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以愛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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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雲煙夢!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我在一個狹窄的通道裏摸索著走著,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深邃的黑暗似乎在吞噬一切,看不到一絲微弱的光線,漫無目的走著,仿佛永遠無法到盡頭,通道裏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和自己的腳步聲,成為唯一的聲音。我抬頭仰望,側耳傾聽,是誰在哭?哭聲在這潮濕而陰冷的空間好似給我帶來了力量,我努力地向前走著,尋找哭聲的來源。我堅持不懈地走著,哭聲仿佛離我越來越近,忽然眼前出現了一絲亮光,那裏就是盡頭嗎,那道光猶如一扇通向自由和希望的大門,我鼓足了餘下的那口氣快速地向光狂奔而去。
我的眼睛被我的速度衝撞開來,映入眼簾的是田心,我們四目相對,她滿麵淚痕,我一臉迷茫。
我重新閉上了眼睛,我在做夢嗎?田心遠在北京,怎麽會在我的麵前,再說她怎麽會哭呢?
耳旁傳來田心開心地叫喚“醫生,醫生,他醒了!”
是田心的聲音,我再次睜開了眼睛,轉動了眼珠,病房裏麵,田心怎麽會來?
田心陪著醫生走到我身旁,喜極而泣“以禮,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醫生將田心請出了病房,對我進行了一番檢查,整套流程下來我都熟練地配合著,醫生訝異道“你這麽熟悉?”
我苦笑道“第二次車禍了。”
醫生一邊拿著我病床的病曆刷刷地寫著,一邊遺憾地說道“你算命大的,和你同車的司機就沒你這麽好命了。”
“老賈,他怎麽了?”我驚訝道。
“他當場死亡,聽說當時車子右側撞向樹根,翻轉之後,左側首先砸在地上,右側可能緩衝了一下,所以你保住了一條命。”
什麽!我腦子裏“轟”的一聲爆炸了,我想捂住我痛不欲生的腦袋,可是剛抬起的手又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叫出了聲“啊!”
醫生忙走到床邊,製止了我的動作“你現在別亂動,你左側肋骨、左手肘和左胯骨都骨折了,左邊都不能動。”
我勉強抬起了頭,看了看自己,果然左半邊包得如同一個木乃伊,左腿有個吊繩吊著“我的頭剛剛感到劇烈的疼痛。”
“嗯,你的腦袋我們做了ct,暫時未發現什麽大問題,但是可能之前車禍,你的腦袋受過創傷導致失憶,這次車禍加重了你的頭部受損程度,可能是長期的影響。”
“你的意思這個頭痛會伴隨我一生?”我突然想起前陣子斷斷續續的頭痛狀況。
“說不準,我看到你在常齊第一人民醫院簽了一個醫學科研項目,配合他們對於車禍創傷後的恢複治療方案,我們也會把你的資料發給他們,讓他們的相關專家一起幫忙看看,這個你就放心吧。”
“您這是什麽醫院?”
“隴華醫院。”
“隴華醫院?我是在渝田受的傷,怎麽會送到這裏來。”我好奇道。
“聽說你受了傷,林慕安親自和我們院長說把你接到這裏來治療的,住的是私人病房,用的是最好的藥,看你的是隴州省骨科最好的醫生,還特意請了一個骨科中醫方麵的專家,可以說你現在是享受隴州省骨科治療最好的待遇了。”醫生居然用羨慕的眼神看著我。
我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讓你在這裏躺著試試看,看你還不會不會羨慕我。可能是我情緒有了起伏,不小心,左腿動了一下,又一股鑽心的痛直接襲來,我的媽呀,痛得我齜牙咧嘴,怎麽感覺比第一次車禍難受多了,第一次反正睡了那麽久,也沒什麽感覺,這一次,痛感強烈許多,感覺左邊身子被空氣碰到都痛心入骨。
醫生看到我痛得五官變形的臉部,收斂了羨慕的眼神換成了同情的眼神“麻藥醒了,是會痛的,今晚是最痛的一晚,過了今晚,到明天就會好很多了。”
還要過了今晚,我能挺過今晚嗎?直接給我打一針讓我睡去吧。
醫生離開了,田心進來了,她奔了過來,來到床邊,看我痛得腦門冒汗,便扯了幾張紙巾給我擦汗並溫柔地問道“以禮,你還好嗎?”
