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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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贏方浣!
清晨的城市尚在熟睡中,周唯贏一個人慌張地跑下了樓,路上卻攔不到一輛車。他又氣又急,甚至懊惱自己為什麽當初嫌麻煩沒有再買車。他從不覺得代步工具是重要的東西,現在差一分一毫都仿佛能要他的命似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當務之急是找到方浣在什麽地方。他給方浣打電話但是沒人接,給褚勳發語音電話也沒有反應。周唯贏深吸一口氣,他重新登錄了方浣的微博,查詢了最近的登錄記錄,方浣最近一次活動是在不久前,使用的是他的電腦登錄的。
如果是電腦的話,方浣現在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家裏麽?可是昨天晚上周唯贏去過他家,敲了半天的門都沒有人回應。周唯贏沒有不思考這些細節了,這裏離方浣家不是很遠,他幹脆沿著馬路狂奔而去,中途才攔到了車。
他喘著氣,不斷的打電話,給李樂樂打電話問方浣家密碼,他恍然想起他應該報警。
接線員向他了解了情況,周唯贏如實說明,他始終鎮定地跟接線員保持著通話,一直到方浣家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周唯贏開始混亂了。
他怎麽都沒辦法喚醒門鎖上的鍵盤,最後奮力的用拳頭砸,大喊方浣的名字。鍵盤因為一個巧勁兒被喚醒了,周唯贏輸了三次才輸對密碼。他闖了進去,找遍了每一個房間,終於在臥室的床和窗戶中間發現了人影。
周唯贏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確認方浣是不是還活著。方浣坐在地上,他滿手是血,看見周唯贏的反應像是見了鬼一樣,尖叫著往窗簾後麵躲。手上的血在潔白的窗簾上抓得滿是血痕。
“方浣!”周唯贏用力製服方浣,“是我!別害怕,是我!”
方浣話都說不出來,他隻會受驚地哭叫,被遺落在一旁的手機裏還有接線員的聲音。周唯贏先跟對方說已經找到人了,把電話一扔,雙手捏著方浣地手腕問“你傷哪兒了?怎麽這麽多血?”他把床頭櫃上的紙抽都抽了出來給方浣止血,“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別看著我……”方浣掙脫了周唯贏,抱著頭縮在角落裏哭,“別看著我……”
周唯贏半跪在方浣麵前,他伸手去撩方浣的頭發,方浣瘋了一樣地去抓周唯贏的手,可是周唯贏沒有什麽反應,他掰正方浣的臉,叫他直視自己。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完完整整的,真實的方浣。
方浣眼睛都腫了,半邊臉的眼下全是可怖的瑕疵。他的力氣沒有周唯贏大,隻能用力去摳周唯贏的手臂,皮肉都給他摳破了,周唯贏也沒有一丁點鬆懈。他疼的不在手上,而是心中,仿佛鈍刀絞肉一般。“別害怕,我來了。”周唯贏反複說,“別害怕。”
“我……我連死都不敢……”方浣雙目無神,哆哆嗦嗦地抬起自己的胳膊。它是在流血,不過刀口不在血管上,而是在正對拇指的手腕側麵。可以看出來劃得很用力,但是在碰到手腕上的紋身時,刀卻停了下來。
周唯贏忽然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方浣要在手腕上紋這樣詭異的紋身,他把每一根血管都標的清清楚楚,鮮豔刺目。不是為了個性也不是為了好玩,他似乎就是要提醒自己血管的位置,也提醒自己不要輕易去碰它。
隻要它還在,方浣這種完美主義的人就不會破壞它,即使刀尖入肉,他也沒忍心繼續割下去。
它好像就是方浣的救命符。
“我真的什麽都做不好。”方浣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別再看著我了,我知道我很醜,我什麽都不配,連死也不配。”
周唯贏心裏疼得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他雙手按著方浣的肩膀,身體輕輕前傾。方浣垂著頭,很抗拒周唯贏的靠近,周唯贏就吻住了方浣。方浣咬他,他就鉗住了方浣的下巴不讓人動。方浣最終脫力,任由周唯贏擺布。
“沒事了,方浣。”周唯贏細細地吻著方浣的嘴唇、臉頰、額頭,“不要想那些事情。”
方浣很累了,剛剛跟周唯贏大哭大鬧了一番,早就連力氣都沒了。周唯贏吻了他麽?他很迷茫,不敢相信,就算是發生了,也是周唯贏在安慰他。他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說什麽,周唯贏把他摟進懷裏,方浣問“其實,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沒有,你活的好好的。”周唯贏牽著方浣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你能摸得到我的心跳麽?方浣,抱歉我來晚了,我……”那些呼之欲出的話卡頓在他的嘴邊,他知道他剛剛吻了方浣,完全是出於本能。可這樣的本能意味著什麽?他是想要安慰方浣?還是想要可憐方浣?
