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哪門子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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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活兒嗎?談戀愛那種!
時間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日倆人被衣服層層壓住的時刻。同樣的萬籟俱寂,同樣的烏天黑地。
彤梓青的手下意識就抓住了睡褲的鬆緊帶。不管怎麽說,他還有一肚子前塵往事沒消化利索,他實在不能允許自己和俞寒變成“勁兒上來就搞一發”的那種關係。更何況在這檔子事兒上,彤梓青看上去前男友現男友的煞是風光,可作為一隻空有理論依據,毫無實操經驗的童子雞,隻有他自己知道是白擔了這麽個虛名兒。
“準備好了嗎?”俞寒的聲音此刻有著震耳欲聾的效果。
彤梓青手一哆嗦“我沒準備好!不是,我準備什麽啊?”
俞寒“講故事。”
彤梓青“講故事?”
俞寒“嗯,還得是自己的故事,從來沒跟別人講過的那種。”
彤梓青聽他這麽說,吊在嗓子眼兒裏的心噗通一下歸了位。他長出一口氣,手也隨即從褲腰上鬆開了“就這個啊……”
“特失望吧?”俞寒問,“要不算了,咱還是幹點帶勁的吧。”
“別別別,”彤梓青趕緊就坡下驢,“我就喜歡講故事!”
俞寒“那你說,我聽著。”
“從沒跟別講過的……”彤梓青問,“那就是……秘密?”
俞寒“可以這麽理解,他們都聽不見,你小聲兒告訴我一個人。”
彤梓青半天沒出聲兒,俞寒也沒催他。
過了一會兒,彤梓青終於開始說話“我小學的時候,搬過一次家,所以跨區轉到了另外一所學校。”
他頓了頓,繼續道“那時候因為爸媽剛離婚,再加上作為插班生本來心裏頭就發怵,所以每天上學都是悶悶不樂的。我記得有一天開班會,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那個姓郝的老師突然讓我站起來,然後讓在座每個同學都指出我的一個缺點。我永遠記得當時的場麵,同學們爭先恐後挨個兒發言。他們有人說我不尊重老師,有人說我頭發是故意燙的,有人說我不理同學,還有人說我考試作弊。”
俞寒沒說話,而是換了個姿勢,默默伸出胳膊讓彤梓青的頭墊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彤梓青喃喃道“我當時覺得既委屈又丟臉,可除了拚命搖頭外什麽都說不出來。當時隻有我們班長,一個學習特別好的男孩子,輪到他的時候,他站起來說’彤梓青挺可愛的,沒什麽缺點’。 他說完後,老師就又批評了我幾句,讓我以後要尊重老師同學,就放過我了。”
“那天回到家後我一個字都沒跟我媽說,而是自己跑在洗手間裏躲起來,一邊衝馬桶一邊偷偷抹眼淚。但後來還是被我媽發現了,我就說是因為隨堂測驗沒考好。我媽趕緊安慰我說沒關係,還帶我去吃披薩。升初中後,那個老師因為利用公職收受賄賂被解聘了。後來我才知道,她不喜歡我,可能是因為當時實驗班的名額有限。我占了,托了她走關係的那個孩子就沒能進來。”
彤梓青一口氣把壓在心裏的舊事說完,此刻便有些缺氧。這讓他覺得被窩兒裏自成了一方宇宙,眼前似乎有星星。
“就是這樣,”彤梓青歎了口氣,“其實小學時候好多事兒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唯獨這個場麵想起來總是曆曆在目。我也從來沒跟人提過,可能……是覺得自己太軟弱太沒出息了吧。”
“不是你軟弱沒出息,而是成長本身就是這麽痛苦。換做誰都不想再經曆一次。”俞寒輕輕地拍了對方的頭,心想,怪不得他說不喜歡變化。
“哥,你呢?也告訴我一個秘密唄。”彤梓青開口道。
俞寒想了想,說“我怕蟑螂。”
“這算哪門子秘密?”彤梓青覺得自己上當了,“誰看見蟑螂能跟看見親人似的?”
