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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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喝可樂。”
    陳一這樣很突兀地說。
    對方收拾碗筷的動作停了一瞬間,繼而又講:“明天給你帶過來,今天太晚了,附近沒有商店。”
    “哦。”
    陳一回答得不鹹不淡的,烏黑的眼睫微微垂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天青年果然帶來了可樂,那時陳一的眼睛還叫黑布蒙著,什麽也看不見,對方替他將可樂打開了,遞到了陳一的手裏。
    陳一放下了懷裏抱著的枕頭,摸索著喝了幾口,就將可樂放到了一邊。
    他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可樂有股很奇怪的味道,是不是過期了?”
    “隻是在超市裏買的普通可樂而已。”
    青年這樣說著,拿過可樂看了一眼生產日期,也並沒有過期,於是喝了一口。
    “就是正常的味道。”
    “算了,你喝吧,我不想喝了。”
    神經病沉默了一會兒,他將剩下的可樂都喝完了,然後緩緩走了過來。
    陳一就微微仰著頭,露出的嘴唇殷紅的,有些抿緊了的弧度。
    青年攥緊了陳一的肩胛,俯吻了他。
    從對方口裏渡過來許多冰涼的液體,陳一掙紮起來,那些水跡就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落,濡濕了衣襟。
    他摸索到了藏在枕頭裏的瓷片,刺進來青年的肩胛裏,對方吃痛,力道微微鬆開了幾分,向後踉蹌了幾步。
    陳一順勢往對方柔軟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然後摳著自己的喉嚨撲到床邊嘔吐起來。
    他吐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可樂吐出來一部分,可是四肢已經開始有些綿軟無力起來。
    昨天陳一故意打碎瓷碗,將掉在床底下的碎片放在了枕頭裏,吃藥的時候耍了一個從前在酒吧慣用的小花招,讓對方誤以為他將藥片吃下去了,其實他將藥片藏在了袖口裏。
    可樂隻是一個幌子,神經病一定以為他在可樂裏下了藥,其實他沒有,而是將藥片壓在了自己舌頭底下。
    果不其然,對方起了疑心。
    就在剛剛那個吻裏,藥片化了,二人都喝下去了不少。
    他扯下了自己的眼罩,倏然大亮的天光讓他眼前一片朦朧,陳一揉了兩把眼睛,踉踉蹌蹌往對方的方向走去。
    青年癱軟在地上,動彈不得,陳一就攥緊了他的頭發,強迫對方抬起頭來。
    又是該死的麵具。
    隻是今天卻換了一個,從前都是京劇麵具,唯有今天的露出了一部分下顎與嘴唇。
    陳一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熟悉。
    雪白的肌膚,殷紅的嘴唇。
    他微微蹙起眉,就去扯對方的麵具,那麵具卻在腦後打了個死結,無論如何都扯不開,陳一隻有右手,因為藥效逐漸發作,身子也愈發發軟。
    他又站了起來,從床上撿起了瓷片。
    陳一攥緊了瓷片,拿瓷片去割對方的喉嚨,可是他手心浸透了汗,瓷片又不夠鋒利,始終沒有割破大動脈。
    陳一努力了一會兒,發覺身子愈發無力,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在青年身上摸索起來,他在對方口袋裏找到了鑰匙,打開了,腳步虛軟地往門外走。
    這兒靠近大海,不知道是什麽地方,風裏都有鹹濕的海風氣息,卻人跡罕至。
    外頭太陽熾熱,陳一強撐著走了幾千米,終於看見了馬路,烏黑的發絲浸透了汗水,他遠遠地看見了一輛的士,正向這裏駛來。
    “哪裏來的神經病,路都不知道看嗎?”
    司機也嚇出了一聲冷汗,隻是罵人的話剛要吐出來,就看見擋在自己車前的青年倏然倒了下來。
    他也一愣,隨即連忙下車查看。
    青年臉色蒼白,五指間都沾了一些血跡。整個人都是癱軟的,司機想要扶起來,誰知對方就像水做的似的,兜都兜不住。
    “怎麽了?”
    是一個婉轉輕盈的女聲,從後座車門裏伸出了一隻腳,雪白的,小腿纖細,踩了隻黑色的高跟鞋。
    她探出頭來,望向司機與青年,波浪的長發,粉色的連衣裙。
    陳一的眼眸倏然放大了。
    “哎呀,你怎麽在這裏呢?”
    對方微微笑了,這樣說道。
    …………
    這已經是陳一失蹤的第二十天,在此期間,薑興幾乎沒有擁有過超過五個小時的睡眠。
    當日他到了薑天樂指定的地點卻發覺對方沒有如約而至,就已經隱約生出來一些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其後不久就傳來了陳一失蹤的消息——對方在尋找夏向陽的過程之中失蹤了。
    夏向陽平安地找到了,他被鎖在了遊樂園裏一個非常偏僻的殘疾人洗手間裏,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晚上七點了。
    夏向陽在下了過山車之後有個戴著口罩的孕婦拿著地圖過來向他問路。
    夏向陽大概說了一下,對方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一直反複懇求對方給自己帶路。
    夏向陽猶豫了一會兒,女人卻忽然捂住了他的鼻子,夏向陽覺得頭腦漸漸昏沉,四肢無力,就這麽被拖到了洗手間的隔間裏。
    根據監控錄像,陳一跟著這個孕婦走到了一個監控攝像頭的死角,然後就不見了。
    孕婦戴著口罩,所以看不清具體的模樣。
    隻能看見她最後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離開了遊樂場。
    警察對周邊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卻一無所獲。
    “薑興哥哥,吃飯了。”
    夏向陽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薑興這才回過神來,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抬頭微微笑了笑:“你先吃吧,我看完這幾個視頻就過來。”
    夏向陽抿緊了唇,又走了。
    薑興喝了一口咖啡,涼透了,又苦又澀。
    書桌上放著陳一的照片,他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在一點兒微亮的反光中看見了自己的胡茬。
    鏡子裏倒映出薑興的麵容。
    眼珠布滿了血絲,胡子拉碴,失魂落魄的。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他喃喃自語,從櫃子裏取出了眼藥水滴了兩滴,緩解了一下酸澀的眼球,然後拿出剃須刀,仔細地將冒出來的青茬給剃了。
    吃飯的時候,夏向陽扒了兩下飯裏的飯粒,他吃起東西來無聲無息的,飯桌上的氣氛十分寂靜。
    薑興也隻是隨意吃了幾口,然後擦了擦嘴,就要匆匆上樓看視頻,他懷疑陳一已經被薑天樂帶離了a市,所以正在盤查所有的出入高速公路的可疑車輛。
    “薑興哥哥。”
    夏向陽倏然叫住了他。
    “怎麽了?”
