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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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光明便有暗影,有灼夏便有寒冬,世界總是在相對中平衡,人之氣運也是如此。在經曆了一路有驚無險的風波之後,我終於在南瑞國康定十年的這個夏天站在了被萬人敬仰的皇宮麵前。
    未時明媚的陽光灑落在皇宮的琉璃玉瓦上化作一條流動著的爍爍星河,星河之下是流光溢彩的龍鳳和璽彩繪與巧奪天工的朱紅梁柱,是隨著覆壓三百餘裏、隔天離日的巍峨皇城而綿延不盡的高峻朱牆。這大概便是《誤入桃源》中所講的"光閃閃貝闕珠宮,齊臻臻碧瓦朱甍,寬綽綽羅幃繡成櫳,鬱巍巍畫梁雕棟。"
    五皇子行至宮門口時將我放下便匆匆入宮去了,我倒是可以一邊等待星月,一邊細細的欣賞這皇城美景。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身後傳來了四王爺所騎馬匹停下時的嘶鳴聲以及星月致謝辭行的聲音。
    "一路上多謝四王爺的搭救與關照,您政事繁忙,我和聖女便不打擾您了。"
    四王爺並未多言,臉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轉身與我擦肩而過後便直直的入了皇宮。盡管我的目光從看見他時起便一直在他身上流轉,他也未曾用餘光回應我一眼。我不解的望著他的背影出神,直到星月走到我的麵前摘掉那個被蒙麵人刺破了的披風。
    "入了宮裏便是要衣冠濟濟才好,算是對天子的敬重。這披風既然破了,便不要披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後,星月便引著我也入了皇宮。朱牆之內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甬道錯落有致,宮娥粉雕玉琢。
    行了許久之後,我們才入了一個門匾上題著"太醫館"三個大字的寬闊院落。剛入院落便有一名拿著黃花梨提式藥箱的男子走上前來與星月說話。
    "星月姑姑,太子殿下的風寒之症可有所好轉了?"
    星月微微福了福身後笑著答道,"總比剛染上時強了些,餘太醫費心了。今天來是想讓聖女參看下近月來您為太子殿下診病後所做的一些記錄,聖女畢竟年幼,在醫理用藥方麵還需要向您多加學習。"
    那餘太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原來這位就是王上請來為太子殿下根治風寒的聖女。年紀輕輕又生的如此嬌美俊俏,實在是萬分難得。既是為太子殿下診病,我自然要竭盡全力。你們隨我進屋去。"
    入屋後餘太醫拿出一本冊子遞給我,之後便又與星月說起話來。我翻開冊子打算細細查看,但每頁紙上對症狀的描述都是一句一模一樣的"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這是十分常見的普通風寒之症。雖然我並不認為太子殿下得了什麽難以治愈的重症,但若需要千裏迢迢的召我前來,這風寒總該有稍許的凶險之象才對。
    莫非是用藥不當?從這屋子裏到處擺滿的醫書來看,這種情況應當不會存在。我又向下看了看所用藥材,"荊芥、防風、羌活、獨活、柴胡、前胡、川芎、枳殼、茯苓、桔梗、甘草、麻黃、桂枝,"皆是辛溫散寒、解表退熱的良藥,並無不妥。既是對症下藥,症狀又無任何凶險,怎會久治不愈呢?
    我放下冊子後餘太醫便淺眯著眼睛,笑意盈盈的向我問道,"聖女可有什麽見解?"那輕挑著的眉毛與眼角中寫著幾分顯而易見的輕視與傲慢。
    看他此時的樣子,我若對這記錄有任何質疑之處,他必得當即與我翻臉、大肆爭執一番不可。為免去諸多麻煩,我躬身淺笑,"從這許多記載來看,餘大人用藥很是穩妥,想必大人平日裏必定是飽讀醫書、妙手回春。"那句本已到了嘴邊的"既然隻是普通風寒為何久治不愈"的疑問又被我吞回了肚子裏。
    他對我的回答很是滿意,不免又順著我的話恭維了幾句,無非是說我小小年紀,又是女子,能夠懂得醫理很是令人驚歎。說是恭維,細細聽來倒更像是貶抑,不過我對此並無在意,隻是不停的淺笑著頷首。
    片刻之後,星月正要引了我出去,一名身穿海棠紅齊胸襦裙的宮女一邊低頭抹著眼淚,一邊急匆匆的跑進屋裏來。因為沒有仔細瞧路的緣故,便與剛剛轉身的星月撞了個滿懷。
    那宮女梨花帶雨的抬頭望了眼星月後又急急的低下頭去,"對不起姑姑,奴婢不是有意的。"
    星月並無不悅,"撞了我倒是無妨,隻是你不在錦華宮裏好生照顧著良嬪,何故哭的如此傷心又如此魯莽的亂跑亂撞?若是衝撞了皇子或其它小主娘娘可如何是好?"
