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因為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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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南煙沈崢!
    多寫了一劃,她停下筆抬眸,將視線落在沈崢身上。
    “勿要喧嘩!”老先生拍了拍戒尺,啪啪兩下,這才讓議論聲安靜下來,他恭敬地對沈崢道“這是學生名單。”
    沈崢接過,“麻煩先生了。”
    “不敢不敢,分內之事。”
    沈崢站在案前,不僅養眼,又聲音磁性,極為動聽,和以前的老先生不一樣,老先生講的課枯燥無味,讓人隻想睡覺,但沈崢的課,隻要你看見他就會情不自禁地跟著沉穩下來,全身心地將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除了……傅南煙。
    她還是睡著了。
    一隻手支著下巴,眼睛合的緊緊實實,身子微微晃動,在某一時刻突然驚醒,然後接著沉入夢鄉。
    沈崢授課不看書,白鹿書院編纂的教材都是他爛熟於心的文章,張口即來,對他來說,授課隻是動動嘴巴的事,但他想教給學生們的遠不止書上的陳詞濫調。
    課文的背誦,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項。他念一句,學生們跟著朗讀一句,往日從來沒有安靜時候的課堂竟異常的和諧,他在案間行走,寬大的銀白長袖有時會碰到學生們的胳膊,女子們紛紛心猿意馬,小臉通紅。
    最後他在一個案旁停了下來,修長手指抵在案上,輕敲幾下。
    咚咚咚。
    傅南煙被震醒。
    熟悉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中,何為中庸?”
    什麽啊……
    傅南煙還沒醒,迷迷糊糊的站起來,沈崢離她不到一個的距離,垂眸平靜地與她對視。
    師父怎麽還在這種地方提問她,誰知道那些陳詞濫調都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
    “那就抄《中庸》百遍,何時知道何時停下。”
    又抄書!
    傅南煙聽到這兩個字就想吐,“別,我想想……”
    依稀記得睡著之前聽到什麽“聖人”之類的,傅南煙靈光一現。
    “我有答案了,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弟子看來,中庸便是先生。”
    現在是沈崢給他們授課,所以她口中的“先生”指的就是沈崢。
    她打量沈崢的神情,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便大著膽子繼續道“中庸中第一句說的就是,大哉,聖人之道!可見中庸講的就是聖人的處事之道,無論是致廣大而盡精微還是極高明而道中庸,都以君子來標準自己,在弟子心中,當的起聖人這一詞的不就是先生?所以弟子並不知中庸之道是何物,弟子隻知道,隻要時時刻刻學習先生,自然而然便是中庸。”
    “什麽啊,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有女生不滿,“越來越肆無忌憚,快看快看,先生一點兒表情都沒有,一定生氣了。”
    尉遲路瀾皺眉,悄悄戳她垂下的手臂,“你這也太扯了吧?”
    傅南煙瞥了她一眼,半晌,沈崢淡淡道“為師沒有在先生授課時見周公的習慣。起來,去院子裏罰站半個時辰。”
    她揉了揉眼睛,在與沈崢錯肩的時候故意腳底拌了一下,意料之內的,沈崢的長臂將她穩穩地接住,她蹭了蹭,低聲道“先生,半個時辰有點長,能不能……”
    “一個時辰。”
    傅南煙“……”
    明明昨天還和她做那些事,今天便成了鐵麵無私的書院先生,果真如楚雲景說的那般——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道貌岸然。
    下課後,學生們各回各家吃午飯,傅南煙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上,垂眸審視著安寧的書院中不知正在寫什麽的沈崢,這個角度隻隱隱能看到他的側身,人都散了,尉遲路瀾坐在他身邊親密地倚靠著,靜謐,舒適,時間仿佛靜止。
    忽然,腳下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傅泱姐——!”
    她怔住,瞬間想起了也這樣叫她的文沛。
    盛詠歌仰頭,手裏捧著什麽東西,看到傅南煙低下頭和他對視,他咧嘴一笑,笑的十分真誠。
    “原來你在這啊,我找了你好久。”
    “什麽事?”
    “你不是沒吃飯嗎,我給你帶了吃的。”盛詠歌擔憂道“上麵太危險了,你還是快下來吧。”
    吃的?
    經他提醒,傅南煙確實感到有些餓了。她從樹上跳下來,將灰塵拍掉,盛詠歌遞給她一個饅頭,白嫩嫩的。自從住進沈府,她可是好久都沒吃過這種東西了,看著盛詠歌手裏除了饅頭沒有別的東西,她問道“你吃了沒?”
    “我……我還沒有。”
    傅南煙推給他,“那你吃吧。”
    盛詠歌一愣,“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那次的事特別想當麵感激你,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上次傅行和傅池鶯來鬧過以後她就跟著沈崢去太醫院了,回來的時候發現盛詠歌不在,去找,才知道盛詠歌被他們倒掛在後院的樹上,她把人救了下來,順便收拾了幾個嘲諷她不合群的同僚。
    “那次啊,沒什麽。丞相府什麽都有,我不喜歡吃這種幹巴巴的東西,你拿回去吧。”
    盛詠歌落寞地將饅頭收到袖子裏,低著頭不再說話。
    她是左相大人心愛的徒弟,而他隻是白鹿書院最不起眼的庶民之子。
    傅南煙垂眸,看他胳膊,脖子,臉上各有傷痕,問道“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嗯,也算不上欺負,都是同僚之間的打鬧。”
    “扯著你的頭發丟到水池裏不讓你呼吸,掐你胳膊比賽誰掐的痕跡最為明顯,把你當成狗一樣讓你撿他們丟的東西回來,都是打鬧嗎?”
    盛詠歌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半晌才道“不是那麽回事。”
    “也就那麽回事。”
    傅南煙回頭,尉遲路瀾還依偎在沈崢的肩膀上,二人有說有笑,她心裏湧出些說不上是什麽的情緒,抓撓她心一般的不舒服。
    盛詠歌咬唇,似乎不知道怎麽辯駁她直白道出的事實。
    “我也是庶民。”
    盛詠歌震驚地看著她,傅南煙平平無奇道“你看這隻手,它握著你,卻使不出力氣。你手裏的東西,我吃過難吃到讓人忍不住作嘔,為了活命卻仍然強忍著咽下去的東西。”
    “因為我比你受過比這嚴重百倍,千倍的苦,所以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