“我是特別怕,怕得離譜的那種,”俞寒笑道,“有一回,群裏有人說接了個活兒,半夜上門幫一個小姑娘抓蟑螂。別人嘲他說這也值得一提?那邊兒就說是罕見的長翅膀的巨型蟑螂。他擒獲後還特地拍了照片炫耀。我當時也沒看前因後果,見有人發照片就順手點開了。結果手機被我當成手雷,一個拋物線直接就扔出去了,都沒帶猶豫的。”
彤梓青想了想當時的畫麵,又想了想俞寒平日裏那副老神在在,運籌帷幄的樣子,頓時樂出了聲兒。別說,確實有點崩人設。
“別給我散出去啊,”俞寒囑咐彤梓青,“自己知道就完了。”
“不說出去,”彤梓青在黑暗裏點了點頭,“保證不給組織抹黑。”
俞寒這時終於把被子掀開了,初冬特有的幹冷空氣瞬間撲麵而來,重新充盈在了倆人的五髒六腑中。
“睡吧,”俞寒拍了拍身邊的人,“折騰一晚上了,小嶺的事兒等醒了再說。”
彤梓青徹底踏實下來,於是這一覺就睡得不知過了幾世幾劫,好像把前幾晚失眠的份兒一口氣都補了回來。等再睜開眼,床上就隻剩了自己。他爬起來,推開臥室的門出去一看,此刻的天光早已大亮。客臥的門是開著的,裏麵沒人。洗手間裏傳來洗衣機的嗡嗡聲。
這時候,他聽見門口有擰動鑰匙的動靜,回頭一看,是俞寒從外麵走了進來。
“醒了?還以為你得睡到下午。”俞寒把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擱在桌子上,然後把背著的貓籠便攜艙撂在了地上。
彤梓青趕緊上前一步,把裏麵的煤球兒放了出來。他聞著貓身上清新的味道,問道“你去帶它洗澡啦?”
“嗯,”俞寒笑著說,“咱倆也沒經驗,我怕給煤球兒弄感冒了,就帶它去寵物美容的地方洗了澡,還打了針,買了些貓砂貓罐頭什麽的。”
“這麽好啊,”彤梓青蹲下胡擼著煤球兒黑得鋥光瓦亮的腦袋,“一下子過上小少爺的生活了!”
“大少爺不用吃醋,也找地兒給你買了些衣服。你昨天穿的衣服褲子上都是土,我早上扔洗衣機裏了。”俞寒說著,從袋子裏掏出個盒子來,“給你拿了個手機,萬一你家裏人有事聯係不上你,該著急了。”
彤梓青自己都把這事兒給忘了,他趕緊站起來說道“先給我一個你舊的用用不得了?幹嘛買這麽貴的手機?”
“小時候沒能趕上替你拔份,現在找補一下。”俞寒笑問道“特感動吧?別去洗手間哭啊。”
“哪兒能老黑不提白不提占你便宜,”彤梓青搖頭,“給你轉的錢,你壓根兒就沒收過,回回都自動退回來。”
“你就當自己是銀行,錢先存你那兒不得了?但不許揮霍我的存款啊,保不齊哪天就突發擠兌了。”俞寒知道彤梓青的性子,於是直接把包裝拆了,從桌子上拿起對方那個屏幕稀碎的手機,把si卡彈出來換到了新手機上。
“現在沒錢帶你去吃披薩了,”俞寒吩咐道,“中午你做飯。”
“行,”彤梓青點頭,又突然想起什麽來,問道,“哎,小嶺哥人呢?”
“一大早就走了,說謝謝咱們夜裏給他撿回來,但非親非故住人家裏不合適。我在附近幫他找了個幹淨價錢合適的連鎖旅店,留了聯係方式,說有消息隨時聯係。”俞寒答道。
“這樣啊,那我收拾收拾先去做飯。”彤梓青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臨近中午12點。於是他跑去快速地刷牙洗臉,接著把裝著食材袋子拿到了廚房。
“吃什麽啊,哥?”彤梓青看了看口袋裏的食材,有口蘑、香腸、西紅柿和南瓜什麽的,品種豐富。
“不挑食。”
俞寒把買來的盆裏倒上貓砂,又放了些貓糧在食盆裏。伺候完主子,他讓彤梓青輸入id和密碼後,自己坐在沙發上,幫他同步手機。煤球兒吃飽喝足,則在客廳覓了個陽光最足的地方,揣著手兒眯著眼曬太陽。
彤梓青打開廚房的櫃櫥,驚訝地發現未開封的中西式調料一應俱全,陳列整齊的程度足可以媲美超市貨架。除此之外,還有手持料理機這種小電器。他緊接著又打開冰箱,這裏麵除了一般家裏都會常備的雞蛋、吐司、啤酒外,還有黃油、罐裝奶油和新鮮的帕馬森幹酪。
不知道的,還以為俞寒是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特別會居家過日子的那種男人。可彤梓青心裏門兒清,對方分明連土豆都切不明白。
他從兩個地方分別拿出些東西來,然後朝外麵喊道“哥,中午咱倆吃意麵!”說完,他拿鍋接水煮麵,用熱水給西紅柿褪皮,香腸、口蘑、蒜紛紛切片後開始炒醬。