果然是有血有肉真實的田心在我的麵前,總算不要通過屏幕看她了,她竟然從北京趕過來,驚喜衝刷了身體一半的痛感。
我強忍疼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嗯,還好。你怎麽來了?”
“你出車禍以後,林叔叔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出車禍了,要我趕過來,所以我定了最早的一班航班過來了。”田心一邊回憶著,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
“那剛剛你為什麽哭臉?”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醫生說如果你今晚再不醒來,就很危險了。所以,我……”田心頓了頓,放低了聲音,“我害怕你,再也不醒來。”
我寵溺的一笑道“你知道嗎?我一直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走,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希望,是哭聲,把我往有光的地方引,是你讓我醒過來的。謝謝你,田心。”
田心滿麵詫異“你昏迷的時候能夠聽到我的哭聲嗎?那能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嗎?”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聽不到,我隻聽到哭聲,循著哭聲而來,看到光亮,便睜開眼睛看到了你。”
田心儼如天鵝般的眼眸,閃著如星光般清澈的柔和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了我好一會兒後,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以禮,這幾天我深思熟慮過了,我願意來常齊,你同意嗎?”
巨大的驚喜如凶猛的洪水肆虐地衝入我的心髒,洶湧澎湃,宛如一匹匹駿馬似箭奔來,將我身體的疼痛感踩入蹄下,痛被喜完全淹沒。
靜謐的病房,四周蕩漾著溫和而曖昧的空氣,我笑了,眼裏散發著如同溫柔的陽光般的光芒,倒映出的是她清秀無暇的臉龐。你似踩著漫長星辰的光而來,我在見到你的那一刻便已失了心智。你的決定,讓我莊重而嚴肅地許下承諾“從此看山看海,凜冬天明,你都有我。”
空氣中彌漫著溫柔的漣漪,把整個病房染上了一層淺淺的暖意。
田心抿著嘴唇,麵帶羞澀輕輕地握住了我的右手手掌。我把她的手緊緊握住,手握柔荑如握明珠,萬般珍惜且心滿意足。
溫馨過後,驚喜過後,剩下的便是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了。
我揉搓著她柔軟的手柔聲地問道“你能夠從北京調動回常齊嗎?”
田心遺憾地說道“我問過了,很難,公務員係統單位與單位之間的調動都困難重重,更何況跨地域的調動。”
“那我養你吧。”我一臉真摯,誠懇地說道。
田心莞爾一笑“你的好意心領了,我可不想依附於你,我要有自己的事業。”
我眉頭牢牢地皺起,眉宇間組成了一個問號“你在北京已經是小主管了吧,到常齊來,還能繼續在公務員係統嗎?”
田心搖搖頭“除非重新參加常齊市公務員考試。”
我的眉頭依然緊緊地皺著,麵帶可惜“這麽好的工作,說放棄就放棄,田心,你,為我,犧牲太大。”我咽了咽口水,說出的話仿佛擠出喉嚨,“你不後悔嗎?”盡管害怕她後悔,害怕她反悔,我的臉上鋪滿了擔憂與憂慮,大部分人在愛情與麵包麵前,一般會選擇後者,一份安穩無憂的工作,不比男人這種所謂的長期飯票要靠譜、穩定很多嗎。
田心站了起來,我握著的手不肯鬆開,她便用另一支纖細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撫平我緊皺的眉頭,微微彎著腰,與我麵對麵,聲音依然輕柔,語氣卻異常堅定“既然,我決定了,就不後悔。”
我才是她做這個決定的最大和最根本的動力“我也不會讓你後悔。”
田心的臉忽地像綻開的玉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著滿足而幸福的愉悅。
她臉上泛起紅暈,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的工作,你不需要太操心,林叔叔已經幫我安排好了,他也支持我的決定。”
我張開了嘴巴,好半天沒有合攏,難道我不是一個知道她的決定的嗎?爸爸也支持她的決定?
“我想,林叔叔打電話告知我你車禍的事情之前,他心裏就有這種想法了吧。我過來以後,他說如果你醒了,希望我能夠留在常齊,並說工作的事情,他來安排。”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心海蕩漾著悸動與暖流,眼淚,不知不覺從臉頰滑落。爸爸啊!要我怎麽說才好呢,言語都無法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上一輩子做他的女兒對我好無可厚非,可重生以後的我,何德何能也受他的多方照拂。這兩世的父愛,我該拿什麽來還?