    薑興回過頭去。
    小孩望著青年,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夏向陽非常懂得察言觀色,他是個敏感又細膩的小孩,在這些日子裏他已經隱約猜出了陳一的失蹤或許跟自己被綁架有一些關係。
    隻是薑興不肯說,他也不敢問,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不安與彷徨,怕問出口來會讓對方厭煩。
    “哥哥還會回來嗎?”
    薑興沉默了一下,他蹲下來,輕輕將對方臉頰上的淚水擦去了。
    “他會回來的,我向你保證。”
    夏向陽眼淚掉得更洶湧,薑興輕輕將他攬進了懷裏,溫熱的液體浸濕了青年肩頭的布料。
    “他會回來的。”
    薑興這樣喃喃自語。
    …………
    陳一躺在後座上,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微微喘著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這個女人就是當天的孕婦,她趕在陳一開口之前,掏出了噴霧。
    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幾乎是立刻的,陳一意識就昏沉起來,徹底癱軟下去。
    隱約隱約間他聽見了司機的聲音:“你剛剛對他做了什麽?”
    “一點鎮靜噴霧啦,他是我弟弟,叫李子凜,一直有狂躁症的,平常發病的時候不僅會自殘,還會傷人。”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陳一。
    女人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紫紅的,叫陽光一映,像十顆掛在樹梢的小漿果,她語調漫不經心的:“他總是會這樣的啦,不用擔心,過一會兒就好了。”
    “幸好遇見了像司機你這樣的好人,不然像小凜這樣的病人,萬一真的逃出去了,還不知道怎麽才好。”
    女人又嫣然一笑。
    司機輕咳了幾聲,也有些羞赧:“也沒什麽……我剛剛還以為他是碰瓷的呢。”
    “很正常啦,畢竟他先前也跑了好幾次。”女人這樣微笑著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他這裏還有一點點問題,知道被害妄想症嗎?他總以為大家都要殺他,我跟他哥哥也是沒辦法了,才將他關在家裏的。”
    司機環顧了四周一番,也跟著感慨:“怪不得您這麽急著趕回家呢,是因為害怕弟弟一個人在家吧?”
    “不是的,隻是他哥哥心腸特別軟,受不住小凜懇求,老是會把他的鎖鏈打開,我這也是擔心小凜又被他哥哥放跑了,才急匆匆地趕回來。”
    “照顧一個這樣的病人,很辛苦吧?你們真是很有耐心。”
    “還好啦,小凜平常聽話的時候特別特別乖。”女人眯起眼笑了起來,她屈指敲了敲窗戶:“就像房頂的那隻小貓一樣,特別可愛,特別惹人憐惜。”
    最後這一句話被女人刻意地咬重了,吐詞十分溫柔。
    司機將癱軟在後座上的青年幫忙抱進了家裏。
    女人尋找了一番,從抽屜裏翻了藥出來,扶起了陳一給他喂下了。
    喂完之後還仔細擦去了陳一嘴邊的水漬。
    “真是太謝謝您了,今天真的是麻煩了。”
    女人將司機送到了門口。
    司機也有些不好意思,跟著點了幾下頭,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大門卻已經在自己眼前合上了。
    “啪嗒啪嗒”。
    有人趿拉著拖鞋從樓上走了下來。
    是穿黑衣的青年,戴著麵具,他脖頸有幾道痕跡,皮肉都翻出來了,草草包紮了一下,殷紅的血跡從繃帶裏浸出來。
    “哇,他下手可真夠狠的。”女人嘖嘖稱奇:“我早跟你說過不要試探他。”
    青年隻露出一點兒雪白的下顎與嘴唇,嘴唇是殷紅的,花瓣一樣,他比女人高上許多,居高臨下的視線由此就顯得更加冰冷。
    “與你有關嗎?”
    “你心這麽軟,永遠不可能叫他屈服的。”女人笑了起來:“就這麽看起來,你應該長得還挺不錯的。”
    她說著,就試圖伸手去拽青年的麵具。
    對方卻攥住了她的手腕:“你覺得如果你看了我的臉,我還能讓你活下來嗎?”
    “那麽凶幹嘛?”女人掙了幾下,才從他的手掌裏掙了出來,嬌嗔了一句:“要不是你錢給的多,我才不受你這氣呢。”
    青年是望著躺在沙發上的陳一,沉默不語。
    女人又講:“你就這麽一副爛軟的心腸,還說要殺我?”
    “你可以試試。”
    青年終於轉過頭來,他的眼珠子是冰冷的,像是被封在冰山裏的兩顆玻璃珠子,漂亮剔透又寒氣四溢。
    “反正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女人叫他看了一眼,隻覺得對方的目光都摻了雪似的,紮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