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一本正經的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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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南煙沈崢!
    他略有悵然,此生唯一一次空下承諾,他心有愧疚,若日後能活著回京都,他一定要好好補償於她。
    “你怎麽不塗了?”傅南煙七上八下,“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你怎麽不怕我了?”
    傅南煙一愣,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好像自然而然的就不害怕了。
    “你是個好人。”
    雖然她之前不是這麽想的。
    沈崢給她塗藥,“好與壞是個很複雜的界限,不能輕易評一件事判斷。”
    聽他教誨,傅南煙有點雲裏霧裏,“可你讓我很舒服,還給我肉吃。”
    “但我給你塗的是毒藥,吃的是人肉。”
    黎安找了個地方環胸休息,聽見自家主人一本正經的撒謊,他還睜開眼睛偷偷地打量。
    ……果然一本正經,臉色都不變,一如往常的清冷。
    主人意識到了他正在欺騙天真的小女孩嗎?
    “可是我不疼了。”傅南煙執拗,“我覺得你是好人,你就是。你快塗吧,我等死了。”
    “差不多了。”沈崢收了瓶子,絕品的藥被他用掉了大半,隻剩下那麽可憐的一點透明的白色膏體,他卻一點也不心疼,“睡一覺,你就能去見閻王。”
    傅南煙一動不動,背上很涼爽,“我聽說,閻王大哥那兒有一座很漂亮的橋,橋下麵開滿了好多花,像鳳凰花一樣,是真的嗎?”
    奈何橋,彼岸花?
    沈崢聽她念叨,想著她趴在地上更難受,許是看她像傅家那女孩,心軟,便沒把她從身上趕下去,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要是真的能看到的話,是不是就沒法回來告訴你?”
    “可能是。”
    她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突然道“我看到了。”
    “什麽?”
    “漂亮的橋,還有好多好多鳳凰花,”她盡力給沈崢描述她想象的畫麵,可是她沒念過書,實在詞窮,支支吾吾好半晌,“嗯……不是鳳凰花,隻是像,比鳳凰花更好看,你見過鳳凰花嗎?”
    真奇怪,聽到她的聲音,沈崢頭疼的毛病緩解了不少,於是他搭話,“什麽樣子?”
    “好漂亮!”她道“我家裏就有一棵樹,每年夏天都開花,像開了好多火焰一樣,然後……有鳳凰出來,那樣的感覺。對……就是那樣的。”
    像鳳凰一樣的花?
    沈崢想象力沒她那麽豐富,實在想不出來,卻感受到她話語間的匱乏。
    他問“你爹娘呢?”
    “娘死了,”傅南煙靜默片刻,“沒爹。”
    傅康明不算她爹,以前她認,現在,她不認了。
    沈崢默聲,“為什麽你會到這裏來?”
    傅南煙怕她說自己是囚犯,被沈崢送回衙門,於是道“他們……我也不知道。”
    “他們打你了?”沈崢指的是她背上的鞭痕。
    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問的是什麽,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裝糊塗最好,她點點頭,抬手攥住沈崢的衣裳,假睡。
    許是好久沒這樣舒服,假睡到最後卻真的進入夢鄉,傅南煙睡的香甜,像隻幼獸匍匐在沈崢懷裏。
    相反,他一夜未合眼,閉上眼睛便是母親死時的場景——
    他牽著路瀾的手,親自埋葬了母親,那名時常照顧他們的男人要搶走她,沈崢拿過廚房的菜刀將他砍傷才終於把他趕走,自己卻滿手鮮血嚇壞了路瀾。路瀾哭的厲害,他哄不好,那哭聲在夜裏尖銳而嘹亮,猶如千萬根細長的針刺入腦中……
    倏地,耳旁傳來低低的啜泣,沈崢低下頭,少女不知夢見了什麽,一邊聳肩一邊抽鼻子哭。
    “娘,好疼……”
    蒼白幹裂的小巧嘴巴微啟,十分可憐,沈崢抬起胳膊,猶豫片刻,終是落在她頭上輕輕撫摸。
    那一瞬間,他把傅南煙當成了自己的妹妹。
    黎安聽到動靜睜開眼睛,見狀起身走到沈崢身側道“主人,我去打獵的時候在附近發現一群衙役和囚犯的屍體,傷痕皆為山匪手中彎刀所致。這女孩似乎來路不明。”
    如何推論出她來路不明的,並不難猜——山匪殺了衙役,將她劫來,隨後恰好被他們碰上。
    “如此說來,還都是逃命途中了。”
    沈崢撫摸著她,她似乎有所感覺,不再哭了,隻是還發出極輕的抽泣聲,很是討人疼。
    黎安道“我們真呆在這等首領找到我們麽?”
    “周衍去應付截殺之人,想必還有段時日才能與我們會和,在那之前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
    黎安道“附近有個村莊,我們可以在那兒采購一些需要的東西。隻是我擔心太過招搖引人注目,最好有個不起眼的。”
    眼皮半合,沈崢低頭有頻率地安撫傅南煙,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讓她去吧。”
    “也好,”黎安道“她帶著眼罩沒見過主人,就算旁人問起來,她也說不出您的樣子。”
    修長的手指從她發絲間穿過,倏地停頓,眉頭緊皺,疼的他陡然扯住了她的頭發,沈崢慌忙鬆開,將傅南煙推給黎安。
    黎安忙接住人,擔憂地望著沈崢,“主人!是那病……!”
    他踉蹌起身,朝山洞更深處走去,“別讓她過來!”
    黎安沒見過沈崢發病的樣子,但從周衍那了解一二。據說主人的病從十一歲開始有的,發病時劇烈頭疼,什麽都做不了,折磨人的神智,就像切豆腐一樣一點一點將整塊豆腐切成薄片,這樣的過程能把人熬的潰不成軍,死去活來。
    不僅如此,而且聽說無藥可醫,隻有硬挺,熬過去就會好。
    傅南煙被驚醒,迷迷糊糊地,眼前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她恍然想起最近的記憶,嘴裏念叨有詞。
    “這就是閻羅殿嗎,怎麽還是這麽黑啊?”
    奇怪,不是說有橋也有花嗎,怎麽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
    黎安一心隻擔心主人的安危,無暇顧及她,隻道“待在這裏,不要動。”
    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凶巴巴的那個!
    傅南煙現在更怕他。
    黎安徑直從傅南煙身邊擦肩而過,傅南煙感覺到身邊頓時空了,正詫異著,便聽到遠處傳來了壓抑而又痛苦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