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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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兄給你整個世界!
吳氏震驚地轉過頭,隻見簾櫳後麵隱隱約約立起一人影,顫顫巍巍,高大清瘦,不是柳維文是誰?
“兄弟……兄弟你醒了啊,我……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醒不過來了是麽?”柳維文的臉色她們看不清,那語氣卻當真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嫂子,大郎才剛考下一個秀才功名,能不能中舉還在兩說,你,是不是著急了些?”
吳氏臉色霎時青白“我……我……不是,你……”
“請回吧,”柳維文的聲音仍然有些中氣不足,語氣卻格外堅定,“日後若無要事,還是少登門為好,我一身的咳嗽病,別給你們過了病氣。”
吳氏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驟然漲得通紅,火辣辣的難受。最後她實在是掛不住,甚至都沒有告別,一扭身一拂袖,走了。
結果她前腳剛出家門,後腳柳維文就體力不支,倒在了榻上。
“老爺,你怎麽起來了?快歇歇吧。”
林氏一挑簾櫳,走進了後半間屋子,見他這幅樣子,趕忙上前攙扶。
“把兩個孩子叫來。”柳維文雖然歪在榻上,一雙眼卻亮的驚人,也不理會林氏的攙扶,隻冷冷道。
“老爺還是先歇口氣……”
“把兩個孩子叫來!”
林氏喉頭滾動了兩下,點頭應是,下巴抬了抬,指示小薰去了。
柳含煙很快便出現在了父親床前,柳含章卻是小薰從鐵匠鋪叫回來的,回來路上小薰滿麵羞紅,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他表情也有三分尷尬,不過猶自鎮定著。
柳維文一眼便先看見了他油膩膩的髒衣服,臉色沉了沉,卻沒有多說話,隻讓一雙兒女給他講他昏睡期間發生的事情。兩個半大孩子講得很輕鬆,也很客觀,除了柳含章刻意隱瞞了最近的活動,其餘句句屬實,不帶任何情緒,可柳維文的臉色卻越發難看起來。等他們都說完了,柳維文忽然轉頭看向林氏,冷冷問道“剛搬來那一夜,你自己占了唯一一間完好的屋子,二話不說倒頭便睡,讓兩個半大孩子爬上爬下忙活到半夜,最後一個女孩,睡在茅草堆上,一個男孩,擠在牛車上過夜,是也不是?”
林氏剛才聽繼子繼女講經過的時候一臉置身事外,一點都沒覺得自己被告了狀,可被柳維文這麽一問,額角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白胖的包子臉上肥嘟嘟的肉肉擠了又擠“我……我那時候確實很累了……再說兩個孩子不是安排的挺好……”
“兩個孩子安排的挺好?”柳維文被她氣得笑了,“事事都要讓他們自力更生,事事都靠他們自己安排,還要你這個當家主母做甚?你說你累,他們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他們不累?刁奴作怪惹下這麽大的禍事,你居然都沒多過問一句,最後全靠含煙安排,才將他們賣掉?有人欺上門來說要討債,你便隻會把事情推給我,連問她有沒有借據都不知道?我今天是醒過來了,我若是沒醒過來,我若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你是不是明日便要收拾包袱趕緊改嫁,反正這家裏的一切都和你全無幹係?既如此,你何苦等我死,我早早放你歸家,你好籌謀下家如何?”
林氏手中茶碗,“啪嘰”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柳含煙和柳含章麵麵相覷,沒有多話。
兩個都是老黃瓜刷綠漆,一個是現代穿過來的十九歲的在校大學生,到底成年了;另一個更厲害了,重活一世,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這兩個人在麵對事情的時候都會想著自己解決,不可能去依賴這個繼母,對她的要求無非是不找事、不作妖,繼母林氏都做到了,每天安安靜靜繡帕子攢著賣錢,他們自然對她並無什麽不滿。不過柳維文要敲打她,倆人私心覺得,其實也沒什麽毛病。
林氏雖然不是柳維文的原配,到底是他妻子,他家的後院交給她,他的兒女交給她,她不管不問,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見好處自己先上,有麻煩頭一個往後躲,自私如此,實在讓他太過失望。
剛娶她回來的時候,他憐她年輕,對她的縱容不亞於對一雙兒女,上頭有沒有公婆管她,她的小日子過得美,他們夫妻也算琴瑟和諧。
可是患難見人心,如今看來,這女人還真靠不住。
林氏今天是真慌了。她是個自私的人,但人都是自私的,她的自私並沒有多麽出格,雖然不會主動去對人掏心掏肺地好,卻也不會想盡辦法去占便宜,有些怯懦,有些懶惰,說到底隻是被慣壞了,又因為家境有限,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乍然被質疑,她也滿肚子的委屈。她不過二十多歲,這兩個孩子比她小也小不了太多,一個個人精似的,哪裏要她來安排?便是她安排了,他們能領情,還是能乖乖聽訓?她又不是他們的生身母親,自嫁過來開始,也沒苛待過他們,他還想要她怎麽樣?不過她還不算太傻,看柳維文臉色,終於是慢慢想起了他剛剛患病時自己的反應,好像自那以後,這人才對自己失去了所有額外的容忍。這麽一想,她是真的有些慌神。
她癟著嘴忍哭,忍了兩下就忍不住了,最後抽噎著涕泗橫流地對柳維文說“老爺,妾身知錯了,求老爺不要將我休棄,日後我一定改。”
柳維文冷冷問道“改?怎樣改?”
林氏一噎,胖臉上表情凝滯,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我……我……”
改?怎麽改?什麽事都摻一腳,天天揪著他們兄妹倆管這管那?柳含章和柳含煙對視一眼,事關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便爭先恐後開了口。
“父親不要這樣說,母親隻不過想多鍛煉鍛煉我們獨立辦事的能力,哪裏是故意苛刻?將幹淨屋子先給母親住是應該的,我們兩個小的搶過來,豈不是不孝順?”
柳含章義正辭嚴。
“對呀,父親不要這樣沉著臉,女兒都害怕了,都是一家人,怎麽能說這樣絕情的話。”
撒嬌,是女孩子的特長,這一招,柳含煙用得不要太嫻熟。
“算了,”柳維文近日身體雖然有些恢複,但強撐著戰鬥了一波,又訓了半天妻,人已經很累了,臉上疲憊之色濃到了壓不住的程度,“你自己慢慢想吧,你是我柳家的當家主母,大事小情,自己要心中有數。”
說罷,揮退了兩個孩子,自己歪頭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