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意外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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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塵雲煙夢!
    如此心神不寧、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三、四日。
    這幾日,我一邊忙著酒店項目事宜,一邊擔憂著曹宇飛與爸爸的情況。當前一兩天我給曹宇飛去了兩三次電話,顯示手機無法接通時,我便不再主動和曹宇飛聯係了,明白他一定是手機不在身旁或者不便接聽電話,於是,不得已隻能靜靜地等著他傳來消息。
    等待的時間煎熬而焦灼,卻又不得不等。等待的同時又有了期待,天天在心裏無數次祈禱他們平安無事,逢凶化吉。
    三、四天過去了,仍未有消息傳來,不論是爸爸那邊還是曹宇飛這邊,心中免不了日漸焦急與憂心,這幾日時常在半夜中驚醒,時常夜不能寐,時常睜著眼過一夜。
    此刻,我正在宿舍的辦公桌前處理一大堆文件時,手機又響了起來,剛掛斷電話不到三秒鍾,文件看了不到一行字。
    我抬起手揉搓了一下脹痛的額頭和耳後根,希望讓疲累的大腦與因接聽電話而麻木酸軟的耳朵症狀能夠稍微緩解一下。
    酒店項目的籌備工作已進入到最後時期,材料與工人陸陸續續到位,再過一周左右即可以全麵啟動酒店主體的建設工程了。因此在這準備工作最後的衝刺時期,我的電話量是平日的三、四倍,每天被各種繁瑣的事情纏身,有的要幫助協調設計方與材料供應商之間的關係,有的要協調酒店項目分部與星雲湖項目、集團總部財務之間的關係,有的要處理各項目經理與工程主管、設計主管之間的人際問題、矛盾等等,煩不勝煩。每天接電話接到手軟,聽到耳麻,我都快變成職業的接線員了。然而這麽龐大的接聽量裏卻沒有我最想要看到的電話號碼。每天拿起手機都無比期待,那個熟悉的號碼會顯示,可每次都是失望、失落從而進一步影響晚上失眠,每日如此這般反反複複,期盼、期待、灰心、沮喪,心被折磨得體無完膚,憔悴不已。
    因此當手機再次響起之時,我卻不急著接聽,不用想肯定又是要我解決問題或者處理矛盾的。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機,眼睛瞟到了來電號碼,一時震驚,立馬坐正了身體,心狂跳不已,從未這樣期待過這個號碼的到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電話,聲音激動得發顫“喂?”
    “林夕。”是曹宇飛的聲音。是他正常語氣的聲音,我的眼淚此時卻止不住地沿著臉頰流下。聽到他熟悉的聲音,至少他是安全的,萬幸,還好,我的良心稍安。
    電話那頭沒有聽到我的聲音,繼續喚道“林夕?”
    我隨手胡亂地擦拭了臉上的眼淚“我在,我在,你這幾天還好嗎?”
    “我能有什麽事?隻不過按照流程首先我要被談話,再交出自己負責的事情,然後向領導說明、解釋一下情況,最後還要和同事交接工作,所以有點忙。手機要上交,手機剛到我手上,我就馬上給你來電話,向你報平安。”那邊傳來輕鬆的聲音,好似在講述一件普通的工作流程一般。
    我了解他,從他口裏說出來的話越是輕描淡寫越是說明這件事的困難程度,尤其是對我,從不對我傳導壓力。
    “隻要你平安就好,要不然我真的無法原諒自己。”我的淚水又流了下來,我不是一個愛哭的女生啊,今天是怎麽了,眼淚仿佛不要錢似的往外跑。
    曹宇飛溫和地說道“傻瓜,關你什麽事,放心吧,我說過我們領導是明事理的人,凡事講道理、看事實、提證據,再說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不過,我馬上要回北京了,工作我已交接給同事了。我回北京第一時間就叫我爸爸媽媽來常齊向叔叔阿姨提親,你安心在家等著。”
    “你都安排好了嗎?那我爸他”我忍不住問道。
    曹宇飛不緊不慢地說道“叔叔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會回家,如果你現在從雁江出發,估計你到家的時候他也回了。”
    “真的嗎!”我喜出望外,立即站了起來,一邊拿車鑰匙,一邊疾步往外走去,恨不得馬上就能飛到家!
