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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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向陽低頭去吃冰淇淋,舔一口,又舔一口,在寒風之中也吃得津津有味。
    其實小孩吃相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麽總會蹭的滿臉都是,陳一見了,實在覺得礙眼,忍不住攔住他:“別動。”
    夏向陽就不動了,乖乖待在原地。
    陳一講:“抬頭。”
    夏向陽抬起頭。
    陳一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將他鼻子上那一點奶油揩了,語氣有點嫌棄:“吃的到處都是。”
    夏向陽又舔了一口,然後問:“你要吃嗎?”
    風吹過來,將小孩的帽子吹得歪七扭八,陳一就伸手給扯正了,語氣漫不經心的:“都是你的口水,不吃。”
    夏向陽聽到陳一這麽講,不說話了,低垂著眼,默不作聲地吃著手裏的冰淇淋。
    要上電梯了,陳一就伸手去牽夏向陽,小孩反手一掙,自己先進去了。
    這臭小子,給他慣的,一身毛病,比女孩還嬌氣。
    陳一又好氣又好笑的。
    “生氣了?”
    陳一明知故問。
    夏向陽不理他,自己吃冰淇淋。
    “真的這麽生氣?”
    陳一又問。
    夏向陽還是不理他。
    陳一就彎腰在甜筒上舔了一口。
    很甜,奶油味很濃鬱,意外的很不錯。
    很符合他的口味。
    “撅的能掛油瓶了。”
    他伸手捏了捏夏向陽的嘴巴,將他嘴唇擠得扁扁的。
    像鴨嘴獸。
    小孩覺得不舒服,小臉都擠成了一團,眉頭微微蹙起,從鼻子裏哼出兩個音:“別捏。”
    陳一一鬆手,夏向陽就揉了揉自己的臉。
    陳一這次再去牽他,夏向陽就不反抗了。
    兩人來到了童裝店裏,陳一看中了一件黑色的毛絨外套,帽子上有兩個圓圓的小耳朵,外套背麵還有個小尾巴,他衝夏向陽招了招手:“試試這個。”
    夏向陽走了過去,指著帽子上的耳朵不情不願地講:“這個好幼稚的,女孩子才這樣穿。”
    店員就在一旁說:“不是的哦,這一款是男孩穿的,銷量很好呢,之前有個媽媽一個人就給她寶寶拿了三套。”
    夏向陽就講:“她帶寶寶來了嗎?”
    店員說:“沒有,是一個人來的。”
    夏向陽反問:“既然她是一個人來的,你怎麽知道她的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陳一見店員被問得啞口無言,咳了咳,解了她的圍:“那我們陽陽寶寶喜歡什麽樣的?”
    夏向陽一愣,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漲得通紅:“這……這是在外麵,怎麽……怎麽。”
    陳一覺得他這樣比之前裝大人要可愛多了,就故意問:“怎麽了?在外麵就不可以叫昵稱了?”
    夏向陽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好半晌,才憤憤地講:“你真不害臊。”
    店員在旁邊努力地憋笑,從喉嚨裏泄出幾聲氣音來,夏向陽聽見了,耳根子都紅了。
    陳一就講:“我害什麽臊,你剛剛不還很膩歪嗎?說什麽哥哥,我想吃冰……。”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臉頰燙得冒熱氣的夏向陽捂住了嘴。
    最後他們還是買了那件小熊外套。
    陳一看著夏向陽,非常滿意。
    對方穿了新衣服,還戴了一頂墜著絨球的白帽子。
    他原本眼睛就圓,現在臉也被養得肉嘟嘟,看上去就很可愛,白白軟軟的,像個糯米團子。
    陳一忽然理解了那些爺爺奶奶死命給孫子塞零嘴的心情。
    夏向陽顛顛走兩下,帽子上的毛球就彈兩下。他又顛兩步,毛球就又彈兩下。
    樂此不疲。
    小孩不喜歡這件衣服,卻好像很喜歡這頂帽子。
    本來夏向陽因為陳一拆他台生氣了,自己悶頭走在最前麵。
    陳一就隨便給他買了頂新帽子,哄了兩句,無外乎是些很膩歪的話,夏向陽聽得臉頰通紅,最後輕哼了一聲:“肉麻死了。”
    這小孩真是要管管,太小心眼了,陳一心想,女孩都不見的有這麽愛生氣。
    “哥哥,我餓了。”夏向陽指了指一旁的大排檔:“我想吃燒烤。”
    陳一回過神來:“行,走吧。”
    直到看見夏向陽像小蝴蝶一樣飛向座位,陳一才咂摸些不對來。
    怎麽又被牽著鼻子走了?
