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夢了無痕

字數:4876   加入書籤

A+A-




    接活兒嗎?談戀愛那種!
    次日清晨的時候,彤梓青頂著一頭炸窩的卷毛對著床上狼狽的痕跡有點臉紅。
    八成是昨晚那個春夢鬧的,他隱約記得夢裏唐致遠溫熱的唇瓣在自己嘴上蹭來蹭去的。可誰知自己正滿心歡喜等著動作升級到需要打碼的程度,對方就要再次棄他而去。彤梓青頓時急眼了,一股無名火兒從腳底板兒竄到了天靈蓋兒。他惡向膽邊生,一下子就伸手摟住了這人的脖子,穩狠準地竊取了對方的舌頭。
    唇齒交纏的滋味逼真的讓人心驚,彤梓青的魂魄一下子就去了離恨天外,四百四十種病,唯相思病最苦。
    幸虧夢裏的人沒有再猶豫不決,當即便反客為主,一時間倆人恣情無限,朱色不勝唇。
    彤梓青看了眼表,趕緊阻止了自己對這場春夢的回顧。他蹦下床把床單胡亂卷了卷就扔進了洗衣機裏。
    昨天到最後又喝多了,俞寒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的,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但餐桌已經收拾好了,碗筷也已經洗幹淨放在了瀝水籃裏。蠟燭不知道是不是燒了一夜,現在隻剩下了個空蕩蕩的玻璃杯。香檳瓶子連同垃圾都不見了,想必是俞寒離開時帶了下去。
    彤梓青心想,以後一定得修身養性,要不真成渣男了。
    接下來的日子波瀾不驚,彤梓青先是瞎編了一番告訴唐致遠自己已經和混血富二代男友正式分手,隨後便把每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都巨細靡遺地跟人家匯報。不管是看見了青天上飛著的一隻風箏,還是胡同兒裏臥著的一隻橘貓,都會拍下來發過去。而唐致遠那廂回複的速度簡直看不出來有時差,害得彤梓青後來都不敢隨便再給他發信息了。
    白雲不知何處去,蒼狗依舊笑春風。時光似乎被倆人拿刀逼著,踉踉蹌蹌地退回到了那些裹著蜜糖般的好日子裏。這讓彤梓青的心髒跟手機保持同頻,隨時隨地熱得發燙。
    確認了對方周六晚上飛回來後,童子雞,不,彤梓青想到春夢說話兒的功夫兒就要成真,簡直美得走路帶風,上班帶勁。
    明天早上九點我接你去陳漫心的公司。
    周四的時候彤梓青接到俞寒發來的信息。
    有著裝要求嗎?
    正裝就行。
    對於陳漫心這事兒的進展,彤梓青上次分手晚餐的時候他就跟俞寒打聽過周五是看哪門子戲,可這位爺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一絲風聲都不肯透露。害得他仗著是在自己家裏,就想灌人家酒誘人吐出些實話來,結果卻是彤梓青功德圓滿地喝倒了自己。這種丟人的事兒,不提也罷。
    周四一早,他收到俞寒的消息就跑著下了樓。
    外麵的天空岑寂晴朗,落葉一地輝煌。站在車邊的俞寒著一身淺灰色的西服正抱肩仰目,看著結隊南飛的鳥兒從頭頂掠過。與平時那個總是成竹在胸的人比起來,此刻的他在秋日暖陽的包裹下莫名有了種蕭瑟柔軟的氣質,簡直讓彤梓青不敢認。
    “哥,你今天好帥啊!”彤梓青跑到俞寒麵前,“這西服穿你身上就跟長在你身上似的。”
    “工作服罷了,有些場合免不了要穿,再說,你不也挺帥的?”俞寒替他開門,“就是領帶打得有點歪。”
    “這還是我現上轎現紮的耳朵眼兒呢,”彤梓青也不藏著掖著,“我自己覺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俞寒坐在駕駛位,示意彤梓青把臉靠近了,他邊解開對方瀝青色暗紋領帶邊解釋道,“平結比較適合窄領襯衫,我給你打個半溫莎結吧。”
    “你看著來,打好我就不拆了,以後直接套上就能用。”彤梓青為自己的智商沾沾自喜。
    整理完領帶,俞寒遞給他一杯熱乎乎的咖啡,便開車往東駛去。
    “現在能告訴我了吧,”彤梓青小口呷著拿鐵上的新鮮奶油,問道“陳漫心怎麽樣了?”
    “他被開了。”俞寒答道。
    “啊!?”太妃榛果糖粒兒瞬間鑽到了彤梓青氣管兒裏,害得他一陣狂咳,“不……不是,怎麽就被開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周一下午馮大業跟他談的,當天就跟hr簽了辭退協議書。”
    彤梓青氣得瞬間漲紅了臉,“憑什麽啊!? 就因為女裝?私人時間穿什麽關別人什麽事?”
    “話是這麽說,可架不住所謂正常人那浩瀚的目光無處不在,總望往人家私人生活裏窺視啊。看也就看了,看完還要吐口吐沫罵上幾句才能消氣兒。”
