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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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兩個月之後,林天威才又回到了別墅裏。
    他一進去就聽到了一點聲響。
    由於林天威的步伐很輕,故而他的雇主暫時沒有發覺。隻是林天威依舊能很清晰地看到宋柳蔭的臉,因為對方恰好正對著自己,眼睫上結了層淚水,晶瑩剔透的,他攬住了雇主的脖子,嘴唇通紅,眼睛也是的,一直在低聲啜泣。
    雇主吻掉了他眼睫上的淚水,像哄小孩一樣輕言細語的。
    宋柳蔭就是停不住,眼淚掉得厲害。
    “蔭蔭,乖,不要哭了,你哭起來我心都要碎了。”
    宋柳蔭哽咽得厲害,還緊緊攥著雇主的袖子。從林天威的角度,隻能看見他一點濕噠噠的眼睫毛。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嚇你,別哭了好不好?”
    林天威猶豫了一下,又將門帶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林天威才看見雇主出來,對方隻是輕描淡寫地看了自己一眼,並不停頓,他躊躇再三,還是忍不住上前詢問:“宋……宋先生為什麽哭得那麽慘?”
    青年的手指很纖長,食指上戴了枚銀色的蘇戒,他一一打開了那些五花八門的藥瓶,將那些藥都一粒一粒地數出來。
    “隻是騙他說要丟掉他而已。”
    雇主將藥片攥在手裏,又倒了杯水,然後就走了過去。
    宋柳蔭此時已經平靜多了,隻是呼吸還有點沉重,鼻子也通紅的。
    雇主說:“吃藥了。”
    於是宋柳蔭就將藥片接過來,一片一片地放進嘴裏。他之前哭得太厲害,現在還有點抽噎,身子的。
    他將藥都吃下去之後,雇主就拿了顆糖出來,含在自己嘴裏,然後低下頭,宋柳蔭嚐到了一點兒甜味,閉著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對方嘴唇上摩挲,企圖舔舐到更多的蜜糖。
    到了下午,林天威才有了跟宋柳蔭單獨相處的時間。
    對方蜷縮在沙發上,從薄毯下露出一雙腿,腳踝上也是印了斑斑痕跡的,像是花瓣一樣,一片又一片,密密疊疊的。
    先前笨重的石膏已經拆了,宋柳蔭的雙腿看上去已經與常人無異,隻是他纖細,於是愈發顯得伶仃可憐與好欺負。
    他似乎總是覺得坐著不舒服,過不了一會兒就要挪動位置,烏黑的眼睫半垂著。
    林天威伸手想將他掉下去的薄毯拉上去一些,宋柳蔭就受了驚似的,輕輕顫了一下。
    雖然雇主幾乎沒讓宋柳蔭自己走過路,但是從宋柳蔭尋常的坐姿與站姿也可以初見端倪,雇主一扶起他,對方就要往下跌。
    分明是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宋先生?”林天威忍不住開口問了:“您好像很怕戴先生?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窗外的陽光落在了宋柳蔭的脖頸上,碎成一道一道的,像是雪白的吊繩絞緊了,勒出一片一片的肉色。
    許久,宋柳蔭才搖了搖頭,他神情是有點兒迷惘的:“我不知道……但戴青說我們是情侶,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隻是有個人想害我,把我推下了海,害我失明和失憶。他說那個人喜歡我,但是我不喜歡他。害我的人把我關起來了,在我的手臂上刻了他的名字。”
    “戴青不告訴我他的名字是什麽,說怕我想起不好的事情。”
    林天威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那您有沒有跟醫生說這些?”
    宋柳蔭依舊是搖了搖頭:“我晚上總是頭疼得睡不著覺。剛開始的時候我晚上總是在做夢。然後,一天,兩天,三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做夢的次數越來越少,到了現在我已經完全不做夢了。”
    “我甚至不記得以前做的那些夢具體有些什麽。”宋柳蔭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覺得我好像陷入了極端古怪與綺麗的幻境,覺得自己所經曆的都是假的,就像是飄在空中,不能腳踩不到實地。”
    林天威許久沒有說話,他沉默了許久。
    對於他的沉默,宋柳蔭卻並不顯得意外,他隻是微微地笑了,露出唇畔的酒窩:“不過沒關係,這些都是因為我之前的傷還沒有好,等我傷好了之後就會好了。”
    還是有海鷗的聲音,伴隨著輪船的轟鳴聲,這是一個靠海的城市,空氣裏都帶著灼熱滾燙的鹹津。
    雇主對宋柳蔭的解釋毫無破綻,隻是林天威卻依舊覺得奇怪,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絕非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宋柳蔭看上去並不太接納戴青,二人相處的方法也與一般的情侶大相徑庭。
    與其說是情侶,倒不如說宋柳蔭更像一隻被囚禁在高樓裏的夜鶯,住在用無數珠寶堆砌起來的黯籠裏。
    可是即便告訴宋柳蔭了又怎麽樣?