田心輕輕地抹去我臉頰的淚水“林叔叔,他是一個有大愛的人,我們以後要拿一生來還他的恩情。”
“嗯”我使勁地點了點頭,又牽扯到左手疼痛部位,我痛苦地咧著嘴“林叔叔和侯阿姨就是我淩以禮的再生父母,以後就把他們當父母對待。”
“這幾天淩叔叔和羅阿姨來回奔波,前兩晚是淩叔叔陪著你,今天我勸淩叔叔回去了,要他回家好好休息。”
“他們是第一次見你吧。”
“是啊,怪不好意思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醫院,我啥都沒準備。”田心不好意思地說道。
“要論禮數的話,是我失禮了,還沒有和阿姨見麵,就把你拐到常齊來了。”我柔和地看著田心,嘴角微微上揚,輕輕地摩挲著仍然在我手心裏握著的軟綿綿白淨的手。
田心看著我們交握著的雙手露出明媚地一笑“有心就行。”
“我想過了,與阿姨通個視頻電話,讓她看看我的麵相,先放個心,待我出院以後,再去北京拜訪她。你覺得怎麽樣?”我眼睛裏閃著期待的光。
田心會心一笑“好,你說了算,不過一切都等你病愈以後再說,你這副樣子和我媽通視頻電話會把她嚇到的。”
“那這段時間你怎麽和阿姨解釋,辭掉北京的工作到常齊來呢?”
“我隻能先和她說被單位派到常齊來出差,待這邊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再和她實話實說。”
我的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道“也好,到時,我陪你一起去北京,一邊解釋一邊提親。”
“提親?”田心不禁驚訝,霎時,紅暈從耳朵根爬滿了整個臉龐,輕聲道,“說這個為時尚早吧。”
“不早不早,一切都剛剛好。”我笑得沒心沒肺,稍微動靜大一點的笑容,都能牽扯到我左邊身子的疼痛,臉上的笑容瞬間就被痛苦替代了,咬著嘴唇忍受痛苦的折磨。
田心忙抓緊我的手,希望能緩解我的疼痛。
好一會兒,我才緩過勁兒來,手心滿是汗水,不知是我的還是田心的,我勉強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聲音變得虛弱無力“我這身體還要時間恢複,等我身體完全好了,再去提親,這個時間確實太早了。”我害怕這具受過兩次車禍摧殘的身體變得弱不禁風,沒有強壯的身體如何給田心一個幸福的未來?如果身體不好,就不要拖累她了。
田心看出我的想法,嗔怪道“淩以禮,我為你犧牲這麽大,還沒開始,你就想把我推出去嗎?”
“不是,我,希望給你最好的,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心情,還有,最好的自己。”我的聲線變得沙啞,音調變得下沉,匿著一股無奈的哀傷。
田心幫我把枕頭放好,又幫我把床鋪放平整“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地休息,配合醫生的治療,好好養傷,什麽都別想,保持心情愉快,你就能給我一個最好的你啦!”
“田心,辛苦你了。”我躺下,深情地看著田心。
田心把嘴一抿,淺淺的笑了“我就睡在你旁邊的陪護間,你如果不舒服或者想喝水就叫我。”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當田心幫我把燈關了後,病房陷入了漆黑之中,我睜著大大的眼睛,不肯閉上,因為我覺得這一切都好似夢境,我的心虛得很,有一種虛實難辨的感覺。害怕一覺醒來,這一切又不複存在了。但是身體不時傳來的疼痛刺痛著我每一個神經末梢,又讓我清晰地知道,這一定不是夢,夢中的痛不會如此真實。盡管身體不時散發出如被刀鋸般的痛,可是想著近在眼前的田心,她為我忙前忙後,為我奔波勞碌,為我勞心勞力,我的內心竟然有一絲竊喜,甚至想著,如果沒有這一次車禍,田心不會這麽快下定決心到我身邊來。不過,這一次車禍,畢竟又奪去了一條生命,我的腦海裏浮現出老賈的掛著深深眼袋滿是褶皺的笑容和滿麵血肉模糊的場景。
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他還有一個即將高考的女兒,他的女兒知道父親的噩耗,還能好好參加高考,還能如老賈所願考上名牌大學,以後去大企業上班或者考上公務員嗎?這一次車禍又奪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也無形中改變了某些人的命運與前途。
前路飄渺不定,如雲霧繚繞,彌漫重重。
活在當下,不念過往,不畏將來,不負餘生吧。