    電話那頭傳來曹宇飛爽朗的笑聲“這種事情能開玩笑嗎?你回程注意安全,你是自己開車還是有司機送你啊?”
    “我自己開車回來。嗯,放心,那你呢?什麽時候去北京?”我不由地關心問道。
    “我訂了明天的機票,今天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叔叔出來,我才安心回去。總算幸不辱命吧。”曹宇飛的聲音如釋重負還透著一些疲倦。
    這幾天他累壞了吧,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肯定不簡單不容易不輕鬆,千恩萬謝無論多少句感謝都無法償還這份厚重的恩情。曹宇飛,他也是一個良配吧!
    我溫柔地說道“宇飛,祝你明天一路平安,我在常齊等你。”
    “嗯,等著我。”曹宇飛滿足的聲音,開心地掛斷了電話。這幾日不眠不休,沒日沒夜都是值得的!
    半個月來累積的壓力突然在一瞬間全部卸下來,這種輕鬆而快樂的感覺簡直不要太酸爽!一身輕的我開著車行駛在回常齊的高速公路上,車上放著輕音樂,我搖頭晃腦地跟著音樂輕聲哼了起來。
    連日來的疲憊不堪仿佛在一刹那之間拋向了九霄雲外,自接到曹宇飛的電話,自聽到父親馬上能夠回家的消息,我就感覺身上的疲累一掃而空,反而充滿了力量,精神抖擻,這股力量足夠支撐我驅車四個小時往家趕。我腳踩油門,一心隻想快點、快點、再快點,這多日的憂心如焚,思慮過甚,為的就是想回家看到爸爸媽媽一切安好。最近害怕媽媽擔憂不敢與她通話,多想回家聽聽她的聲音,看到她美麗快樂的笑容,我抬眼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三個小時我就能看到我那豐神俊朗的爸爸,優雅知性的媽媽了。
    “膨”一聲巨大的響聲傳來,我的耳旁仿佛發生了爆炸聲,巨大的慣性推動著我的車快速地不受控製地往前衝,沒有任何緩衝地以百碼每小時的速度衝撞到了前麵的半掛車。一切發生在幾秒之內,車子在瞬間被肢解,車子裏的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可是不知為何撞擊之後我竟沒有痛感,沒有感覺。更神奇的是,我在被撞的那一刻似乎逃離了車子,竟然完好無損地站在事故發生地旁邊看著眼前的境況。
    當我看到現場一片混亂,四處散落著各種碎片和零部件時,心中隻有萬幸,幸虧我逃出來了。這車禍現場除了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我想不到其他詞語了,這是我第一次親曆高速路上的車禍現場,沒想到竟如此慘烈。一輛拖滿了貨物的大卡車撞上了我的車,應是判它追尾全責了,我的車車頭撞到了前麵半掛車的下方,被兩輛大車擠壓的完全變了形,車身全毀,我拍了拍胸口,不禁安慰自己,幸虧幸虧啊,否則已被夾成肉餅了,咦,這感覺好奇怪?怎麽拍胸口拍了個空,好似拍了空氣?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全身透明,我是誰?我慌了,下意識去看後麵的貨車,貨車的車頭已撞癟,前排玻璃被人的身體衝碎,貨車司機被甩在了不遠處的路旁。第一輛半掛車的司機跌跌撞撞地下了車,看到這驚人的一幕,慌忙跑去一會兒看看那個貨車司機,一會兒又到我的車子旁邊準備開門救人。他奮力地去開車門,可車門已被擠壓變了形,沒有特殊的工具靠人力完全不可能打開。我跟著向前湊去,隻見車裏的我,麵目全非,血肉模糊,下半身卡在車的座位與方向盤之間,這還能救出來嗎?即使救出來了,腿也廢了吧,看到如此場景,我竟然希望自己不要被救活,救活了,腿廢了,我不要下半生坐輪椅,這種痛苦我難以承受。
    之後,交警來了,消防員來了,救護車來了,消防員用大鉗子把車門打開,把方向盤卸掉才把我抬了出來,交警拖走了車。我和貨車司機都被抬上了擔架,並排放在了救護車上。當我看到我的身體被抬上救護車那一刻,我真想和醫生建議說,放棄吧,這個女孩別救了,下半身已分不清血和肉。貨車司機躺在那裏也是一副毫無人氣的樣子。
