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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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小暖榮五郎!
桑小暖哭笑不得你家小姐是誰我都不知道,我如何叫錯?問一問便知道了。
心裏這樣想著,但眼前是她前世今生頭一次在煙花之地見姑娘,心裏不免有些緊張,門被小丫鬟吱呀一聲關上了,桑小暖的心中好像也有什麽東西便隨著門一起咯噔了一聲。
“姑娘好,小生不巧路過碰見姑娘倒水,多謝姑娘心善肯幫助小生解決困境。”桑小暖手一拱,粗著嗓子對琴娘說道。
琴娘還沒有轉過身來讓桑小暖看清楚她的真麵目,銀鈴般的笑聲便傳了過來,女子臉上一點妝容也沒有化,是最原始樸素的樣子,也是桑小暖最熟悉的鄉間女子的樣子。
“柳妹妹?”桑小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忙上前去湊近看她,幾月不見,本來就瘦弱的病西施更加瘦削了,桑小暖看了她許久,她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開始的一陣笑聲過後再也沒有聲音發出。
桑小暖和柳氏久別重逢的激動過後,心中取而代之的是一腔的悲憤和自責,柳氏隻對榮五郎說自己找到了謀生的手段,卻不告訴他們是這樣的手段。
當初就是自己攛掇著柳氏離開張家,遠離迫害,最終也是自己對遍尋不著的柳氏產生了放棄的心意,現如今,柳氏流落在煙花之地,桑小暖自然覺得自己要付一部分的責任的。
她不敢責怪柳氏自暴自棄,隻能顫聲問道“柳妹妹,你怎麽會在這裏?”
柳氏這才開口,也是笑著看她,眼中沒有絲毫責怪之意,而是在桑小暖的麵前跪了下來,桑小暖一驚趕緊將人扶起來,柳氏膝蓋沒有挨地便被桑小暖硬扯了起來。
“柳妹妹,你這是何意?”
桑小暖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惴惴不安。
柳氏道“姐姐和榮大哥的再造之恩,我不敢忘記,姐姐不要覺得這裏不好,我在這裏是隻賣藝不賣身的,因為琴技甚好,每日彈琴給他人聽,也賺的不少的銀錢,這總比在張家吃苦受辱強得多啊。”
桑小暖心中一鬆,聽到柳氏說的隻賣藝不賣身,頓時喘出一口濁氣。
古代女性追求自由要付出的代價比現代女性要多得多,柳氏為了自己的自由努力地奮鬥著,而且不屈不撓,這樣的精神桑小暖很是敬佩,既然無損自己的清譽,還能在這樣的地方找到一個棲身之所,桑小暖覺得已經很好了,並沒有什麽歧視的感覺。
她馬上問道“那你在這裏可會受到欺負?”
柳氏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房間裏的擺設道“我在這裏過得很好,除了每日賣笑,心情有些不舒服外,其餘的都好,小丫鬟伺候我也算盡心……姐姐,以前都是我自己膽小懦弱,不敢逃離原來的生活,可是我現在經曆了這些才知道,人生一世,自己過的舒坦才是最重要的,什麽規矩禮教都不過是約束人的爛東西罷了,要想要別人瞧得起你,首先自己身上得有銀子!”
她紅口白牙地說著桑小暖以前從不敢想會從柳氏嘴
裏說偶出來的話,冥冥之中,桑小暖覺得這個柳氏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善良單純的柳氏了,言語之間盡是對世道不公的諷刺和憤世嫉俗,沾染了市井小人的算計之感。
她又問道“你可找到那人了?”
柳氏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悲哀,她兀自坐下,在八仙桌旁為桑小暖斟了一杯茶,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端起了那杯茶,茶香繚繞,熱氣蒸騰在她的臉上,慢慢地把她一張略白的臉熏得紅了。
桑小暖才聽得到她開口道“他死了,結了親,連孩子都有了兩個,一男一女兒女雙全。”
一句話說完,便沒了下文,桑小暖原以為她還會說些什麽,但是希望卻落空了,柳氏好像並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她躡手躡腳地爬上了床,對桑小暖不好意思的說道“桑姐姐,雖然這屋子裏麵有火爐,可是我穿的少,還是有一些冷,我躺在被子裏和你說話,不妨事吧?”
桑小暖愣了愣,馬上回答道“不妨事,我們之間不必見外。”
柳氏看得出來桑小暖很是吃驚,畢竟之前的她也很難想象得到現在的她會對於自己的青梅竹馬是這樣冷漠的態度。
但是,人生不就是這樣的嗎?自以為珍貴的東西,其實掀開金玉的外表皮,裏麵的東西怕是一文都不值,很多時候美好的回憶想起來,不過是人在困境中支撐自己勉強生活下去的調味劑罷了。
看到何生牌位和他家裏的那一個妻子一個妾室之後,柳氏便明白了,什麽海誓山盟也比不上他的傳宗接代。
想來當年,她的家境已經沒落了,為何還是不能配得何生?大抵是那個時候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去了妻子了吧?也就隻有她深鎖閨閣之中,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看不清才會誤信了狡詐之人的甜言蜜語。
年少時的一場大夢,現在也該醒醒了。
於是,她看著桑小暖像以前一樣和善地笑著,說道“我幾乎是沒費什麽力氣便找到了他的家裏,當年他騙了我的首飾,說是要進京趕考,高中回來明媒迎娶我,其實呢……哈哈哈哈……”
她突然很是開心的笑了,好像想到了此生最值得樂的笑話一樣,如同一個嬰孩一般,笑的捧腹。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當年根本就沒有走,估計是受了我父母的奚落,便騙了我的首飾娶了妻子,出了在我爹娘拿了受的一口惡氣吧!”她接著又道“桑姐姐,你知道嗎?我在那裏打聽了好久才知道的,為了找他,我花光了我所有的盤纏。”
桑小暖覺得自己盡管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也應該坐的離她近一些,於是搬了小凳子坐在她的床前,溫聲道“他已經死了,你們的過往算是一筆勾銷。”
柳氏點點頭,道“是啊,一筆勾銷,本來我家族敗落也就不關他的什麽事,一場孽緣罷了,你今日若是不提,我倒也想不起來了。”她嗬嗬笑了兩聲,語氣神態之間又回到了初見時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