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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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已是次日辰時,內室裏空蕩蕩的隻剩下我一人。匆匆下了床,穿過偏門走到主殿堂屋時瞧見四王爺正坐在圈椅上翻閱一本冊子,冊子的最外麵畫著一位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嬌若無骨,顧盼生姿的貌美女子。
因著昨夜的事情,我心裏還稍有氣惱,行至四王爺麵前時隻是淺淺一拜,"見過四王爺。"如我所料,四王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落於我,聽聞我請安後並未動任何聲色。直到星月領著一眾侍女推門而入,四王爺才合起冊子抬頭看向星月。
星月見到剛過辰時便坐在主殿裏的四王爺頗為驚訝,目光向四處流轉了一周後又看回他,"四王爺,您今日這麽早便來找太子殿下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四王爺緩緩起身,將手中的冊子慢慢放在星月的手中後又將星月的手用力合在一起,"替我大哥收好了,別讓我父皇瞧見。"
星月看了看手中的冊子後顯露出稍縱即逝的慌亂,"是。謝四王爺指點。"
四王爺收回目光後繼續坐回圈椅上喝起茶來,"昨日夜裏我與大哥因有要事相商便一同來了東宮,見聖女等待在此就讓她先行到偏殿休息去了。議事後已至子時,我便也留宿在此。"說完後抬起眼簾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我接過四王爺那個提示與威脅各參一半的眼神,撇了撇嘴巴後朝著星月盈盈一笑,"因著四王爺和太子殿下的體恤,我昨夜休息的很好。不過心中始終惦記著太子殿下的病情,所以今晨早早醒轉後便來了主殿,隻是……"
已然到了嘴邊的"太子殿下已經不在了"還未說出口,四王爺便又接著說道,"大哥隻是染了一些風寒小症罷了。太醫院餘林為儲君診病尚且如此懈怠,大哥該考慮換個人才好。好在聖女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大哥喝了聖女煎的藥後已經大愈,此刻應該已經在如意殿挑選自己的太子妃了。"
藥到病除?已經大愈?可我至今連太子殿下的玉容都還未見到。雖然心裏十分疑惑,我卻也未敢問出口來。即使四王爺不得王上寵愛,可他依舊是南瑞國貨真價實的王爺。若他真想讓我體會下人間疾苦,想必也是輕而易舉的。而且四王爺本身就武藝高強,加上之前那兩個劍法出神入化的昭雪和夜影,縱然沒有王爺這個頭銜,他也能讓我領悟到什麽叫生不如死。
星月聽後笑的釋然,"聖女必然是多年來苦心研讀醫術才能在聖醫族眾多醫者中脫穎而出繼承上代聖女的衣缽,擔當起為王上和儲君診病的重任,在診病用藥上自然手到擒來。既是如此,太子殿下沒有大礙便好。我這便讓福子去給王上通報一聲,以免王上擔憂。"
"隻是……"四王爺微微皺了皺眉頭。
"隻是什麽?"星月問道。
"東宮昨夜為何沒有一個值夜的宮人,以至於為大哥煎藥都是聖女與我親自去的。"
"四王爺莫要生氣,太子殿下沒有和四王爺說嗎?奴婢也是回宮後聽胡良娣說的,太子殿下因您和五皇子出征大捷而十分歡喜,所以昨日裏嘉賞東宮所有宮人,不至亥時便可歇息,不必值夜,不必早起。"
"原是如此",四王爺點了點頭,"此刻已至巳時,我也該回府去了,讓宮人們把內室好好灑掃一番,昨日我和大哥吃酒吃的都有些多了。"
"是。"說罷星月便引了站在一旁的許多宮女進了內室。
與此同時,一陣清涼的晨風從主殿被推開的朱門外撲麵而來。身著金絲勾流雲紋素青色錦服,頭束銀絲嵌月白色寶玉抹額的五皇子飄逸灑脫的進了主殿,"四哥啊,你要再不去給趙青萍小姐賠禮道歉的話,我那府裏僅剩的一點珠寶玉器就要全化作片片瓦礫了。"