    宮女聽後收了收臉上的淚水,看了眼餘太醫後哽咽的說道,"姑姑有所不知,我家小主今天不知怎麽了,我去院子裏折枝海棠花的工夫她竟迷迷糊糊的摔在了地上。我去看時,小主身下淌了許多的血……"說著話間眼淚又像下了雨般不停的往下落。
    身後的餘太醫接過話來,"良嬪不是前兩日才因為請了喜脈而受了封賞,王上很是看重,怎麽會……"他瞧了我一眼後又接著說道,"既然如此危急,那便快些走吧。"說著又拿起那個黃花梨提式藥箱和那宮女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隨後星月也引著我出了太醫館,一路上又穿過許多甬道。途經"龍陽殿"時,我瞧見一排接著一排的妙齡宮娥步履匆忙而又妥善有序的在那朱紅色殿門前進進出出,手裏皆端著各式各樣製作精美的佳肴亦或是配著金盞銀杯的玉露瓊漿,也有形形色色晶瑩剔透的蔬果。宮娥之中還有些許楚腰衛鬢,手裏拿著象牙鳳頸琵琶的樂伎以及身著霓裳羽衣婀娜多姿的舞姬。
    "宮裏一向如此熱鬧嗎?"我好奇的低聲向星月問道。
    "並不每日如此。今天王上要在龍陽殿為出征大捷的四王爺和五皇子舉辦慶功宴才會如此隆重。"
    原來如此,這便是五皇子所說的要事了吧。隻是他們一路奔波該是十分疲憊了,為何不先讓他們稍做休息再舉辦慶功宴呢?
    剛拐過龍陽殿朱牆的一角,又瞧見一名雍容華貴、卓爾不群,身穿繡了錦簇繁花與紛飛彩蝶的青蓮色錦服,頭戴累絲嵌寶銜珠金鳳步搖的女子正坐在多人抬行的步輦上迎麵而來。
    星月低頭站在甬道旁邊為那女子讓行,女子看了她一眼後目光在我身上流轉了一番,隨後輕擺纖手示意步輦停下。
    "太子殿下素來喜愛水藍色,說是唐代詩人呂溫曾言物有無窮好,藍青又出青。朱研未比德,白受始成形。襲袍宜從政,衿垂可問經。星月,你旁邊這位穿著水藍色紗衣而又閉月羞花的姑娘可是來參加明日太子選妃的?"
    星月將身子更壓低了幾分,"回慧貴妃娘娘,這是王上令奴婢從聖醫族請來為太子殿下根治風寒的聖女琅華,並非秀女。"
    話音剛落,朱牆那邊又拐過兩個人來,不是旁人,正是我認識的四王爺和五皇子。
    四王爺看著那坐在步輦上的女子倒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額娘來了。您許久未出昭德宮,快些進去龍陽殿看看歌舞去吧。方才青萍妹妹正到處尋您呢。"
    暖風輕拂,清香繚繞,我看著那溫潤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若說四王爺冷峻的性格與我師傅判若兩人,那他此時霽月清風的模樣便是與我師傅如出一撤了。
    星月轉過身去正對四王爺和五皇子行了萬福禮,又輕輕把手放在我的衣袖上。我回過神來後先是看到了笑著向我揮手示意的五皇子,收回目光後又看到了星月意味深長的眼神。
    "青萍哪是尋我,她隻是變著法子想和你一處罷了。她的容貌在國都裏自是數一數二的,隻是家世太過顯赫了些……"慧貴妃從步輦上下來後拉著四王爺的手邊說邊向龍陽殿走去。
    五皇子瞧了瞧四王爺的背影又瞧了瞧我,"我見琅華一襲藍裳,還以為琅華鍾心與我大哥,看來是我想錯了。"
    我瞟了他一眼說道,"我隻是來為太子殿下診病,並未有什麽非分之想。"
    五皇子喜笑盈腮,"如此甚好。我大哥身邊良娣奉儀頗多,那太子妃未必是個好歸宿。"說罷望了星月一眼。
    星月亦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常年調兵遣將,自然深謀遠慮。星月隻是個端茶送水的無知婢女罷了,不敢非議諸位皇子的事情。未時已過,想必龍陽殿內嘉妃娘娘正四處尋您呢。"
    五皇子收回目光,用手輕輕撫了撫我的紗衣,"時隔數月未見,我是該快些去拜見我的母妃。"
    說罷便轉身離去。行了幾步後頭也未回的擺了擺手說道,"一路奔波,那紗衣早已蒙塵,還是不要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