他太亂了,在幾乎要失去方浣的那一刻,他隱藏在心底裏的某種陌生情感忽然迸發了出來,放入螻蟻一般一寸一寸地啃咬著他的神經,他從未有過任何像現在這樣的時刻,痛苦、糾結、自責、憤怒……所有極端的情緒都在衝擊著他。
一切又在抓住活生生的方浣之後變成了狂喜和後怕。
他明明那麽在意方浣,那麽縱容方浣,那麽心疼方浣……為什麽要等到這種危機時刻,他才能知道他不能失去方浣?
他這是……愛上方浣了麽?
周唯贏輕輕地撫摸著方浣的後背,方浣的眼神都是直的,眨眼的頻率很慢,已經完全聽不進去周唯贏說話了。周唯贏察覺方浣的狀態實在是太糟糕了,他手上的傷口不嚴重,但是整個人已經了無生氣。兒女情長是短,以後總有時間計較,當務之急是送方浣去醫院。
醫生給方浣細致的檢查過了,該處理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出於職業習慣,對於病人身上的異常狀況,醫生都是很敏感的。周唯贏出門的時候給方浣帶上了口罩帽子,包得嚴嚴實實的,醫生稍稍看了一下方浣臉上沒被口罩遮住的地方,問周唯贏“病人有毛細血管瘤?麵積很大了。”他用手摸了摸方浣的臉,“看過麽?”
“我……我不太清楚……”周唯贏隻是覺得方浣的情況跟阿容很像,但他也不知道方浣的臉到底是因為什麽。
方浣的傷沒有大礙,臉上的頑疾也不是掛個急診就能解決的。醫生又打量了一番方浣,方浣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應,醫生覺得方浣的狀態不對,雖然沒有打聽方浣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但他還是禮貌的建議周唯贏帶方浣去心理科看一看。
周唯贏先把方浣帶回了家,手機裏的信息一直是爆炸的狀態。方浣不說話也不動,他怕方浣離開自己的視線再做傻事,就把方浣抱到了床上,試圖讓他睡覺。方浣睡不著,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周唯贏無奈,隻得坐在一旁,一邊看著方浣,一邊兒處理爛攤子。
他現在也有點在情緒崩塌的邊緣,但是他表現出來的並不是失控,而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滔天氣焰。他不管背後到底是誰在搞鬼,有一個算一個,他會不計一切代價地讓他們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他怕打擾到方浣,電話都沒舍得打一個,全部都是文字溝通。夜裏時他還打算循序漸進,現在他根本不想,直接讓李樂樂用最大的力度去控製輿論,安撫粉絲,把風向掰正。他不怕打輿論戰,也不怕打持久戰,他隻怕對方不敢應戰。
工作的空隙,周唯贏聯係了褚勳。褚勳問他打電話幹嘛,他睡覺沒有看見。周唯贏不知道褚勳這個人是有心還是沒心,如果方浣真的出事兒了,他會怎麽想。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周唯贏不能一直看著方浣不動彈,便簡單跟褚勳說明了一下情況。褚勳知道之後明顯慌了,帶著俞輝一路飛奔來了方浣家。周唯贏給他開了門,他就往裏闖,坐到方浣身邊,看著方浣裸露的臉頰和包裹著紗布的手腕,急切地回頭問周唯贏“他……”
“他身體沒事兒。”周唯贏說,“但是狀態不是很好,你知道他之前有什麽病史麽?我覺得他好像情緒一直都不太穩定。”
褚勳卻是反問“他跟你說過麽?”
