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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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兄給你整個世界!
“什麽?叫魂?這都中邪了,隻叫一叫怎麽成?”
奶媽的幺蛾子總是特別多一些。
她堅持認為中了邪需要潑公雞血,要喊急急如律令。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她在跳大神方麵能有什麽格外的天賦,其實柳含煙一眼便看出,她隻是想殺隻雞。
家中拮據,已好久沒見葷腥,這人,饞肉了。
繼母林氏左右搖擺,想了想,也覺得叫魂一事可操作性不高。柳含章畢竟不是幾歲的孩童,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身手又靈巧,力氣又大,幾個女人都未必按得住他,如何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屋裏等幾人給叫魂?
況且,他也到了該避嫌的年紀。
柳含煙看著眼珠子滴溜亂轉的奶媽和皺著包子臉的繼母,淡淡問道“公雞從哪裏來?”
驛站裏有口熱湯麵吃大家都該謝天謝地,哪裏來的鮮活大公雞給殺?
驛站中的小二卻接了茬“諸位客官想找公雞血?公雞沒有,但黑狗剛好打死了一條,應該是剛放了一盆血,即位客官看如何?”
林氏想了想,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也可。你且取來。”
小二便奔後廚去了。
奶媽的嘴癟了又癟,表情幹巴巴的,很失望的樣子。
那盆黑狗血是從蒸鍋上搶下來的,鹽和油都添上了,最上層還撒著蔥花,已經變了顏色,有些凝固了。奶媽端著這盆血,吸了吸鼻子,口水咽了又咽,對著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少爺,胳膊抖了兩下,硬是沒舍得潑出去。柳含煙一旁提醒道“你做法事的其他材料……”
結果她話還沒說完,奶媽已經狠了狠心,生怕自己後悔似的,搶上前兩步,借著衝上去的勢頭,雙臂用力一甩,將一盆狗血結結實實潑在了柳含章身上,淅淅瀝瀝的汙血裏夾雜著血塊和蔥薑,順著柳含章無辜又崩潰的臉流了下來。
“幹嘛呢這是!”
柳含章躲避不及,被澆成了一盤菜,無語地看著這幾位,氣得直蹦,結果還沒等他說出下一句話,奶媽已經喊了起來“呔!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兀那孤魂野鬼,速速離了我家少爺的身軀,你若識趣,我們為你焚燒冥紙,你若是不識趣,我們的手段還在後頭!這還不速速將我們少爺的魂魄請將回來,更待何時!”
柳含章的表情變了,看著耍猴戲一樣的奶媽,卻並沒有覺出好笑,反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怎麽把這茬忘了?古代勞動人民要是迷信起來……
他便頂著鬼似的滿頭的血連聲解釋,企圖穩定這幾人的情緒“各位,我不是孤魂野鬼,不要激動,我……”
這功夫,按原叫魂計劃去車內取菜刀回來的小薰這才姍姍來遲,看看奶媽,又看了看血呼啦的少爺,似乎還沒搞清狀況,那邊廂奶媽已經一把將菜刀搶到了手中,衝著柳含章比劃了起來“呔!休要詭辯,你這野鬼,還不束手就擒!”
柳含章糊了一頭一臉的血塊子,連看人都是紅鮮鮮的一片,無奈之下用袖子用力劃拉了一把臉,清理了一下視線,看清奶媽的動作之後連忙後退幾步躲避揮舞的菜刀“你先別激……臥槽!”
他後退那一步,好巧不巧踩在了一個血塊子上,整隻右腳就順著地上的黑狗血向後溜了出去,情急之間左腳倒騰著勉力想找個平衡,結果一腳又踩在了一塊血上,緊接著便屁股一撅身子一矮,嗖,啪,就摔了個狗啃屎,下落的時候頭還在桌子角上磕了一下,“哎呦”痛叫了一聲,趴在地上,就不動了。
奶媽舉著個菜刀,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惹了禍,訕笑著後退了幾步。繼母林氏皺著眉瞪著她,包子臉揪巴得更厲害了“怎的這樣冒失?”
柳含煙卻沒有多話,隻上前兩步,不顧柳含章一身血汙,將他扶了起來,又用帕子抹了抹他的額頭,見自己擦幹淨的地方露出了一個大包,卻沒有見血,鬆了一口氣,又見他眼皮亂動,心中有了計較,回頭對奶媽淡淡道“沒有出血,但也不知有沒有大礙。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先開個房間給哥哥養養精神吧。”
她知道奶媽此舉,有幾分故意的成分。
因為家中,她那幾個好兒子已經稱了大王,弄倒了哥哥這個僅剩的男丁,臥床不起的父親、懶惰怕事的繼母和她這個黃毛小丫頭就好糊弄了。
“路本來就不好走,咱們的盤纏也快用完了,哪裏來的餘錢給少爺住客房?少爺傷得也不重,且在車上歇上一會兒,我們趕快出發罷。”奶媽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
柳含煙眸光一冷,慢條斯理說道“到底媽媽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我說住店,便收拾行李燒洗澡水去,哪裏來的這麽多話?少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媽媽吃罪得起麽?我們的盤纏是不多了,住店的錢,便從媽媽的月例裏扣吧。”
奶媽一愣,一時沒回過神來,姑娘說話依舊是慢聲慢語的,卻暗藏機鋒,那眼神更是讓她脊背發寒,嘴唇蠕動了幾下,硬是沒敢回嘴,雖然總覺得小姐也像是變了個人,可想起自己剛剛惹禍的賬還沒算,終於是老老實實去櫃台掏荷包付了房錢。
“添墨,”柳含煙衝父親的小廝招了招手,“扶少爺起來,到房間去,好生擦洗一番,再把衣服換了。”
添墨應了一聲是,架起柳含章,在小二引導下上了樓。
回過頭,看見小薰和繼母都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著自己,柳含煙便笑了“母親不要急,哥哥不會有事的。不如將父親也攙扶出來,我們就地休息一夜吧,趕了這麽久的路,大家都累了。”
林氏皺眉看了看柳含煙,終究沒再多說什麽,隻點了點頭。
柳含煙還真不怕她覺得自己也已被孤魂野鬼附了身。
首先,她本就是柳含煙,如假包換。
其次,她太清楚自己這個繼母的性子,哥哥已經出了事,她絕不希望再添麻煩。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所以即便有什麽解釋不通之處,也會權當自己看不出來。
如此,她便坐等哥哥醒來,是個什麽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