他們倆人一個在廚房埋頭做飯,一個在客廳等待投喂。雖然半天都是自己忙自己的,誰都沒有再說話,可莫名就是有種安暖相伴的意味。
彤梓青動作很利索,他煮麵、炒醬的同時,還使了一個火眼兒蒸南瓜塊。裏裏外外地忙活完,他便用夾子把九分熟的麵放進醬裏翻炒收汁。眼瞅著差不多了,便從櫃櫥裏拿出兩個平盤,把自製拿波裏意麵放進去,最後還在上麵擦了些芝士,撒了些羅勒碎。
“吃飯嘍!”彤梓青招呼完,把用料理機打成泥的南瓜兌上些奶油,放進鍋裏小火煮開並進行調味。
俞寒放下手機,站起身來把盤子從廚房端到了餐桌上。意麵特有的酸甜氣息包裹著蒜香,衝入鼻腔後迅速流竄到他的指尖,讓俞寒不自覺蘸了些濃汁放進了嘴裏。
“怎麽還偷吃上了?”彤梓青端著簡易版南瓜奶油濃湯走出來,放好後,又跑回去取來餐具遞給俞寒。他順嘴問道“哥,你廚房裏備的東西也太全了,做滿漢全席都夠使。”
俞寒幫他拉開椅子,自己坐到了對麵兒,說“以前沒這些東西,撐死了備些速食麵,麥片兒什麽的。”
“那什麽時候置辦的啊?”彤梓青也隨之落座。
“吃了某人的分手燭光晚餐後,”俞寒笑著說,“我想既然身邊沒人給做飯,那就買些調味料好了。擺著充充場麵,營造出一個過日子的虛假氛圍騙騙自己。”說完這話,俞寒並沒有給對方接下茬兒的機會,而是直接拿起叉子開始卷意麵。
可彤梓青卻從對方的話裏聽出了些許的酸意,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拿出現在他生命裏的這倆男人作比較。唐致遠的脆弱是有跡可循的,他會直接跟自己說青兒,救救我;青兒,我言不由衷。可俞寒不一樣,他永遠都是一副萬事可依靠,強大得要命的閑散姿態。隻有當他以玩笑的方式說出一些話的時候,才能稍稍窺見一些內心的波瀾。
“青兒,”俞寒開口打斷了彤梓青的神遊,他問道“劉春花找你的時候,到底怎麽說的?”
彤梓青忙拿來新手機,邊吃邊登上微信。一堆未讀信息裏,沒什麽要緊的事情。而那個被自己設為置頂,理應給出一個交代的人,卻依舊無聲無息。
彤梓青心裏兀自歎了口氣,把劉春花和自己的對話界麵調出來,拿給俞寒看了看。說道“除了這些,後來我又跟她通了個電話,她情緒挺低落的,還哭來著。”
俞寒“你沒問為什麽她自己不去?”
“我想既然花兒姐需要找人,就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既然是苦衷,我何必要問。”彤梓青小口喝湯。
“嗯,”俞寒笑著點頭,“知道得越少越安全,雖未入行,但還挺懂行規的。”
正說著,手機滴答一響,卻是劉春花那邊發來一條消息
弟弟,昨晚怎麽樣?
“哥,她問我昨晚的事,”彤梓青把手機擱在桌子上,方便倆人看,“我該怎麽回?是不是先不告訴她咱們遇見小嶺哥的事情?”
“是,”俞寒答道,“你先跟她講昨天一切順利,事情都按照她的要求辦完了。”
彤梓青如此這般地發了過去,然後對麵兒直接發來轉賬的提醒。
“啊,給我轉錢呢!”新晉菜鳥跑腿員彤梓青有點緊張,“不能收吧?”
“收你的,”俞寒道,“替人辦事兒,拿錢天經地義。何況,你不收她反而不踏實。吃完飯聯係下你哥,問問他們今天的工作安排。如果有可能的話,咱們直接去找劉春花麵對麵探下底,不給她留反應的時間。”
“你真覺得這裏麵有事兒?”彤梓青按照俞寒的吩咐點了收款,問道,“花兒姐那體格兒,別說人了,螞蟻都踩不死。何況小峰哥是車禍意外去世的,我聽說是對方司機的全責。這是板兒上釘釘的事兒。”
俞寒點頭,隨即說道“但如果真是劉春花匯錢給小嶺,又發消息不讓對方來b市,那就是刻意不想讓小嶺知道死訊。而她又找人在小峰生祭的日子替她去上墳,則是不想直麵墓主的亡靈。幾件事兒同時放在一個人身上,未免過於蹊蹺。青兒,福爾摩斯說過什麽?”
彤梓青心想這題我會做!於是答道“除去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對,雖然目前真相尚未可知,但從表麵兒看,劉春花至少是對小峰的死有愧於心。而這個’愧’,咱們最好趕在小嶺發現有劉春花這麽個人之前,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