    彤梓青追問,“那咱們是替陳漫心拔份去?你早說啊,穿什麽正裝,動起手兒來都不方便。”
    俞寒忍不住笑了出來,“就你這個武力值,放你出籠還不如人家陳漫心自己單打獨鬥呢。”
    “那這是幹嘛去?”彤梓青徹底頹了。
    “說了帶你看戲,你就別老一個勁兒地讓我劇透了,”俞寒道,“總之,天無絕人之路。”
    到了陳漫心公司的樓下,俞寒停好車,倆人在大堂等了一會兒,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就朝著他們徑直走了過來。
    “孫總耍單兒啊?”俞寒笑著握住對方的手,“這麽形單影隻的甲方可少見。”
    “我能拍板兒做主的事兒要那麽多前呼後擁的人幹嘛?再說,你不是說要帶著人來嗎?”他說完看向俞寒身邊的人,笑著伸出手來,“你好,我是孫重。”
    彤梓青一頭霧水地做完自我介紹,跟著倆人坐電梯到了22層。
    電梯門一開,外麵浩浩蕩蕩好幾十口子猶如黑幫集會,領頭的那人穿著身白色西服黑襯衫,仰著一臉砌出的誇張笑容,主動走上前來。
    “孫總您好,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他邊說著邊與他們一一握手,然後眾星捧月般把仨人請了進去。
    彤梓青覺得這白西服要不是陳漫心口中那個馮大業,他名字倒著寫。
    到了會議室後,馮大業又把另一位慈眉善目長相兒的人請了進來,看派頭兒職位不低,應該是公司的管理層。他向孫重介紹說,這位張海君張總是集團的副總裁,對這個項目極為重視,這次特意從x市的總部專程過來參加提案會議。
    由於彤梓青窩著一肚子火兒,所以看他們誰都不像是好人。
    雙方寒暄落座後,提案正式開始。
    對於客戶爸爸方臨陣換負責人這件事,馮大業心裏沒底,有點打怵。所以他這幾天幾乎沒怎麽合眼,把陳漫心走前整理好的方案內容已經倒背如流爛熟於心。他關上了會議室的燈,打開電子屏,上麵首先出現zu的lo,馮大業清了清嗓子開始逐頁做起了演示。
    半晌,彤梓青在底下小聲兒跟俞寒說,“他講得還可以啊,雖然太專業的部分我不懂,但感覺思路清晰,又不落俗套,作為消費者我覺得還挺有吸引力的。”
    “方案是陳漫心做的,他無非是照本宣科,”俞寒貼著彤梓青的耳垂兒低聲作答,“撿洋落兒罷了。”
    熱氣像是隻小蟲子,鑽到耳道後蠢蠢欲活,癢得彤梓青伸手去掏耳朵。
    馮大業做完演示,叫人打開了燈,然後滿臉堆笑地看向孫重,“孫總,有什麽問題,還請不吝賜教。”
    “方案方麵我沒什麽問題,”孫重道,“之前的環節我雖然沒有參與,但是已經把幾家提交的初稿都看過了,貴司的提案我很滿意。”
    馮大業麵露喜色,副總裁看上去更是躊躇滿誌。
    “隻是”孫重頓了頓,隨即問道,“今天在坐的哪位是陳漫心先生?”
    這話一問出來,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和凝重。
    馮大業不由得臉色一變,他拉開椅子緩緩坐下,然後探著身子問道,“孫總想見陳漫心是”
    “最近在網上看到了不少關於他的消息,”孫重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口氣聽不出高低起伏,“他是貴司的一份子,也是本次提案的創意總監,所以就想見一見。”
    馮大業看了眼自家老板,然後小心翼翼地答道,“孫總如果是擔心陳漫心最近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兒會連累到我們公司業內的形象,從而波及到合作方。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已經跟他做了徹底的切割。周一的時候陳漫心就已經被公司辭退了,他現在聲名再狼藉,那也是他個人的事情,跟公司毫無關係。”
    彤梓青被這番話氣得渾身一抖,手立刻被俞寒在桌子下麵抓住了,對方像是安慰他似的拍了拍。
    “貴司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的快,”孫重看著馮大業,“想必是因為馮總做事一貫雷厲風行,殺伐決斷?”
    馮大業覺得這話是拐著彎兒地在老板麵前捧了自己,立刻露出了傳說中邪魅微笑,自謙道,“對這種突發的輿情,自然第一時間就要減輕給公司帶來的名譽損害。否則,就白費了我這麽多年在業內的經驗了。”
    他接著還想說什麽錦上添花的話,卻不料孫重側過身去對一旁的人說道,“俞總,幫我查一下目前是否有別的廣告公司接觸了陳漫心,以及看看他本人是否願意來和咱們見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