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當著公公的麵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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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天霖昏了整整四天,沈蔽日就在他的病房待了四天。寸步不離,累了就趴在病床邊上睡一會兒,可那手也是緊緊抓著俞天霖的不肯鬆開。
他自己也是個病號,這樣不把身子當回事,別說親人朋友,就連醫生都看不下去了。
可這次誰也沒能讓謙和慈孝的沈大少爺再懂事一回。
大夫人真的很想抽他,可看著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覺得心如刀絞,下不去那個手,隻能罵幾句泄憤。然而他依然是那副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就知道盯著俞天霖的混賬樣子。
這樣堅持到了第二天晚上,醫生沒辦法了。好在俞天霖的病房是單人的,醫生就讓人臨時支了張病床,緊挨著放,讓他可以躺著休息。
可他睡不安穩,總是剛閉上眼沒多久就驚醒了,一睜開眼就要去看隔壁病床上的人是不是還在。
林世年又守了他兩天,見他的情況沒有改善,就去找醫生商量了下,看能不能給他用點鎮靜安神的藥。
西醫院是不能隨便給病患開這類藥的,何況沈蔽日的腦子裏還有淤血,劑量若控製不好很容易出問題。醫生隻能委婉的建議,說若是實在累的話,還是能睡過去的。
林世年沒了法子,隻能回沈家去找人商量。
昨天是大夫人的壽辰,沈家籌備了許久,本該熱鬧喜慶的。可因為沈蔽日這事,大夫人一怒之下讓人把宴席都撤了。管家給應邀的賓客一一送去賠禮,隻說大夫人身子不好,壽辰就先不辦了。
這是明麵上的解釋,為了遮羞用的。可實際上宜州城誰人不知,前些天的一場火把沈大少爺和俞司長的豔聞給燒了出來。如今人人都在背後嘲笑沈家,大夫人哪裏還有顏麵出現在人前。
因而在林世年踏進沈家大門的時候,隨便一個丫鬟的臉上都能看到陰沉沉的頹喪之氣。
他沒有直接拜訪大夫人,而是去找了沈金玲。
聽他說完來意,沈金玲也很無奈:“我大哥這次真的魔怔了。他是沒有吵鬧,可這樣一根筋拉不回頭的,我媽都……唉。”
沈金玲不知道可以說什麽。林世年喝了一口茶,道:“他不是魔怔了,這才是他的本性。要知道一根皮筋的拉力有多大,它反彈回來的力道就有多強。”
沈金玲抿著唇,眼中滿是苦澀之意:“那天我媽回來後就閉門不出,我勸了她好幾次,讓她再去醫院看看我大哥。可她完全不理睬,現在連我的麵都不肯見了。我真擔心這樣下去會鬧得無法回頭,都想通知我二哥回來幫忙了。”
林世年也是知道沈觀瀾的事的,當即便道:“不行,這件事不能讓你二哥插手。若是他回來了,你媽看著兩個兒子都一樣,隻會更痛心更想不開。”
“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吧?”沈金玲皺著眉道。
“洪逸說他通知了俞司長的父親,那位已經坐火車趕來了,明天就能到。我來也是要通知你們這件事的。”林世年道。
沈金玲驚訝的看著他:“這麽突然?”
“不算突然了,畢竟俞司長昏了這麽多天都沒醒,是該通知家裏的。”
“那我大哥知道麽?”
“知道的。”
“那他有說什麽嗎?”
林世年搖頭歎氣:“沒有,還是一樣,什麽話也不肯說。”
沈金玲想起這幾天去醫院,總是看到沈蔽日一副像被抽了魂,隻知道守在俞天霖床邊發怔的樣子,心裏就苦得像是吞了一把黃連。
“我大哥真是變了一個人,這幾天家裏的生意他都不聞不問,商會那邊也請了長假。我能理解他這樣的理由,可是我媽不肯理解,二媽三媽又動不動就拿這件事來嘲諷。真的不知道繼續下去這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沈金玲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林世年拍著她的肩膀,道:“給他點時間吧,他隻是撐了太久,需要喘口氣。家裏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不用和我客氣。”
沈金玲點了點頭,酸澀的喉嚨裏擠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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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俞長儒總算踏上了宜州的土地。
洪逸去接的他,一上車,俞長儒就開始細問整件事的過程,還有俞天霖現在的情況。
洪逸一一說明了,把這些天查到的消息也都告訴了他。如今俞天霖昏著,洪逸就算查到什麽也不能擅自做主,隻能把俞長儒請來。
等到了醫院後,俞長儒一刻不停的進了俞天霖的病房。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病床邊坐著一個目光呆滯,容顏憔悴的年輕人。
那人穿著素白的病號服,唇上一點血色都見不著,露出來的左手背和右腳踝上都裹著白紗布。
見他進來了,那人也沒有移動過眼珠子,就這麽失神的看著病床上的人。
俞長儒皺了皺眉,洪逸在來的路上已經跟他說過沈蔽日的情況了,隻是他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他先是走到病床邊上,看了眼昏睡中的俞天霖,又拿起掛在床頭的病例夾看了一遍,這才出去找醫生。
十幾分鍾後,俞長儒回到了病房裏。
他讓洪逸出去守著,搬起一張凳子坐在了沈蔽日的對麵。
沈蔽日還是沒有抬眼看他,俞長儒觀察了一會兒,見沈蔽日連眨眼的時間都間隔的很長,知道這樣熬下去會傷了根本,便開口道:“你就是雲深吧?我是天霖的父親。”
他的聲調沉穩,是軍人常年曆練出來的底氣,如一道洪鍾撞進了沈蔽日的耳膜裏。
其實沈蔽日並非不知外情,他看著像是魔怔了,但這幾天來發生了什麽事他都是知道的。他隻是不想理會,不想再把心分出去了。
他隻想等著俞天霖醒來,隻想這個人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隻想抱緊這個人,說一些平時說不出口,卻早已銘刻在心頭的話語。
他緩緩看向了俞長儒,終於說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句話:“伯父您好。”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開過口,他的嗓子都啞了,這句話說得喉嚨像刀割一樣痛,忍不住又咳了幾聲。
俞長儒給他倒了杯熱水喝,待他緩過來了才繼續道:“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這樣的場合,這幾天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這樣守著他不顧自己的身體,他醒來了隻會難過。”
沈蔽日雙手捧著玻璃杯,杯壁將暖意滲進他的掌心裏,就像俞天霖在牽著他。他低頭去看杯裏的水,不知是不是被熱氣熏到了,眼前又有點模糊了。
他沒有回答,但臉上痛苦的情緒一覽無餘。俞長儒又打量了他幾眼,道:“聽洪逸說,你母親來看過一次就再也沒來過了。你們的事,她是不同意的吧?”
