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取字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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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循進門,隻將馬韁繩一丟,喚了聲“成玖”,便去了淮王妃那裏。
宮裏傳來了消息,三日後便是吉日,皇上準祁循入宗廟,行冠禮,屆時他還會親自主持,並允許百官觀禮。
祈允稱帝的時候,他的三個兒子,有兩個已經加冠,隻有三兒子祈衍是在成為皇子以後加冠的。當時,祈氏宗廟正在修繕,三皇子祈衍的冠禮便在宮中舉行。也是皇帝主持,百官觀禮道賀,還引得兩位王兄嫉妒了好一陣子。
如今,祁循的冠禮,不僅有皇帝主持,百官觀禮,還能在宗廟舉行,比三位皇子的冠禮都正式。
什麽加不加冠,祁循之前根本不在乎,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很高興。加冠便要取字,他們這一輩,是安字輩,淮王取了幾個,讓祁循自己選。
三位王兄的字分別是:安國,安民,安生。淮王取的幾個字是:安泰,安詳,安雲。沒有哪一個讓祁循一見傾心,他說要好好想想,會趕在冠禮之前決定下來。
次日,辰時剛到,祁循便讓成玖備馬。成玖問他要去哪裏,祁循說:“隨便轉轉,你不用跟著,去新宅盯著修繕事宜”。
出去轉轉,以前可從來沒這段子,無論去哪裏,都讓成玖跟著,所以他身上從來不帶錢。成玖體恤,問他要不要帶點銀子,祁循才想起來,答應方丈的布施還沒兌現呢!
“好,給本王帶些銀子,要一些整的,一些散碎的”
成玖準備好了銀子,裝在一個小小的繡囊裏,拴在馬鞍橋上,叮囑踏焰好生看著。
祁循趕到寶珠寺的時候,並沒有看見那位姑娘。他進寺布施了銀子,便牽著踏焰在約定的樹林邊等。都巳時了,來進香的香客又是絡繹不絕,還不見那姑娘的影子。祁循等得心急又無聊,放開踏焰的韁繩,找了塊石頭坐下來。
眼看巳時都快過了,她是忘了約定,還是有什麽事?
“虞小娘,瑤妹妹慢走,我就不送了”
是那姑娘的聲音,祁循順著聲音看過去,見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和一位十四五歲的姑娘從寺中出來,那素衣姑娘在後麵相送。那婦人和姑娘沿著石級下了山,直到看不見了,那素衣姑娘才向祁循這邊走過來。
那姑娘繞過祁循,直奔踏焰而去。完全沒有為她的遲到感到抱歉,也沒有問祁循是不是等著急了,又在那石頭上坐了多久。
姑娘撫摸著踏焰的額頭:“踏焰你來了,等久了吧!今天我家裏人來給我送東西,所以耽擱了,對不起啊!”
祁循坐在那裏,心中大大的不悅,從出生到現在,他還從來沒有被誰這樣無視過。現在他在這位姑娘的眼裏,竟遠遠不如踏焰。
祁循仍舊坐著,輕輕吹了聲口哨,那是呼喚踏焰的指令,踏焰擺擺腦袋,脫離開姑娘的撫摸,去找它的主人。
祁循口氣冷冷地說:“踏焰,你主人我在這硬邦邦的石頭上坐了快兩個時辰了,如今是又渴又餓,渾身酸痛,我們回家吃飯休息吧!”
說著祁循做出要上馬的樣子,那姑娘伸開雙臂攔住踏焰:“不準走”。
祁循飛身上馬,口中說:“踏焰,走”。
姑娘伸手抓住踏焰的韁繩,臉上掛了一絲得意。祁循低聲輕喝:“放開,它不讓生人牽”。
姑娘不但不放,反而抓得更緊,臉上的得意也更加燦爛:“就不放,怎樣?”
祁循無奈,下馬來搶馬韁繩:“快放開,它終究是畜生”。
“偏不!”
大概是看到主人與人爭執,踏焰仰頭嘶鳴了一聲,祁循一把奪過馬韁繩。姑娘“啊”了一聲,大概是手被馬韁繩勒疼了,祁循丟了馬韁繩,抓起姑娘的手來看,確是紅了。
祁循一邊用嘴吹,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可是踏焰真的認生,萬一他犯了野性,你會更慘”。
“它才不會,它可比它的主人儒雅多了”
祁循停下動作,放開姑娘的手。原來在她眼裏,自己就是個粗鄙的村夫,他堂堂平郡王,還不如一匹馬儒雅。既然這樣,他再沒什麽好說的。
祁循摒手說:“在下來寺裏布施,如今該回家了”。說罷,牽了踏焰就走。
已經下了十幾級台階,看來她是不會挽留了,祁循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加快腳步。
“等等”
是她在叫嗎?是叫自己嗎?祁循沒有停下。
“踏焰的主人,請你等一下”
踏焰的主人,那當然是在叫祁循。他轉回身,正看見姑娘那近乎絕望的眼神,頓時心生憐憫。
姑娘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子的大名,隻有長輩才能叫,他還沒有取字,又不能告訴姑娘,他叫平郡王。祁循轉回來,拉著姑娘一起坐在那塊石頭上:“來,我慢慢告訴你”。
一個名字,能有多長,還要慢慢告訴。
祁循把他因為出征,耽誤了冠禮,所以還沒有取字的事情講了一遍。姑娘上下看了一遍:“所以,你都二十六歲了,還未加冠,也便不曾娶妻?”
祁循點點頭說:“當然,我這一輩是安字輩,父親為我想了幾個字,但是我都不太喜歡”。
“說說看”
“安泰,安詳,安……”
“安塵”
“什麽?”
“安塵,塵嵐萬丈,隻需一隅,我心便安”
“好,安塵,不錯,可是……”
可祁循與這姑娘非親非故,讓她來決定自己的字,似乎不妥。姑娘也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你自己想的就好了,或者說是受了寺中高僧的點化”。
這個說法不錯,想必連皇帝都無法拒絕。
“安塵,我們去摘果子吧!”
姑娘站起來,向林子裏跑去,祁循也跟了去。姑娘指著樹上零零落落的果子:“那個,那個,那個,都可以吃,去幫我摘”。
祁循身材比姑娘高出一截,他一伸手便摘到許多。這些野果子並不是美味,大概除了這位姑娘,沒有人喜歡吃,所以,隻片刻,姑娘的繡囊便被祁循裝滿了。
“好了,你吃不了那麽多,我過兩日再來幫你摘”。
“你這兩日有事?”
“是啊!才定了新宅,須修繕,置辦東西。後日便是我的冠禮,應該很忙”
“哦!”
姑娘的情緒似是不高,是因為不能見到祁循,還是舍不得踏焰。不管了,起碼要先問問他的名字和住處,父親說過,冠禮後,就該給他議婚了。
“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陳夕玥”
“夕玥”,祁循手上的果子滾落在地上,他也全然不知,隻呆呆地凝眉重複那兩個字。
“安塵,你記住了嗎?我叫夕玥,住在東華街一號”
東華街一號,那不就是定國候府嗎?
夕玥還活著,夕玥還活著……
祁循的腦子裏隻有這幾個字,他不記得是如何與夕玥告別,如何回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