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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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小鬆打算帶程溯去的餐廳在市區中心,搭機場快線中途隻需換乘一次就能到達。
臨近午夜,列車內柔和的燈光催人入眠。戴眼鏡的銀發中年人在看報,年輕的戀人們在旁若無人地接著吻,化著煙熏妝的少女在聽重金屬搖滾樂,爆裂的鼓點從耳機中傳出,吵得一旁閉眼休息的老婦頻繁皺眉。
程溯環視一圈,將視線重新落回到麵前的於小鬆身上。
於小鬆站在車門旁,側著頭看玻璃上自己和程溯相對而立的身影。
列車在地麵和地底間穿梭,光線忽明忽暗。於小鬆知道程溯正在看自己,哪怕不轉過去也能感受到他那雙含著深情的眼睛。
剛見麵時程溯的眼神裏還雜糅著很多複雜的意味,現在卻是越來越直白,也越來越濃烈。別說不敢再開什麽“看槍”的玩笑,此時的於小鬆連直視程溯的勇氣也沒有了。
程溯的一往情深讓於小鬆找到了被重視的感覺,這感覺對現在的他來說是那麽難得和珍貴。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似乎順理成章,於小鬆卻不知道為何突然有些心虛起來。
程溯很好,盡管多年未見,盡管不曾了解,盡管從重逢到現在還沒有24小時,可無論是說起珍藏於心的每件小事時眼裏閃動的光彩,還是麵對失而複得的於小鬆時表現出的如獲至寶的神情,都足以讓於小鬆篤定程溯是真的很好,好到他不禁捫心自問,自己真的已經放下過去,做好開始新戀情的準備了嗎?
在感情上一敗塗地的自己,真的配擁有這樣好的一個人嗎?
他也是認真的嗎?自己該不該也認真一點呢?
“為什麽留在這裏?”程溯突然開口發問。
思緒中斷,於小鬆清醒了片刻,望著窗外答非所問道:“你發現了嗎?這裏的地鐵每一站都修建得不一樣。上一站牆上還貼著白瓷磚掛著商業廣告,這一站就變成了紅磚牆、落地鍾和琉璃窗。”
他轉回頭看著程溯問:“有沒有覺得像來到了《哈利·波特》的世界?”
程溯信以為真:“你喜歡《哈利·波特》?”
於小鬆被他認真的樣子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正經解釋一番,卻鬼使神差地點點頭說:“對啊,因為喜歡《哈利·波特》所以決定留在這裏生活,很奇怪嗎?”
程溯又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不奇怪,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浪漫的小孩。”
“你呢?你浪漫嗎?”於小鬆終於覺得氣氛不那麽尷尬了,他很想在發生什麽之前再多了解程溯一些,便借機聊了下去。
程溯身上有著當兵多年養成的嚴謹和刻板,但於小鬆覺得他害羞起來的樣子很溫柔也很好看。
聽於小鬆這麽問,程溯下意識地自我衡量了一番才說:“我覺得我不是個浪漫的人。”
“我不覺得,”於小鬆一時忘了顧慮,大大方方地對他說:“這麽多年你一直記得我,隻看到名字就調我的座位。”
記得那些小事也不算什麽,調座位更是有些假公濟私,程溯不覺得自己這些行為算得上浪漫。
“你在飛機上陪我看了最美的日出,還把我堵在洗手間裏表白。”
這下程溯是真的害羞了,握著背包提手的五指不自覺地蜷緊在一起。
列車停靠在站台,車門緩緩打開,於小鬆不忍心再逗程溯,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說:“程隊,該下車了。”
從地鐵站走出來時雨已經停了。
於小鬆選的餐廳也很浪漫,40層樓的高度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程溯問什麽都是好,於小鬆便按著自己的喜好點了菜。雖然是非工作時間,但48小時後程溯還要接受執勤前的檢測,不能冒險喝酒。於小鬆給自己點了一杯餐酒,給程溯點了一杯蘇打水,他們像模像樣地碰了碰杯,各自抿了一口,然後聊起了於小鬆在這裏的工作和生活。
提起這些於小鬆的口氣充滿無奈。
“我讀了最頂級的設計學院,學了應用很廣的專業,還以為自己到了設計師的天堂,沒想到華人在這裏還是很難找工作。”
程溯默默把切好的牛排推到於小鬆麵前,於小鬆露齒一笑,輕聲對他道了謝,又接著說:“我現在在一家設計公司做助理,業餘時間教教鋼琴。”
程溯切好牛排又開始切鴨胸肉和華夫餅,他低著頭邊切邊問:“不想回國發展嗎?”