不知是不是這番話觸動了的心弦。那凝在眼眶中,一直將落不落的淚滴“啪嗒”一聲滴在了袖子上。盡管是稍縱即逝,俞長儒還是看到了。
沈蔽日把頭低得更低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點了下。
俞長儒道:“天霖的性格我最清楚,我現在問你,是否還和之前一樣非他不可?”
這問題在初次見麵的時候就提出來,著實唐突了。可事到如今,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麽比俞天霖更重要了。縱然麵對的是俞天霖的父親,他還是抬起頭來,堅定的道了句:“是。”
俞長儒一改方才的溫和態度,麵色凝重的看著他:“你和他在一起,你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他若為了你終生不娶別人,你也能為了他放棄後繼之事?”
這一次沈蔽日的回答比剛才更快了。他放下玻璃杯,當著俞長儒的麵牽起了俞天霖的手。
他的左手無名指和俞天霖的左手無名指上各戴著一個戒圈。
那是俞天霖當年在南京時親手刻的,打算送他。當時為了這兩枚戒指他們還大吵了一架,差點錯過了彼此。後來俞天霖又送了一次,隻是因為戴著太惹眼了,他便收著。但這一次俞天霖重傷昏迷,他讓鬆竹回去,把那兩枚戒指都取了來,戴在了各自的手上。
這一個指環對他而言已不是當初那麽簡單的寓意了。似乎隻要讓俞天霖戴著這個戒指,他就不會失去這個人。
俞長儒自然看到了那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沈蔽日咽了咽嗓子,盡管還是沙啞的,說出來的話卻已經能聽清了:“伯父,天霖是獨子,我是長子,我們都有必須要盡的家庭義務。可那是在我們還能接受其他人的情況下。”
他的喉嚨酸痛難忍,眼裏的東西幾度想要奔湧而出。但他仍然極力克製著自己,仍然懇切的望著俞長儒:“任何一位父母都不願接受自己的兒子去喜歡男人。所以我們也試過想要離開對方,想要結束這段感情。但是真的很難。伯父,看他為了救我差點死在我眼前,那種絕望你可能感受不到,但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沈蔽日閉了閉眼,腦海中又浮現出陳六從俞天霖身後探出來的那一幕。
那一夜驚心動魄的大火,那染紅了他雙眼的鮮血,把他的心扯的就像被撕開了那麽痛,那麽恐懼。他不敢跟任何人說當時的感受,他害怕一開口就要崩潰了,就又要讓所有人失望了。
原來他是那麽的脆弱不堪,那麽沒用。原來他根本什麽也不想承擔,不想去做那個能扛起全家的指望,讓父母引以為傲的兒子。他隻想躲在俞天霖的臂彎裏,去感受那個人為他撐起的,隻屬於他的天地和自在。
他把臉埋進了俞天霖的掌心裏。
他沒有再說過一個字,也沒有再抬頭看過俞長儒。
他甚至連俞長儒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維持這個姿勢到腰腿都酸麻了也不想放開。直到身體累出了幻覺,仿佛感覺到了俞天霖的指尖動了動,拭去了他眼角的一顆淚。
他抬起頭來,想要去洗一把臉清醒清醒。然而這一眼望去,卻讓他瞬間崩潰了。
這麽多天了,一直悶在心裏的苦和痛終於可以發泄出來了。那個支撐著他,縱著他做任何丟臉的事的人,終於又睜開了眼睛,終於又笑著看他了。
俞天霖剛剛醒來,本該馬上去叫醫生的,他卻激動地坐到了床上,捧著俞天霖的臉就吻了下去。
俞天霖的腦子尚有些混沌,都沒反應過來眼下是在哪裏,是什麽情況,就被他吻得暈頭轉向,也被他的淚糊了眼睫。
等到他親不動了,摟著自己的脖子在喘氣的時候,俞天霖才去抱他的腰。
這一摸就皺起了眉:“我到底躺了多久?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沈蔽日抬起頭來看他,清潤的眸子裏盛著千言萬語,然而激動地說不出來,隻能將一切思念又化為了唇齒間的纏綿。
俞天霖從未享受過他這樣的主動,即便是剛醒來,也被他撩得動了情。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揉著,把他胸前的扣子都解開了。
他主動跨過俞天霖的腿坐著,又一次俯來要吻,結果門在這時候打開了。
他倆條件反射的轉頭看去,門口站的人正端了碗熱粥,臉色好不精彩的看著他們。
沈蔽日驚得馬上就要下去,俞天霖卻摟緊了他的腰,把他往懷裏一按,對俞長儒笑道:“爸,你怎麽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