說完瞧了一眼站在四王爺身邊的我,"我的心上人怎麽還穿著這件水藍色紗衣,我大哥可瞧上你了?若是大哥今天真去稟了父皇,將你要了去做他的太子妃,那我以後可就不能喚你琅華,而要喚你一聲皇嫂了。"
見他又調笑於我,我很是氣惱的拿過四王爺手中正在喝茶的金盞向他擲去,四王爺頓了一頓,倒也並未生氣。
"這件紗衣可是新的,隻是太子殿下喜愛藍色,所以內務府廣儲司隻呈上來了藍色衣衫罷了。"
五皇子穩穩的接住金盞後又重新擲給了四王爺,盞中未飲盡的茶水絲毫未出,"我昨日送青萍去四哥府上時還見到大哥的胡良娣穿著內務府新製的榴紅色金絲軟煙羅,這星月……"
四王爺將金盞放下後悠然起身並打斷了五皇子的話,"你若再不快些隨我回去,青萍必然要你今晚無家可歸不可。"
五皇子依舊一副風流倜儻的無拘模樣,"皇嫂莫要把我忘了才好。"說罷轉身追著四王爺出了主殿,"你既知我如此可憐,以後就別再讓青萍獨守空閨了……"
我朝他們的背影咬牙切齒的握了握拳頭。細細想來,等我回了聖醫族後便與他們再無瓜葛,此刻又何須為了他們如此傷神。老子有言:心為神主,動靜從心,心為根本,心為道宗,靜則心若泰然,百脈寧謐,動則血氣錯亂,百病相攻。一定要冷靜!我長長的呼了口氣後讓自己也坐在圈椅上愜意的品起茶來。這兩人一個是放浪形骸的浪蕩公子,一個是冷若冰霜的無情王爺,也不知他們是如何誌趣相投的。至於那位至今還素未謀麵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他才是我此時必須要思慮的重點!金盞被我重重的放在長桌上,其中的茶水因著巨大的外力而四湧外溢。聽到聲響的星月從內室走了出來,瞧了瞧我和金盞後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聖女為何這般不悅?"
看見星月後我從思索中回過神來,臉上擠出一抹笑意,"無妨無妨,隻是想起以前在聖醫族時的一些舊事罷了。"
星月福了福身後又向內室走去。我收斂了臉上擠出的笑意,又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將身體軟軟的癱坐在圈椅中。若是太子殿下今日向王上揭穿了我和四王爺的謊言,那我豈不是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在南瑞國欺君罔上者,其罪當誅!啊——!……我在心裏咆哮了一聲後拍了拍額頭,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
"王上口諭——!"一位穿著深藍色宮服的公公神情威嚴的入了主殿。
思緒再一次被打斷,我連忙忐忑不安的起身跪下接旨,星月也匆匆忙忙的出了內室跪在我的旁邊。
"今晨起,本王在如意殿見太子風寒已愈,身體康健,深感欣慰。故特賜聖女黃金百兩,碧玉玲瓏簪一枝,梅紅鏤空金絲珠花一對。另附馬車一輛,早膳過後,即刻返程,不得有誤!"
太子殿下當真已經痊愈了?也沒有向王上揭露我並未給他診病的真相?我心中很是疑惑,猶猶豫豫的接過賞賜後謝了恩典。
打量著王上賞的金簪和珠花,我本就緊鎖的眉頭又更甚了幾分。太子殿下是如何痊愈的呢?又為何要與四王爺一同隱瞞我們並未相見的真相?不過,既然王上已經親眼證實太子殿下已無大礙,那必然不會有假。我並未給太子殿下診病這件事情也沒有東窗事發,這都是好事。雖然其中有諸多玄機還未明了,但我也算是順利完成了此次醫治太子殿下風寒之症的任務,權且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如此想來,我皺成一團的眉頭又慢慢鬆散開來。
隻是,直到來傳口諭的公公出了東宮的朱門,我才聽得跪在地上的星月恍若失神的輕輕回了聲,"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