    有人告訴你應該懷疑,你才知道懷疑,由此便開始懷疑。
    於是繼而生出痛苦,生出無能為力的掙紮。
    他自顧不暇,哪有能力去拯救他人,林天威家境並不好,很迫切地需要這樣一份工作補貼家用,他不能失去任何機會。
    “噠噠噠。”
    拖鞋的聲音,雇主拿著書過來了,他把有點兒滑下去的宋柳蔭抱起來一些,跟他說那些私密的話,又或者是一些故事。
    宋柳蔭隻是垂下了眼睛,他在麵對自己雇主的時候總會尤為地安靜。
    雇主慢聲細語地講著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五指像是在摸索光滑的琴鍵一樣緩緩搖曳,滑進宋柳蔭衣角裏,能從掀起的衣角裏窺見一點隱隱約約的皮膚。
    就像是河蚌漸漸關閉自己的蚌殼,宋柳蔭會別過頭去,埋進角落裏,隻從烏發間露出一點兒雪白耳朵,而那耳朵也會在雇主的注視之下,一點點因為漲血變得通紅。
    他耳垂上戴了銀色的耳釘,似乎刻著什麽字母,但是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至少雇主還很喜歡他,不會對他做什麽。林天威這樣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以期望減少幾分袖手旁觀的愧疚。
    很快的,他便在雇主旁若無人的動作之中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在這裏呆下去,離開前林天威掃了一眼擺在壁櫥上的一排藥瓶。
    他們被高高地束縛在透明玻璃之後,上麵有繁瑣的英文,若是剪開他們的外殼,就會流出花花綠綠的藥丸。
    按理說,在正常情況下,即便是骨折和有顱內出血的病患也不需要這麽多藥,林天威有照顧患者的經驗,但是這些藥很明顯有點兒多於宋柳蔭出現的症狀了,這是不太尋常的事情。
    所以鬼使神差的,他將不常見的一部分藥名給悄悄記了下來。
    或許這是沒有意義的,隻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然而在華燈初上的街頭,林天威躊躇了許久,還是決定自己或許應該去醫院問一問。
    畢竟但你有了一件好奇的事情卻一直懸而不決,那麽就注定了你會繼續被這個問題困擾下去。
    第二天來到別墅的時候,林天威不意外地看見了宋柳蔭正坐在地毯上曲著腿曬太陽。
    依舊是沒穿襪子和拖鞋,光裸著腳。
    宋柳蔭眼睛不方便,所以家裏每一個鋒利的直角都裹上了一層保護的海綿,再一個宋柳蔭不愛穿鞋和襪子,所以為了避免著涼,在客廳與他平常的活動範圍之內,都擺了大片大片的駝色地毯。
    大概是左腿受傷並且有一段時間沒有運動的原因,他的左腿看上去要比右腿纖細不少,腳踝上的傷痕已經褪去了,於是便愈發顯得一手可握。
    他微微仰著頭,沐浴著太陽,每一根頭發絲都在閃閃發光似的。
    即便是有輕音樂掩蓋,宋柳蔭也很快就發覺了林天威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來,露出一個有一點兒疑惑的神情。
    “小林?”
    他試探著問。
    今天的林天威覺得喉嚨格外地艱澀,好半天,才低低應了一聲:“嗯,是我。”
    宋柳蔭想要站起來,左腳用不了太大的力,又跌了下去,摔在了牆上。
    雇主很快聽到聲響就走了過來,他將宋柳蔭抱了起來,撩起了對方的額發,仔細查看。
    宋柳蔭額上腫了一個大包,他自己伸出手來碰了碰,也小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袖口掉下去了一截,露出從前的傷疤,林天威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兩個字——薑興。
    這是個中文名字,許久未曾見過中文的林天威難免有一瞬間地恍惚。
    “起了個包。”雇主輕輕地吹了吹那腫脹起來的額頭:“我給你去拿藥水擦一擦,先坐著不要動。”
    宋柳蔭點了點頭,自己坐在沙發上,也不抬手去碰額上的傷痕。
    他眼睛依舊是沒有什麽神采的,隻是偶爾才輕輕撲簌一下,如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看上去當真沒什麽生氣。
    “宋先生。”林天威輕聲說:“您逃跑吧。”
    宋柳蔭還不解其意,有些困惑,他別過了頭,露出一個有些詫異的神情:“怎麽了?”
    “那些藥……”林天威咬緊了牙,望著宋柳蔭灰蒙蒙的眼睛,他實在無法說謊:“您每日吃的那些藥,除開是治病的那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會破壞您的記憶與精神狀態,長久服用的副作用可能導致一個正常人的心智退化到兒童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