的,您呢?”
    “你之前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薑興這樣講:“為什麽現在又總是薑少薑少地叫?”
    “朋友歸朋友,該有的尊敬可不能少。”
    陳一拎得門清兒,他和薑興現在壓根不在同一個高度,麵上說得好聽他是薑興的朋友,實際上在別人眼裏,他不過就是一個攀著薑興的狗腿子。
    其實也差不大多。陳一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估計別人都在想他夏北光究竟哪裏不得了了,居然得了薑少的青眼。
    他實在不太願意別人這麽看他。
    更何況夏北光無依無靠的,長得又招人惦記,旁人還不知道要用什麽齷齪心思猜測他和薑興的關係。
    陳一不想別人這麽揣測薑興。
    “你在擔心別人胡言亂語?”
    薑興頓了頓,他很快就猜到了陳一的心思。
    “薑少您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了別人怎麽說?”陳一調笑道:“再說了,即便你管得了他們怎麽說,能管得了他們怎麽想嗎?”
    “你說的也在理。”薑興倒也不勉強他,隻是說:“私底下不用這麽拘謹,叫我薑少的海了去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好吧。”其實陳一也不想在薑興麵前裝模作樣,總覺得不太舒服,他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叫了聲:“薑興。”
    電話那端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薑興“嗯”了聲,然後說:“我父親回來了,先掛了。”
    陳一聽到“我父親”這三個字微微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薑興的父親薑立,在他這兒可真當得起如雷貫耳這四個字。
    他掌控欲與占有欲都極強,說一不二,雷厲風行,做人做事也從來不顧後果,不給自己留退路,也不給他人留活路。
    在圈子裏的名聲並不好。
    其實陳一對他長什麽模樣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但依舊能清晰地記得對方的目光,居高臨下,絲毫不隱藏自己的心思,簡直將“你就是一灘爛泥”這七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薑立慣來看不上陳瑜,覺得對方虛偽,自然就更看不上陳一。
    在他眼裏,陳一就是個被養廢了的小少爺。
    薑興與陳一交好這件事情,他雖然表麵上從不說什麽,但陳一從前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地撞見他因為這件事情,在家裏對薑興大發雷霆。
    那氣勢洶洶,蠻橫霸道的樣子,即便是陳一站在窗外,都覺得心驚膽戰,他偷偷往裏看,見薑興低垂著頭,不說話,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薑立大聲嗬斥著薑興,無外乎是些“你小子真是被鬼迷了眼了。”“陳瑜那兩麵三刀的笑麵虎能教出什麽好東西。”“翅膀硬、了便不把你爸放眼裏了。”之類的話。
    而薑興一點沒有要鬆口的意思,薑立火氣上來了,順手就舉起了桌邊的茶盞。
    陳一大驚,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喊道:“住手!”
    薑立望見陳一站在窗外,麵上陰戾的神情才略微收斂了幾分。
    他當時也才剛上小學六年級,卻砰砰砰地敲門,然後跑了進去,擋在了薑興麵前,瞪大了眼睛看薑立:“你為什麽要打他?”
    薑立說:“陳小少爺,這是我們薑家的家務事。”
    陳一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陳家的孩子不配和你們薑家的孩子做朋友,所以才不讓薑興跟我玩?”
    “因為薑興不願意聽你的,你就對他發脾氣。”
    “這麽說,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爸咯?”
    薑立臉色有點難看了。
    陳一這扣帽子給別人挖坑的能力大概是從小練就的,見對方不說話了,他立刻乘勝追擊:“我現在回家就去告訴我爸爸!”
    “就說,你們薑家看不上我,還欺負我,說我不配跟你們家小孩玩!”
    薑立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頂撞,偏生這位身份又尷尬至極的,罵不得,打不得,更拉不下麵子解釋。
    於是臉上率先便掛不住了,跟調色盤打翻了似的,五顏六色,好不精彩。
    “一一,你先回去吧。”
    薑興在此時,卻忽然開口了。
    “為什麽?”陳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爸要打你!”
    “沒關係的。”陳一記不清他那時是什麽神色,隻是記得他的語調依舊是很溫柔的,仿佛一點也不覺得生氣,一點也不覺得委屈似的:“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後來陳一在操場上再見到對方的時候,恰巧碰見薑興在打籃球,他彎腰撩起了褲腳,露出一截小腿。
    有人看見了,便開口問:“薑興,你後腿上怎麽青了一塊。”
    薑興掃到陳一的身影,怔了怔,然後將褲腿拉了下來。
    “之前不小心撞的。”
    他輕描淡寫地說。
    陳一抿緊了唇。
    他討厭薑立。
    同時確信了薑立也是如此討厭他。
    大概從那時起,陳一便一直對薑興的父親生出了抵觸的心思,他總隱隱約約地覺得,薑立也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的。
    就像他的父親不喜歡他一樣。
    這是源於自小不受喜愛的孩子的敏銳直覺。
    …………
    中午和夏向陽吃了外賣之後,陳一在家裏打了一下午遊戲。
    晚上的時候,陳一忽然接到了王瑜慶的電話,對方哭著要陳一來一趟金碧華炆。
    聽到那嘈雜喧嘩的人聲和王瑜慶的啜泣聲之後,陳一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他一邊輕言安慰著王瑜慶,一邊穿衣往外走。
    夏向陽在房裏睡覺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出來問陳一要去哪。
    “陽陽。”陳一轉身在小孩額頭上親了一口,數了五十放進他手裏:“哥哥現在要出去一下,晚上自己一個人吃飯,好嗎?”
    夏向陽有點失落:“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陳一說:“我盡快,可以嗎?”
    夏向陽悶悶的:“嗯。”
    電話那頭換了個人。
    “下午好。”
    “秦澤。”陳一眼眸倏然沉了下來:“你瘋了嗎?這是綁架,你想坐牢嗎?”
    “這怎麽是綁架,我不還什麽都沒做嗎?”對方聲音漫不經心的,還有幾分散漫:“不過如果你要再慢點,可就不一定了。”
    “你就不怕我報警?”
    “報警?”秦澤倏然笑了,語氣溫柔:“那你看看究竟是警察來得快一些,還是你的朋友死得快一些。”
    陳一暗罵了一聲“瘋子”,然後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