    夏向陽就遞了菜單過來,眼睛亮晶晶的:“哥哥,點菜。”
    陳一拿起菜單,輕車熟路:“少放辣,不要蔥。”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再拿兩瓶啤酒,一瓶雪碧。”
    掌中寶,烤魚,還有烤茄子都是兩個人都喜歡的。隻是陳一口味重,比較嗜辣,而夏向陽口味淡,吃不得辣。這小一會兒,吃了幾筷子,額上就汗津津的了,小臉通紅,不停地吸涼氣。
    陳一見了,就開了手邊一聽飲料遞過去:“吃那麽猛做什麽,喝這個,再歇一歇。”
    小孩接過去,灌了一大口,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陳一也沒注意,低頭將碗裏魚肉上的魚刺一一挑了,放到了夏向陽嘴邊。
    夏向陽吃了,然後又喝了一口飲料。
    過了好一會兒,陳一發覺夏向陽一直沒說話,才抬頭去看他,夏向陽臉更紅了,眼睛也霧蒙蒙的,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
    陳一心裏一突,去看小孩手裏的飲料。
    果不其然,他開錯了,把雪碧拿成了啤酒。
    陳一拿起啤酒晃了晃,還有大半。
    那一口隻怕沒有200ml,這都能醉。他有些失笑了。
    “哥……哥哥。”
    夏向陽握住了陳一的手,軟軟的,小小的,涼涼的,他拿自己柔軟的黑發去蹭陳一的手背,有點委屈巴巴的:“聖誕節的那個禮物,我做了好久,廢了二十幾根熒光棒,做了好多次的。”
    陳一看出他眼神裏的希冀,就問他:“你想要我誇你?”
    夏向陽“嗯”了一聲。
    陳一做出很苦惱的樣子:“可我輕易不誇別人,怎麽辦?”
    夏向陽一愣,呆了好半晌,才講:“那怎麽辦?”
    陳一就說:“你想想辦法。”
    夏向陽真就冥思苦想好半晌,然後攀著陳一的袖口,踮起腳來,悄悄跟他講:“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聽了之後,要誇我。”
    陳一很為難:“可萬一我覺得這個秘密沒有意思呢?”
    夏向陽講:“這個秘密……特別……特別厲害。”
    他示意陳一下來,陳一就聽話低下頭,夏向陽攬住陳一的脖子,小聲說:“那天來你房間的人,是你的好朋友。”
    陳一原本還笑著的,意識夏向陽口裏指的是哪天之後,臉色就漸漸變了。
    “他以前高中的時候經常來我們家。”
    “每次都請我吃冰淇淋。”
    “你說你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
    王擎到的稍晚,那時手術已經開始了兩個小時,他一抬頭就看見了薑興靠牆站著,也不坐著,手裏夾著煙,沒點燃,低頭著,光打下來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那幾乎顯出一點孤寂來。
    王擎剛開口,就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很濃重,他稍一躊躇,還是沒忍住問:“薑總,你是不是一晚上沒睡覺?”
    薑興說:“睡不著。”
    他眼下痕跡深重,口吻卻很清醒。
    青年穿了黑色高領毛衣,襯著蒼白的臉龐,顯得陰鬱,又有點脆弱。
    王擎在心底幽幽歎出一口氣,他剛想安慰幾句,手術室的大門就從裏麵打開了,醫生取了口罩,低聲用英語與薑興說了些什麽。
    那語速很快,隔得遠,聲音壓得又低,王擎也沒聽清究竟對方說了些什麽。
    薑興點了點頭,在對方掏出的單子上簽了字。
    醫生接過手術單,又匆匆進去了。
    王擎想要開口,望著薑興低垂的眼簾,實在尋不著機會。
    半個小時之後,醫生出來了,衝抬眼看來的薑興輕輕搖了搖頭。
    薑興沒說話,他沉默著,摩挲著手裏的煙,半晌,撕開了,取了一點放進自己的嘴裏。
    很苦,而且幹澀。
    他細細嚼碎了,嚐不出其他滋味來。
    脹痛神經依舊鼓噪著,不肯平息。
    “薑天樂手裏的股票開始拋售了嗎?”
    他的語調也聽不出一點波瀾。
    王擎一愣,才意識到薑興是在跟自己說話:“薑天樂本來想將一些不動產賣了,結果查詢的時候才發現這些東西都被薑雲在賭場抵押輸光了。”
    這還是上午,走廊裏並不喧嘩,地板幹淨的也光可鑒人。
    倒映出他朦朧的影子。
    薑興將剩下的半截香煙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找個信得過的人,低價買入。”
    王擎有些猶豫,他思索再三,還是開口了:“可是……這不是一筆小數目,萬一周轉不過來,公司資金鏈斷裂,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薑興就靜靜聽他說完,然後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這裏的錢,應該足夠全部買入薑天樂手裏的股票。”
    王擎意外。
    “這卡是……”
    薑興講:“感冒藥下麵找到的。”
    王擎:“是董事長?”
    這是明知故問,王擎剛開口就後悔了。
    薑興沒說話。
    王擎也沉默了,他主動接過了銀行卡,轉身前聽見薑興平靜地說:“手術時動脈破裂,大出血,沒搶救回來,先暫時封鎖董事長去世的消息,準備一下回國的機票。”
    “這消息瞞不了太久,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買入薑天樂手裏全部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