於小鬆握著刀叉的手頓了頓。
“我知道國內行業會比這裏更認可我的學曆和能力,可是我暫時還沒有回去的打算。”
程溯的力度沒把握好,華夫餅很軟,他力氣大了些,刀刃在餐碟上劃出了一聲響。
餐廳裏放著輕柔曖昧的音樂,於小鬆喝了兩杯酒,話也漸漸多了起來,一頓飯下來幾乎都是他在說,程溯在聽。
離開餐廳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野貓追逐著出來覓食的小老鼠,飛奔而過時驚醒了睡在街角的流浪漢。
下過雨的地麵濕漉漉的,街燈把人影拉得斜長。程溯依舊提著於小鬆的行李,他走到街邊的紅色郵筒前,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對身後的於小鬆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於小鬆的公寓離他讀書的學校隔著三條街,周邊很安靜,附近有小公園和健身房,還有一大片閑置的草坪。
程溯跟著下了車,站在樓前的台階下看著於小鬆。
“上去喝杯茶嗎?”於小鬆拾起垂落的圍巾一角往肩上搭了搭。
程溯想了想,到底還是說:“好。”
於小鬆的房東是個養了很多貓的老太太,上樓的時候一隻體型巨大的緬因趴在樓梯轉角處,眯著一對琥珀色的眼睛看程溯。
房間不大但很整潔,暖氣前的書桌上摞著厚厚的書籍,客廳的角落裏擺著一架舊鋼琴。
於小鬆把行李包放回臥室,出來路過書桌旁時,他隨手將桌上的一副相框放倒,又揀了本書蓋在上麵,然後一邊招呼程溯坐,一邊走進廚房去沏茶。
等他端著兩杯紅茶出來,程溯已經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於小鬆這才想起,程溯從上飛機到現在都沒休息過。
屋裏暖氣不熱,脫了羽絨服的程溯隻穿著件短袖襯衣。於小鬆拿了條薄毯想給程溯蓋上,毯子剛落在他身上,他就醒了。
程溯猛地坐起,無意識地露出了一副防禦狀態,就像是睡夢中也一直保持著警惕一樣。
於小鬆待他緩了片刻才輕拍著他的肩膀說:“別緊張,是我,這裏冷,去臥室睡吧,今晚別走了。”
程溯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他沉默了一陣,抬起頭直視著於小鬆的雙眼說:“你對別人也這麽主動嗎?”
於小鬆露出兩顆尖牙笑著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沒必要繞彎子啊。”
程溯沒有說話。
於小鬆又俯身貼近他耳邊說:“不做嗎?”
程溯耳廓一熱,迅速用一個擒拿的姿勢把於小鬆的雙手反摁在背後。失去平衡的於小鬆倒在沙發上,被程溯壓得不能動彈。
“做,但不是跟現在的你。”
“而且,我沒有在下麵的習慣,”程溯也俯身在於小鬆耳邊說:“以後我會讓你服氣的。”
剛醒時的那股悶氣慢慢散去,程溯鬆開手,拿起外衣穿好,對垂著頭坐在沙發上的於小鬆說:“我知道你心裏還有別人,我能感覺到。我是真的喜歡你,我等你想好。”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被輕輕關上,於小鬆歎了口氣,端起沒動過的茶水去廚房倒掉,然後回臥室換衣服洗漱,整理了行李包,最後打算檢查一下門鎖再去睡覺。
窗外又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有人敲門。
門外的人頭發被打濕了,深陷的眉眼看起來又焦慮又疲憊不堪。
於小鬆以為程溯回來借傘,正要進屋去找,就聽身後的他突然說:“於小鬆,我等了一個小時了,你想好了嗎?”
於小鬆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滿臉通紅的程溯,笑著對他說:“想好了,外麵冷,快進來吧。”
雨下了一整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