“說什麽?”周唯贏搖頭,“他什麽都沒說過。”
褚勳想了想,猶豫說道“昨天事情爆出來的時候我聯係過他,但是他那會兒表現的很正常,所以我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是我大意了。你是見過方浣發瘋時候的樣子吧?那會兒你問我方浣是不是心理狀態不好,我該怎麽說呢……我始終不想承認他有很嚴重的疾病,因為這對於我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對於別人的指指點點,嘴上說著不在乎,但其實該難受還是難受。區別隻是在於,到底哪一句話,哪一件事能把人壓垮。”
周唯贏立刻拿起了手機“我現在就給他聯係醫生。”
褚勳歎氣。他把手放在方浣的臉側,方浣閉著眼,眼皮動了動,褚勳知道方浣沒有在睡覺,隻是不想理人。俞輝站在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方浣,一手壓在了褚勳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褚勳的自責與難過,還好方浣沒有性命危險,不然褚勳要怎麽麵對這一切?
“他其實知道自己早晚有這麽一天。”褚勳低著頭把方浣的手腕翻了過來,“他很嬌氣,也怕疼。因為臉的緣故,他格外在意身體的完整性。他其實很畏懼死亡,不到真的無法承受了,他不會這樣的……我怎麽早沒有反應過來,竟然會覺得他能抗住,我到底在想什麽……”
俞輝安慰道“勳哥……”
“都別說了。”周唯贏說,“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他的人,我發誓。”
褚勳問“那你呢?”他是情難自禁的說出了這句話,方浣落得現在這個下場,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於周唯贏的求而不得。感情上的不得誌讓方浣更加容易陷入悲觀情緒,以至於很難走出來。
他這樣問過周唯贏之後自己也覺得很唐突。這是方浣的事情,方浣如果沒有告訴過周唯贏,那他這樣講出來,拿方浣當什麽呢?
沒想到周唯贏說“我對方浣……我……”他很糾結,很痛苦,但還是強迫自己把話說了出來,“我知道,我都知道。”
褚勳不屑地說“你知道什麽?”
周唯贏不喜歡被褚勳這樣質問,說道“這是我和方浣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褚勳被頂了一句,臉上浮起了不悅之色。俞輝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充滿了火藥味,小聲說“你們兩個要是聊天就去外麵說吧,浣浣還要休息呢。”聽了這話,褚勳繃緊的肌肉才隨著他的呼氣才鬆懈了下來。
周唯贏托人找關係,很快聯係到了很好的心理科專家,並約好下午去看病。方浣躺在床上起初能聽見兩個人說話,他不困,但意識上昏昏沉沉,仿佛人在半夢半醒之間,現實世界於他而言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他不自覺地“哼”了一聲,周唯贏立刻越過褚勳,蹲在方浣麵前,問道“怎麽了?”
方浣沒有回答。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周唯贏一直在被很多人的信息狂轟濫炸,他讓褚勳先看著方浣,俞輝覺得兩個人都折騰得差不多了,周唯贏一夜沒睡更是顯得憔悴,就去給兩個人準備了點吃的。
周唯贏下午帶著方浣去看病,褚勳和俞輝也跟著去了。
方浣的情況很不好,經過評估之後醫生讓他立刻住院。周唯贏在高壓行業裏掙紮生存,幾乎沒有人能心理健康地挺到最後,但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慌亂過,仿佛聽到的是無可挽回的噩耗。他心裏沒底,問了醫生很多問題。他才發覺他原來一點都不了解方浣,不知道方浣的病史,不知道方浣的家人在哪兒,不知道方浣過去都經曆過什麽。
這顯得他所有的感情都很流於表麵。
方浣吃不下去藥,連醫生護士在內幾個人給他硬灌才灌進去。期間李樂樂跟周唯贏匯報了一下工作進度,情況基本穩定住了,在聯動粉絲和大號往回撈。周唯贏問了問張明知的動向,李樂樂告訴周唯贏,張明知除了有點喪之外,一切都挺正常的,按部就班地在做事情。
他沒有對此做什麽評價,等方浣睡著之後,他叫褚勳在這裏看著方浣,他有工作要去處理。
褚勳不滿地說“有什麽工作比他還重要?”
“都是跟他有關的事情。”周唯贏問,“難道我要讓他醒來之後看見的還是一堆糟心事兒麽?難道我要讓別人一直罵他罵到死麽?”
褚勳不語。
周唯贏覺得自己跟褚勳無話可說,還不如去找說得上話的人去談談——比如李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