    “唉,他們還這麽年輕。”我坐在一旁聽著醫生小聲嘟囔著。
    兩個救護員也搖著頭,歎了口氣道“又是兩條年輕的生命。”
    聽他們的口氣,兩個都救不活了吧。
    兩條鮮活的生命正在流逝。
    我忍不住看了看躺在我身邊那個肇事者的模樣,一個與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生,濃眉如月,睫毛深而密,鼻梁硬挺,嘴唇極薄棱角分明,皮膚偏黑卻不顯粗糙,臉龐上盡是刮痕與碎玻璃紮印,正常的話,他應該是貨車司機裏麵最帥的吧。表麵上來看,他的傷比我輕許多,而且從麵容上看不出他受了重傷。不過被巨大的衝擊力甩出了車頭的擋風玻璃,估計傷的是內髒,五髒六腑都被甩得錯了位了吧。我盯著他,不知為何,對他這張麵容,我竟生不出恨意。
    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死於意外,怎麽也想不到年僅二十四歲的我就香消玉殞了,死法還這麽慘烈。我想到了爸爸媽媽,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啊,如今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們該多麽傷心欲絕?他們的養育之恩,還沒有機會報答,隻等來世再報。
    我想到了田心,還沒大聲說過愛,就已經天人永隔,終究我們是平行世界的兩個人,以後不知還會不會想起你有個朋友叫林夕?
    我想到了曹宇飛,已經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幾天之內上天把我送給你卻又無情地把我帶走,他對你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不知你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嗎?我終究還是不屬於你,希望下輩子,我能成為你的新娘,彌補這一世我對你的虧欠,實現這一生我對你的承諾,補償這一輩子我對你的愧疚。
    那現在的我怎麽辦?我該何去何從?為什麽我的靈魂還能在這人世間漂浮,是英年早逝老天不忍嗎?還是我有什麽強烈的心願未了,老天讓我再多待幾天?還是,死法過於悲慘,所以老天給我自己一個選擇投胎的機會?不管是什麽原因,我先去醫院送我的身體最後一程吧,我怕孤單。
    我看向車窗外,旁邊疾馳而過的車輛,影影綽綽的樹木掠過,這些我還有機會看到嗎?沒有了吧。熙熙攘攘的世界在與我招手,是在歡送我離去嗎?
    我看到兩人分別推入了急救室後,我便緊緊地陪伴在我的身體旁邊,我知道表麵上的我堅強自立,其實是一個害怕孤單寂寞的女孩,如今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躺在這冰冷的手術室裏,身邊沒有人陪伴,她會膽怯,她會怕冷,她會緊張,就讓我來送自己生命裏的最後一程吧,至少有人陪伴,不至於那麽淒涼。
    我淡定地看著手術台上的我,醫生正忙碌著拿鉗子,拿手術刀,旁邊的護士在給他擦第五次汗的時候,“嘀————”旁邊的儀器發出一聲尖銳的刺耳的綿長不絕的響聲,醫生沉沉地說道“上除顫儀。”
    兩個機器在我的心髒兩側進行電擊,看著我的身體隨著電擊上下抖動,我的心愈加緊張,我一直以為我不在乎了,原來親眼看見自己的生命消逝,那種空洞的無力感如此強烈。
    \”加壓。\”醫生繼續吩咐道。
    \”加到最大!\”“嘀”聲不斷,持續著。
    過了好一會兒後,醫生抬眼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宣布道:\”下午四點三十九分,患者林夕腦死亡。\”
    瞬間,我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吸走,眼前一片漆黑,緊接著失去了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